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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王随意的点了下头,又抬手抹了抹脸,只是他身上一身血迹,袖子擦在脸上未曾擦去脸上的血迹不说,反倒越发的花脸,叫姚颜卿想起了异族善舞的巫师,不免笑了起来。

“王爷还是回营帐好好洗漱一番吧!”姚颜卿含笑说道。

雍王眼中染了几分暧昧之色,低声一笑:“五郎随我一起?”

他这一笑倒叫身上的肃杀之气去了些,姚颜卿眼梢轻挑,似笑非笑的瞧着雍王,不应这话,只道:“王爷先回去瞧瞧此时自己是何种模样再说这话也不迟。”

姚颜卿说完转了身去,朝着城下走去。

雍王不觉挑眉,他这是被嫌弃了?唇角一翘,他跟了过去,与姚颜卿隔着一段距离,待回了营帐,他吩咐人烧些水来,又叫人拿了一面铜镜自览,虽不甚清晰却也瞧清自己脸上的血迹,当即一笑,转身去寻姚颜卿。

“五郎刚刚可是嫌弃我?”他语气中略有委屈。

姚颜卿斜卧在榻上,笑而不语。

雍王见他眼中含了几分浅浅的笑意,顿时蠢蠢欲动,未假思索便大步朝他走来,姚颜卿未有防备,竟叫他直接压在了身上,呼吸顿时被夺去,雍王笑得肆意张扬,含着他的唇瓣含糊不清的道:“可还敢嫌弃我。”

作者有话要说: 五郎:再开个屏瞧瞧

第166章

落叶消逝,冬雪迎来,自抵达西京那日算起到现在已过近四个月的时间,眼瞧着年节将至,军营中粮草却已见不足,雍王写了折子送往京城,这番写的甚为仔细,他知圣人多疑,若不将境况一五一十交代清楚,只怕他未必肯运送粮草来西京。

姚颜卿站在城墙上,身上披着一件玄黑色貂皮大氅,衣长及地,显然这件大氅并不是姚颜卿所有,他目光落在远处地面上堆积厚厚雪白上,侧头与雍王道:“王爷,如今咱们存粮已不多,想来北戎亦是如此,敬顺王不出一月必会有所行动,否则北戎可在此耗不起了。”

雍王眯了眯眼睛,道:“这几日北戎必将来袭,此番怕不是如前些时候一般攻少防多了,他们当初攻进西京城的时候第一时间便是抢夺粮食,可见他们当时所备粮草便有不足,战事拖至今日,我敢断言他们已无多少余粮。”

姚颜卿接口道:“北戎无粮必会来抢,王爷还需尽早做好妥善安排为好。”

雍王看了姚颜卿一眼,唇角略勾,笑意在眼底闪现了一下便消散,他温声道:“我已叫人做好了准备,这一战怕是再拖不得了,我安排人送你回京可好?”他见姚颜卿披在身上的大氅襟前的带自有些散开,便抬手重新为他系上,口中道:“叫郑家两兄弟带上我的私卫护送你回京,冬日上路虽是要受些苦,可却比留在西京要安稳许多。”

姚颜卿听他言下之意似已做好了安排,当即皱了眉来,声音冷了几分:“王爷何意?是想让臣做逃兵不成,此番臣若离了西京,回京又有何颜面面对众人。”

雍王闻言道:“怎是逃兵,京中粮草未至,你为监军,我命你回京一探究竟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雍王已连理由都为姚颜卿寻好,可见是非要送他离开西京不可。

“王爷既知我为监军,无圣人旨意焉能随意离开西京,此事王爷不用再提,何时战事结束臣何时与王爷一同回京。”姚颜卿沉声说道。

“你可此番北戎来袭不必之前,决不可玩笑以对,到时我怕是难以相护。”雍王面色亦沉了下来,倒顾不得好言好语相劝,一旦北戎来袭,他必会率军应战,到时留姚颜卿在营中让他如何放心得下。

姚颜卿抚了抚悬在腰间的长刀,微微一笑:“臣何须王爷来护,臣这双手既拿得了笔,亦拿得起刀。”

雍王目光落在姚颜卿抚刀的那双手上,那双手白皙如玉,实不该是一双拿刀的手。

“胡闹,你莫不是将北戎人当成海匪一般,我且告诉你,北戎人骁勇善战,绝非不成器的海匪可相提并论。”雍王冷声轻斥。

姚颜卿笑了一声:“臣为监军,若无必要自无需上战场,北戎人便是在勇猛,有王爷在他们还能杀进西京大营不成。”他下颚微扬,提起北戎人时神色轻蔑。

雍王原有些阴沉的脸却因他这番话缓和了下来,他低笑一声:“你对我就这般有信心?”

