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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太后脸色一阵阴晴不定,她眼中闪过一抹阴冷之色,冷笑道:“她还没坐上太子妃的位置呢!”祁太后心中有了一丝危机感,若雍王妃连福成都敢顶撞,她这个皇祖母只怕也不会放在眼中,若将来老三真荣登大宝,这宫中焉能有她说话的地方。

“这不是早晚的事嘛!”福成郡主低声说道,用微不可察的声音道:“说燕溥当年未曾得病,怕也不会有燕灏的今日。”

福成郡主的话倒是提醒了祁太后,她眸子闪了闪,唇角勾出一抹冷笑的弧度:“你皇兄当年最疼老四不过了,只可惜这孩子无福。”

福成郡主睫羽煽动了下,轻声道:“是呀!不过好在燕溥还留了谊训这条血脉,只是这孩子委实也可怜,日后要在雍王妃手底下讨生活,这伯母虽也有带了一个母字,可到底没有血缘关系,怎比养在血亲膝下来得安稳。”

祁太后微微一笑,拍了拍福成郡主的手道:“到底还是你会心疼人。”

福成郡主抿了抿嘴角,道:“不过是瞧着谊训让我想起了五郎罢了,他虽不亲我这个生母,只知一味亲姚家人,可我却不能不顾念这个儿子。”她口中溢出一声长叹,脸上挂着苦笑,抿唇道:“谁叫我未能养他一场,生恩怎能与养恩相提并论,这都是我自己做些的孽,我怨不得人。”

祁太后眉梢一动,福成郡主这话说到了她的心坎上,谊训无父无母,在宫里又能依靠谁呢!瞧姚颜卿那个孽障对姚家的亲近便可看出生恩不比养恩大,想着近来宫中关于儿子对谊训宠爱的种种传言,可见她那好儿子还是更看重嫡出才是,她心中微定,瞧向了福成郡主,见她面有哀色,眉眼便带出几分厉色,斥道:“那个孽障还念着他作甚,你只当没生过这个儿子便是了。”

第147章

晋文帝这样冷酷铁血的帝王绝不允许任何人染指他手中的权利,哪怕生出窥视之心的是他的母亲,他也会毫不犹豫亮出自己的獠牙,给与她致命一击。

在祁太后的心中,她始终将母子这份关系凌驾于皇权之上,她忘记了晋文帝先是一位帝王,其次才是她的儿子。

晋文帝微微眯着眼睛,神色晦暗的看着谊训怯生生的走到祁太后身边,然后被祁太后拢进了怀中,他眼中透出冷漠的神色,甚至有一些冷酷的意味,似乎谁也不能让他那颗玄冰铸成的心融化半分。

祁太后并没有看向晋文帝,而是低头和怀中的谊训说着话,她声音温和而慈祥,让谊训忍不住将身子往她怀中缩了缩,扬起的小脸挂着乖巧的笑,又带有几分依赖之情。

“这孩子可真乖巧,让我想起了你小时候,也是这般被我拢在怀中。”祁太后目光落在了晋文帝的身上,她那双有些浑浊的眼睛透着柔和的神采,唇角勾出一丝浅笑,却显得苦涩。

祁太后的话并没有让晋文帝有分毫动容,他神情不变,只是扯了下嘴角。

失望之色在祁太后眼中一闪而过,她的手在谊训的发顶摸了摸,口中溢出一声轻叹,随后让人将她怀中的谊训带了下去,谊训似乎感觉到了一些什么,他再三回头瞧向自己的皇祖父,然而晋文帝的神情始终平静的近乎冷漠。

“他是溥儿留下的唯一血脉,你想如何安置他?总不能让他一直留在你身边,你政务素来繁忙,宫里的下人总有照顾不周的时候。”祁太后温声开了口。

晋文帝闻言眸光闪了闪,淡淡的笑道:“母后不必操心这些,这孩子我必会妥善安排。”

祁太后对晋文帝的话置若罔闻,自顾自的说道:“你幼时并不得先帝的喜欢,先帝却待恪顺如珠如宝,就像你待溥儿一般,我瞧着谊训那孩子,免不得想起这些旧事,他当年好歹有我这个做母亲的看护着,谊训那孩子却是孤苦伶仃,日后不知会落得怎样的结局,让人瞧着便心生不忍。”

晋文帝眉头微微皱起,道:“他是皇室子弟,将来自有他的富贵,母后无需为他操这等闲心。”

祁太后笑了一声,带有几分讥讽的味道:“自有他的富贵?你若真关心谊训便不该将他留在你身边,他是溥儿唯一的嫡子,你讲他留在身边教养无异于在他身上竖起了一道靶子,让老三他们将其视为眼中钉。”祁太后声音微颤,语气带了几分悲痛。

晋文帝终因这番话神色出现了一丝变化,他用一种玩味的眼神望着自己的母亲,脸上的笑容渐浓一些,半响后才道:“母后是想将谊训接到身边教养?”他眼神晦暗莫名,唇边噙着让人难以捉摸的笑意。

祁太后望着晋文帝如刀削斧刻的脸庞,她的儿子生的并不像他,也不像先帝,很多人都说他像他的皇祖父,那个冰冷的不近人情的帝王,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祁太后心中一寒,显得有些狼狈的将目光调转到了别处。

晋文帝嘴角扯了下,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来,用近乎逼问的语气道:“母后可是想将谊训街道身边教养?”

晋文帝脸上的笑容在祁太后看来刺目非常,她张了张嘴,只觉得喉间涩哑,让她发不出声音,许久之后,她脸上闪过一抹羞恼之色,反问道:“难道谊训不该留在我身边吗?你若真为他好,便该让他留下我身边。”

祁太后像一个一心为晚辈打算的长辈一般,如果不是了解自己的母后是何种人,晋文帝想自己也许会有片刻动容,只是他的母亲,充满野心的母亲,到这个时候都在奢望染指晋唐的权利。

晋文帝勾唇无声的冷笑,目光寒意逼人,下一瞬,他眼底的寒意便被玩味之色所取代:“母后怎知谊训想要被您养在身边。”

祁太后抬手抚了抚银白的鬓角,微微一笑:“将那孩子叫过来问问不就知晓了。”

晋文帝面上的神色难测,在祁太后脊背越发挺直以后,才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扬声唤人将谊训叫了过来。

祁太后口中缓缓的吐出一口气,之后脸上挂着慈爱的笑,对着被内侍赵喜牵着的谊训招了招手,声音柔和的说道:“谊训,过曾祖母这来。”

谊训眼底带了几许惊慌之色。他先是瞧了瞧已经松开他手的赵喜,目光又落在自己的皇祖父身上,犹豫了一会,在迈着小小的步伐朝着祁太后的方向走去,而祁太后脸上的笑容则越发的深了。

祁太后伸手将他拢进怀中,低头看着小小的人,温声问道:“谊训可想留在曾祖母身边?”

谊训迟疑了很久,他不知该如何作答,他只是在心中牢牢记住了父亲的话,一定讨得皇祖父的喜欢,若皇祖父不若父亲那般喜欢他,便绝不可留在他的身边,这是谨郡王留给儿子最后的教导。

谊训想讨得晋文帝的喜欢,他按照父亲的教导,想要紧紧的抓住皇祖父,不让任何人和他分享,可他敏感的察觉出皇祖父不若破父亲那般喜爱自己,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永远不像父亲那般带着温柔的笑意。

“谊训是不想留在曾祖母身边吗?”祁太后眼中的笑意冷了下来,她语气依然温和。

谊训低着头没有言语,半响后他看向了自己的皇祖父,目光有些闪躲,又垂下了眸子,将身子腻进了祁太后的怀中。

祁太后眼中的笑意浓了一些,声音越加温柔的哄着谊训,干燥而温暖的手牵着他的小手,让谊训想起了皇祖母。

晋文帝脸上那抹淡淡的笑意不变,似乎谊训的选择未能让他有丝毫的动容,他看了谊训一眼,神情难测,之后与祁太后道:“既母后喜欢这孩子,便将他留在您身边教养吧!”说完后,晋文帝起了身,再未曾瞧谊训一眼,大步走出了昌庆宫。

梁佶跟在他的身边,未敢言语,直到回了紫宸殿,他奉上一盏茶上前,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圣人,赵喜那边传来了消息,刚刚在昌庆宫确是有人对小殿下说了威吓之言。”

晋文帝嘴角勾了一下,将茶接过,低头呷了一口,才冷声道:“朕要的是一匹狼,而不是一条见了骨头就摇尾巴的狗。”

不得不说,晋文帝对此感到有些失望,那个孩子像他父亲一般心胸狭窄,却未像他父亲一般敏慧而无畏。

梁佶垂眸不敢应声,晋文帝显然也未想过得到他的回话,他将手上的盖碗撂在了案几上,沉声吩咐道:“既然母后想养着他,便当玩意养着就是了,日后不必再叫人盯着他了。”晋文帝嘴角勾出讥讽的冷笑。