姚颜卿看了雍王一眼,微微一笑:“臣不是对王爷有信心,而是对晋唐将士有信心,有这些将士在,晋唐河山永固。”

雍王却不信这话,他手指动了下,悄悄的握住了姚颜卿的手,挑眉道:“我知你最爱口是心非。”他低低一笑,捏了捏姚颜卿的手。

姚颜卿轻哼一声,将手抽了出来:“王爷才是自欺欺人才是。”

“嘴硬。”雍王轻笑着:“你就是说甜言蜜语也无用,这番我必要送你回京。”

姚颜卿眼睛瞪大,说道:“王爷怕还无权这般做。”

雍王挑了挑眉梢:“我为军中副帅,五郎可要看看我是否有权送你回京。”

姚颜卿舒出一口气,免得叫自己被雍王气出个好歹来,他随手扯了下身上的大氅,摸着顺滑的毛,说道:“王爷,臣不可离开西京,来前圣人有旨让臣与王爷一同归京,若臣此时回去不管有任何的理由都是违旨不尊。”

雍王口中发出一声嗤笑:“父皇绝不会因此治你的罪。”

姚颜卿抬眸瞧着他,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王爷不会不知这样的道理。”

雍王眉头一拧,沉声道:“你这是为了仕途连命都不想要了。”

姚颜卿笑了笑:“王爷觉得臣是生了一副短命相不成?”

雍王浓眉拧的越发紧了,斥道:“胡言乱语。”他听不得这样的话,只听一听便觉胸口一痛。

“你尚还年轻,父皇待你素来不薄,又信重于你,哪怕此番回京得了几句训斥,不用多久父皇必还会重用于你,你的青云路已然铺就,实无需拿自己的性命来玩笑。”雍王着说声音低了些许:“你便是自己不在意,我却是受不得这等担惊受怕。”

姚颜卿微微一怔,口中溢出一声轻叹,道:“王爷实不该说这样的话,你应担心的是西京的百姓才是。”

雍王无声的看着姚颜卿,忽而一笑:“五郎以为西京与你在我心中孰轻孰重?”他未等姚颜卿回答,便自顾自的道:“我虽想要这万里山河,若代价是失去你,纵然江山在手又有何可欢喜。”他目光灼灼的望着姚颜卿,似期待自己这般诉情可得他的回应。

姚颜卿笑了一下:“美人在怀失了江山恐为一生憾事。”他亦是有野心的男人,如何能不明白男人的心思,如有一天他为心悦之人远离朝堂,许是不用等到白发皑皑之时便已会生出悔意。

雍王朗声一笑,逼近姚颜卿,伸手握紧他的手握,若非终是有所顾忌,恨不得将人拢在怀中才好。

“五郎可知人生如棋落子无悔,大丈夫在世焉能说儿戏之语。”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姚颜卿,他说出的话便如落下的棋子,绝不悔改。

“落子无悔,是不可悔,而非不想悔,若人悔棋的机会,王爷觉得这世上又有几人会不悔?”姚颜卿轻声说道,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他不想在与雍王讨论这样的话题,动了动被他抓在手上的手腕,低声道:“王爷松些手,您把臣捏疼了。”

雍王薄唇翘了下,手上的力道松了些,人却贴的姚颜卿越发的近了,低语道:“你是信我的,五郎,你心里是信我将你看的比江山还要重。”

姚颜卿长眉一皱,扭过头去:“王爷实不必用这样的话来转移话题,臣已说了绝不会回京。”

雍王眼底带着笑意:“贼喊追贼,五郎实在是狡猾的很。”他不肯让姚颜卿避开他的话,低笑道:“你便是不承认我心中也知你是信我的。”

“王爷倒是惯会自欺欺人。”姚颜卿轻哼一声。

雍王闻言并不恼,手指摩挲着姚颜卿的手背,轻声道:“你若不信我,怎会用疼为借口让我松手,因你知我舍不得让你有半分的疼,才会这般说,五郎,你是吃准了我心中有你。”雍王眼也不眨的盯着姚颜卿,眼底笑意更浓,欣喜之色丝毫不掩。

姚颜卿嘴唇微动,久久不语,雍王却不以为然,眼中的笑意几乎要溢出眼底,这般喜笑颜开实叫姚颜卿不知该如何对待。

清咳一声,姚颜卿道:“王爷觉得京中粮草何时会到。”

雍王眼中带几分戏谑之色,他如何不知姚颜卿又是在转开话题,只是此番他却已不需要等来他的回应,心中已默认了姚颜卿之前的不语便是默认,他笑了起来,顺着他的话道:“父皇尚为有信传来,想来年节前粮草该不会到了。”他口中随意应着,手却把玩着姚颜卿一双手,很是爱不释手的摩挲着。

姚颜卿眉头一皱,将手抽了回来,说道:“如今营中粮草已有不足,若是等带年后粮食送到,怕是难熬这个年了。”将心比心,谁不想过个好年,军中这些儿郎离家舍业,若在年节时连顿饱饭都吃不上岂不是叫人寒心。

雍王微微一笑:“我已有了良策。”他见姚颜卿面露疑色,不待他出声询问,便道:“琼华山上有一群土匪近几年来一直打劫过往的商人,不知伤了多少人命,至战事一起后他们便躲回了山中,一躲便是数月……”

他话尚未说完,姚颜卿已是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些山匪干的是杀头的营生,若遇官差来剿,便会躲会山中,直至风声一过才会重操旧业,如今战事一起,他们既能躲在山中数月不露面,必是藏了粮食在山上,此番倒是解了他们眼下的难题。

“这些山匪横行霸道,是该早些铲除才是。”姚颜卿似笑非笑的瞧了雍王一眼,轻笑而道。

姚颜卿如此知他的心意,实叫雍王欣喜不已,他轻眨了下眼睛,暧昧一笑:“五郎与我果真是心意相通。”

第167章

每个朝代的兴衰永远离不开杀戮与死亡,权势的更迭往往伴随着血雨腥风。

姚颜卿将手上的信笺扔进了炭盆之中,之后看向了方昌盛,此时屋内只有他们两人,这封信中的内容除了他们彼此外也只有亲笔写下秘信的晋文帝才知。

“姚大人准备何时启程回京?”方昌盛问道,眼底带了几分复杂之色,他实未曾想到圣人竟会让姚颜卿带人回京城做部署,他毕竟是一文臣,若是在京郊的部署出了岔子,敬顺王可就不是笼中鸟了。

姚颜卿神色肃穆的道:“若可以,下官明日便想启程回京。”不止是方昌盛意外,便连姚颜卿自己都是如此,只是他面上声色未露,不肯露出踌躇之态。

方昌盛点头道:“当如此,只是这五千精兵姚大人准备如何将他们从西京带走,毕竟此行不可惊动北戎人。”

方昌盛所问才是最难的一点,五千精兵贸然离开西京,怎可能不叫北戎人知晓,姚颜卿眉头紧皱,半响后才道:“唯有化整为零才可。”

方昌盛道:“五千人怕是不容易化整为零,西京城如今城门紧避,若突然有大批人马离开西京,必将引人猜疑。”

姚颜卿沉吟片刻,道:“先将一千人化整为零,夜里离城倒不至于叫北戎人发现,余下的四千人马在北戎来袭当日趁乱离城。”

方昌盛想了想,却也没有其它法子能将在不惊动北戎人的情况下离开西京了。

“姚大人是想叫谁负责带领那四千人马压后而行?”

姚颜卿看了方昌盛一眼,温声道:“此人必是要对圣人忠心不二者。”他顿了一下,将这个主动权交到了方昌盛的手上:“方大人认为何人可担此重任?”

方昌盛虽暂代总督一职,可到底未曾在西京站稳脚跟,军中将领并没有他亲信之人,无故为旁人做嫁衣,又有担责之险的事情他怎肯去做,想了下,他便道:“圣人既然任命姚大人带兵回京,这人选自该姚大人来定夺,我怎好喧宾夺主。”

姚颜卿闻言便知方昌盛的心思,既他不愿插手这桩事,他倒好另做安排了,这般想着,他便道:“方大人既如此说,下官便自行定夺了,只是尚有一事还得与方大人商量一下,雍王殿下并不知敬顺王谋逆一事,此番带人回京又该如何与雍王殿下交代。”

方昌盛脸色沉了沉,说道:“此乃第二桩难事,依姚大人之见当如何?”

姚颜卿望了方昌盛一眼,谁无武官耿直,这方昌盛心眼可却是比文臣都要多,他轻叹一声,一脸为难的道:“带走一千人倒是好交代,只说圣人命我回京便是,只是余下的四千人出城之时少不得要由大人代为安排。”

方昌盛心中暗骂姚颜卿狡猾,这样烫手的事偏也叫自己沾了手,只是眼下这种时候,也容不得他当个甩手掌柜,他牙龈一咬,道:“怕是任何借口都绕不过雍王殿下。”他哀叹一声:“看来只是先斩后奏了。”

先斩后奏说起来倒是轻巧,可这责任谁来担?方昌盛尚不知雍王已知敬顺王有谋逆之心,是以说出此言后便看向了姚颜卿,姚颜卿自不会露出意思马脚,亦苦笑道:“唯有如此了。”