梁佶轻应一声,明白小皇孙已失去了唯一的作用,在他选择窝进祁太后怀中的时候,他已经失去了品尝权利是何等滋味的资格。

“老三他倒是长进了不少。”晋文帝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伴随着一声轻哼。

梁佶头压的更低了,那声不明意味的冷哼让他心尖颤了颤。

“你说是老三的主意,还是五郎的主意?”晋文帝漫不经心的问道,唇边甚是挂着淡淡的笑。

梁佶迟疑了一下,才道:“奴才以为未必是雍王殿下的主意。”

晋文帝长眉轻轻挑起,眯了眯眼睛:“那就是五郎的主意了。”

梁佶此时有些后悔,他的回答应该再谨慎一些才是。

“奴才以为也未必是姚大人的主意,自小殿下被您接到身边,无人不知您对小殿下的宠爱,倒也生出了一些谣言,许是福成郡主自己动了心思。”梁佶小心翼翼的回道,借着续茶的动作,窥了晋文帝一眼。

晋文帝嘴角勾了勾:“福成的手太长了。”

梁佶听出了晋文帝的不喜,眼珠子转了转,笑道:“定远伯府如今守孝,倒甚少出席京中的席宴,福成郡主素来喜闹不喜静,待不住也是有的。”

晋文帝唇边的笑意不变,梁佶见状又道:“奴才听说福成郡主眼下正为杨四郎君的婚事犯愁,等四郎君说了亲事,郡主便该忙起来了。”

“杨家守的乃是重孝,不足三年焉能说亲事。”晋文帝冷声说道。

梁佶忙抬手照着自己的脸打了一下:“是奴才失言了。”

晋文帝眼中带着冷笑,沉声道:“不立业焉能成家,这孩子总惯着焉能成器,传朕口谕给五郎,叫他拟旨后去定远伯府传旨。”

梁佶作出恭听的姿态,等晋文帝将意思说完,不由一怔,让杨士英去肃州任地方官可不是要了福成郡主的命去,谁不知道肃州贫瘠多旱,不知多少体弱的官员在那折了命去,以杨士英的身子骨,此行怕是有去无回了。

第148章

姚颜卿接到梁佶口谕,面上未露声色,只是按照晋文帝的意思写下圣意,梁佶知晋文帝对姚颜卿的看重,便有意卖个好与他,等他最后一笔下完后,将手上的盖碗一撂,起身凑到了他的身边。

“姚大人这一趟怕是吃一些亏了。”梁佶意味深长的说道,目光落在字迹尚未干掉的圣旨上。

姚颜卿面如常色,薄唇勾了勾,笑道:“谢梁公公提点了,不过公道自在人心,我心坦荡便无惧人言。”

姚颜卿如何不知此番传旨于他名声多少有碍,虽明面看来圣人为晋文帝赐官乃是一桩好事,可只要不傻的人都能瞧出圣人此举的深意,若真为杨士英打算,岂会让他去肃州任地方官,而他此番传旨,必有人认为杨士英到肃州赴任是他向圣人进言之故。

“姚大人果然豁达。”梁佶笑赞一句,叫了随行的内侍贵喜进来,由他陪着姚颜卿一道去定远伯府传旨。

定远伯府闭门谢客已久,说是因守孝之故不宜待客,实际上京里谁人不知定远伯府遭了圣人的厌弃,便连福成长公主也被贬为郡主,谁又敢轻易登门呢!然而今日定远伯府可叫周围的街坊看了个热闹,中门大开,府里的下人小心翼翼的将姚颜卿和一个小太监迎了进去,另有人一路小跑前去后院报信。

“伯爷,宫里来了圣旨。”管事的气喘吁吁的说道。

定远伯先是一怔,随即从榻上起了身,急声吩咐道:“去置香案,将郡主和大郎君他们都唤来,让他们动作麻利的,万不能耽误了接旨。”

姚颜卿此时已被请进了正堂,喝着上等的香茶,贵喜知他极得圣人重新,哪敢与他同坐一处,只规矩的站在了一边。

“我瞧着定远伯府一时也接不了旨,贵公公何不坐在等着。”姚颜卿又温声笑劝一句,紫宸殿服侍的这些内侍,能不得罪还是不得罪为好。

贵喜婉拒了两声才落坐在了姚颜卿身边,他在紫宸殿虽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太监,可出了宫去传旨,便是到公爵侯府也得将他封为贵宾,不敢慢待。

他低头呷了一口茶,砸吧砸吧嘴道:“这碧螺春咱家吃着倒不像是今年的新茶。”