方昌盛忙道:“姚大人素与雍王交好,到时只怕还姚大人为我在王爷面前美言才是。”他虽对圣人忠心不二,却也不想将雍王得罪死了,毕竟日子还长,依着雍王的声势,他日后少不得需在他手底下讨生活。

“大人此言可是折煞下官了。”姚颜卿轻声说道。

方昌盛笑道:“姚大人前程不可限量,此番回京封侯拜爵已是指日可待,何必还要说自谦之言。”

姚颜卿笑道:“大人说笑了,下官怎敢有此念想。”

方昌盛笑了一声,却不信这话,若说别人不敢有此念想也就罢了,可姚颜卿却是不同,他父亲因他之故被追封为安乐侯,虽这爵位尚不曾落在他的身上,可此番他回京只要不出纰漏,少不得圣人要封赏于他,袭爵之日可见是为期不远了。

饶是方昌盛亦有些艳羡姚颜卿的好运,圣人虽近些年喜欢任用少壮派官员,可细说起来又有哪个不是过了而立之年才得重用,如姚颜卿这般风华正茂的少年郎便得以身居高位,在此之前谁人敢想,方昌盛不得不说,人之气运实在是玄妙不可言。

雍王对姚颜卿要回京之事喜忧参半,他虽喜姚颜卿能离开这多事之地,可又怕敬顺王沦为丧家之犬后会孤注一掷,一旦他逃出京城,两方在京郊相遇,敬顺王只怕会拼死一战,姚颜卿到底未曾真刀真枪的上过阵,恐不是敬顺王的对手。

“我叫郑家两兄弟带我的私卫护你周全。”雍王沉声说道,不容姚颜卿反驳。

姚颜卿摇头道:“王爷若叫郑家两兄弟随我回京,到时圣人必知你已知晓敬顺王谋逆之事,你我都将陷入险地。”

“五郎,敬顺王绝非你想象的酒囊饭袋,他当年曾于千军万马之中救过恪顺王的性命,他的武艺必不在我之下,他若成事你反倒无忧,可依着父皇的手段与心机,敬顺王绝无胜算,一旦事败,他必将离京,不管他要去逃去哪里京郊都是他必行之路,你可知到时你会陷入何等陷阱。”雍王沉声喝道,自己怎敢叫他冒此大险。

“冯统领会在京郊接应我,王爷不必为此担心。”姚颜卿轻声说道,见雍王态度未曾有半分软化,又道:“王爷应知圣人绝不会打无把握的仗,他既叫我带兵回京必是做了万全的部署,否则我一旦出了纰漏,敬顺王便会离了笼的鸟,想要再抓回便难了,圣人绝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雍王却不敢叫姚颜卿冒这样的风险,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也不敢想象。

“便是不带私卫,你也得将郑家两兄弟留在身边,有他们护在你左右我才能安心。”

姚颜卿眉头微皱,道:“京中认识郑家两兄弟的人不知几何,只为了一点的可能性便冒此风险,王爷应知实不是明智之举。”姚颜卿话音儿一顿,沉声道:“此番离开西京我会先带一千人走,到时四千精兵在北戎来袭之时趁乱离城,压阵之人方昌盛已表明不会插手。”说道这,他望了雍王一眼。

雍王明白他言下之意,既方昌盛不插手这件事,那么压阵的选人便好择出了,他沉吟片刻,才道:“叫陆陵压后,”

他口中之人是当年随同他离京的贴身护卫之一,在战场上多次护他左右,更在他年少时数次救他于陷阱,雍王后来奉召归京,未曾把他一同带走,而是将他留在了西京任副将一职,陆陵几年来一直忠心耿耿的为他把持军权,不叫旁人沾手分毫,这也是他回到西京后能立即收回的军权,未曾叫方昌盛架空的原因,可以说陵是他为数不多可信任的人之一。

姚颜卿到西京后雍王便将陆陵介绍与他相识,是以他深知陆陵对雍王的重要性,当即道:“王爷还是另选他人为好,圣人既有了万全把握,此番回京俘虏敬顺王的胜算极大,圣人必会借由论功行赏的机会将陆陵调离西京。”

姚颜卿言下之意已不用明言,陆陵若被调离西京,雍王便斩断一臂,在想掌控西京的军权实是难事。

“北戎随着会来袭,不说西京,便是王爷您也离不得陆陵。”

雍王闻言笑了起来:“五郎不用为我担心,我少年时便在军营中讨生活,这么多年下来也未曾缺了胳膊少了腿。”他含笑望着姚颜卿,只觉心中一暖,五郎到底还是心系他的安危,这般已是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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