姚颜卿觉得这贵喜实在有趣,他嘴角勾了勾,现如今的定远伯府哪里还能吃上御赐的新茶。

“贵公公喜欢这茶?正巧前几日圣人赏了我些,下次进宫我给贵公公带一些来。”

贵喜赶忙摆了摆手,嘿嘿笑道:“咱家哪有这个福分。”

过了约一盏茶的功夫,定远伯急匆匆的进了大堂,姚颜卿慢悠悠的起了身,朝着定远伯拱了拱手,定远伯瞧见姚颜卿却是一怔,心中一时五味陈杂,面上倒是未露声色,客气的一回礼,温声道:“不知竟是姚大人前来传旨,因事出突然,倒是怠慢了姚大人。”

定远伯虽因守孝之故赋闲在府中,可也知姚颜卿已今非昔比,这绝不是他任御史中丞一职才叫他另眼相看,而是从他被任命为童试副考官之一的时候,他已然腾飞,更不用说现在他已被圣人任命京畿地区乡试恩科副考官之一了。

定远伯尚记得姚颜卿御史中丞这个位置还没坐稳就敢参了长子一本,现如今,只怕是自己他都敢无所顾忌参上一本了,定远伯心一叹,面上的笑越发的客气,以他如今的处境实不能再让人雪上加霜了。

“还劳烦姚大人稍等片刻,郡主马上就来。”定远伯有心称上一句五郎,可实在又拉不下脸来,只能干笑说道。

姚颜卿不以为意:“不急。”

贵喜忍俊不禁,觉得这位姚大人实在是狭促,定远伯被圣人冷落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知有圣意到,焉能不急,偏偏姚大人还不直言说这圣旨不是给他的,贵喜眼珠子转了转,想起了一些传闻,可见无风不起浪,姚大人果然是和定远伯府不和睦。

没过一会,定远伯府的子嗣都被叫了回来,齐聚在大堂,唯有福成郡主和杨士英未见踪影,此时已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定远伯看着姚颜卿脸上让人难辨喜怒的神色,额角跳个不停。

“郡主和四郎呢!”定远伯沉声问道,眼瞧着他复起在望,若因这点小事叫姚颜卿抓住了把柄,参府里一个不敬之罪,他也不必与圣人请罪了,大可自行了断。

“奴才已经知会了郡主,郡主说她马上就来,四郎君尚未寻到,可能是出了府,奴才已叫人去四郎君常去的地方寻人了。”管事的小心翼翼的说道。

定远伯口中呼出一口浊气,扭头看向了姚颜卿,拱手道:“还得劳烦姚大人再稍等片刻了。”

姚颜卿微微一笑,极和气的道:“不急。”

杨大郎见父亲这般低声下气,双拳不由握紧,姚颜卿眸光一扫,眯眼笑了起来,神色显得有些轻蔑,这让杨大郎的手指捏的咯咯作响。

贵喜瞧了杨大郎一眼,很是有些担心他一拳挥过来,就姚大人那体格,估计挨不了两下就得晕厥过去。

“大郎。”定远伯看了长子一眼,轻轻的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得放肆。

杨大郎不甘的回望着父亲,半响后退到了后方。

福成郡主姗姗来迟,神色一如既往的高傲,姚颜卿见其进来,便起身拱手见了礼,福成郡主目光复杂的望着姚颜卿,嘴角动了动,强扯出一抹笑来:“竟是五郎来传旨。”

定远伯见杨士英迟迟未归,脸色越发阴沉,福成郡主见状,便与姚颜卿道:“阿英那孩子去了郊外给我祈福,一时半刻怕是赶不回来,五郎不若先宣旨可好?”

姚颜卿微微一笑:“怕是有所不妥,需府上四郎君亲自接旨。”

定远伯先是一怔,回过神后双手撑在了宽倚的扶手上,虎目圆睁,眼神阴沉的吓人,问姚颜卿道:“姚大人是说圣旨是给那个孽子的?”

姚颜卿笑道:“没错,应恭喜定远伯才是,府上四郎君高才得圣人赏识,圣人破例赐了官下来。”

定远伯眸子一敛,神色有了细微的变化,喃喃自语,叫人听不真切。

福成郡主眸中难掩惊讶之色,隐隐透出了几分欢喜来,问道:“五郎可知圣人赏了官给阿英。”

姚颜卿薄唇勾了下,未等开口,定远伯已皱眉道:“等宣旨后便知晓了,此时问姚大人岂不是叫他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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