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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年少时上战场,差点被敌寇将领射中要害,是它替我挡住了致命的伤害。”当时玉佩全碎了,他是回了京之后,让匠人把碎玉修补成原来的形状,一直带在身边。
“既然是这么贵重的东西,那孤便不能收了。”
“臣的东西,是陛下的话,没有什么是不能收的。”
燕于歌亲自把玉佩给小皇帝戴上,看着燕秦的样子,他又很想揉揉对方的柔软的头发,但是他伸手的时候,感觉好像有点不对劲,他看向皇帝的脚下:“陛下以后不要穿这么高的鞋子了。”
燕秦也看着自己脚上的鞋子,他鞋子根本就没有什么根,还没有摄政王的鞋子高呢。
他语气幽幽:“王叔……孤还小,还是会长高的。”
摄政王已经二十五了,没的长了,他还会越来越高,比摄政王还高的。
燕于歌的脸僵了一下,没事,他比小皇帝年长,而且人又不是树苗,一年长不了多少的。
他把那枚铜钱又收了回来,然后从自己的袖中掏出来红纸包着的一叠银票,递给小皇帝:“当时除夕,我身上囊中羞涩,暂时拿这枚铜钱做抵押,现在把压岁钱给陛下补上。”
摄政王这么小气,补也没有多少钱,想是这么想,燕秦抽掉红纸,一看银票的数额,整个人就愣住了。
他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银票的面额,居然是永安钱庄最大额度的那种银票:一万两!
银票一共十二张,六张一万的,六张一千的,六万六千两银子,寓意六六大顺。
看着这些银票,燕秦沉默了,他脑海里冒出一个疯狂的念头:他还有一大把铜钱,和摄政王换行不行。
第98章
仅仅只是压岁钱就能有六万六千两,摄政王还一脸毫不肉疼的样子,可以想象摄政王家里有多少钱了。
其实那些世家子弟,在用钱的时候,也是挥金如土,有些甚至比他这个皇帝可动用的钱还多,但一轮到要他们掏出钱来的时候,这些人就开始哭穷了。
在一瞬间,他都有过要让摄政王预支一下他这几年压岁钱的冲动了,不过下一刻他就打消了这种想法。摄政王的钱就是他的钱,总不能次次碰到了事情,就让他这个做皇帝的来掏钱吧。
一旦开了这个先河,群臣会不会就觉得是理所当然呢,这四十万两,肯定不能是他一个人出了一半以上的大头,要出血,也得是那些有钱的世家一起陪着他出才是。
那么多只羊,一只身上縟一点羊毛,可以縟到他百岁也縟不完。
想一想萧家当初抄家得到的那些钱财,他都要萌生出再抄一个贪官的家的冲动了。不过抄家也不是那么好抄的,还要花时间去搜集证据,有那个功夫,大批的灾银都已经送到灾民手上了。
他接着问摄政王:“王叔先前同孤说了,晚些时候便要同孤讲这募集灾银之事的,现在已经是晚上了,总可以讲了吧。”
燕于歌却没有教他如何从那些对自己大方对百姓抠门的世家中捞出钱来:“陛下可知晓,燕都最富有的商户,每年挣得银钱几许?”
燕秦摇摇头:“不知。”他虽然常常出宫,每日还要听朝臣争论那些杂事,看的话本子和游记杂文也比大燕历史上任何一个皇帝看的多,但他也不是事事都知晓的。
“燕都最富有的商户,一年便能得净利百万银。”
燕于歌睁大眼睛,在内心算了下两百万现银的体积,顿时感觉自己眼前全是白花花的银子:“可是国库一年也就千万银,他一个人怎么能挣得这么多?”
燕于歌心下想着,都是第一商了,自然是富可敌国,一年百万银,十年的累积,不就和国库的岁入差不多了。他叹息说:“他挣得多,可每年向朝廷缴纳的税也多。”
大燕的税收,主要倚仗的还是土地人口税,重农轻商,征商抑商,商税远比其他税来的严苛。
“可为解山溪都郡之灾,也不能妄自动这税额。”朝廷要打仗了没钱了,总是要想着法子收些前上来,这几年好不容易仗打完了,正是百姓休养生息好好发展的时候,燕秦在位期间,就没有想过要轻易加重税额。
燕于歌又说:“可是那些世家大族,名下铺子不比这位富商少,却半点税都不交的。”
士农工商,排在最前,享受各种优待的便是士大夫。做了读书人之后,名下的一些地便无需纳税,官越做的大,可以免税的款项就越高。
“你的意思是,是让孤征收那些世家大族的税?”
这倒是个好主意,在先皇还在世时,其实就有意打压世家,以免世家的权势地位太高,威胁到皇权。
燕秦登基之后,自然是秉承先皇意愿,大力扶持寒门子弟,压制世家的势力。
但世家大族能够屹立不倒那么些年,自然也有本身足够强大优秀的原因在。真要动这一块,燕秦可以想象得到,接下来每一日朝堂上都是为这税费革新的事情争吵不休,奏章也会如同雪花一般飞来,迅速地堆满他御书房的桌子。
“王叔,远水解不了近渴。”
动世家,就和那些皇室成员特别多的皇家削藩差不多,牵动的都是高层的利益,真的要动起来,绝对是一场十分缓慢的拉锯战。
燕于歌先前说商户的时候,他也考虑了另外一种可能,说是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若是那些商户不肯出钱,他这个做皇帝的难道还要强迫自己的子民拿出钱来捐给山溪都郡百姓不成。
“税款的事情,我只是同陛下提一提,因为解决完山溪救灾之事,这一件也当提上日程。”
燕秦:……摄政王的废话怎么这么多啊,这些事情当然是很重要,但是目前难道不是山溪地动的事情为重嘛。
摄政王把视线又投到小皇帝的身上:“陛下觉得,臣送你的玉佩价值几何?”不包括它身上被赋予的含义,就是它本身的价值。
燕秦看了下玉佩十分粗劣的做工,勉勉强强地给了个能说的过去的数:“孤觉得,大概能值百两银子吧。”
其实他觉得不值这个价来着,但摄政王先前都说了那么多了,他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又让他撇开上面赋予的含义来评估价值。
说太高了,谎言显得太假,说低了,摄政王肯定是不高兴的。
燕于歌倒没有不高兴:“臣觉得,这玉搁在市场上卖,莫说百两银子,十两银子也是卖不到的。”
燕秦看摄政王的表情又更加复杂了几分,摄政王这段时间来,在他面前塑造的不是一个满口胡言,老是骗人的形象么,怎么现在突然变得如此坦诚起来,竟然让他觉得一时间难以适应。
摄政王又接着说:“但是对臣来说,莫说是百两银,便是万两银来买,这玉佩我也是不可能出的。”
这就涉及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了。他颠了颠自己手里的那枚铜钱,又看了看小皇帝手里的银票:“就比如说,我今日用这些银票,来换陛下手中的铜钱。可能外人都觉得昂贵,觉得亏,但对臣来说,这枚铜钱的价值更高。”
一枚铜币,即便是古币,也高不到哪里去,若是说,有人用六万六换了一枚铜钱,肯定没有人会相信。
燕秦觉得燕于歌说的也有道理,人活到摄政王这种地步,没了什么特别的追求,花起钱来自然是任性。
“那如何解决近渴?”
摄政王的薄唇上下开阖,吐出一个词来:“等价交换。”
第99章
燕秦追问说:“等价交换?拿什么换?”
燕于歌道:“陛下可曾考虑过皇商?”
“皇商?”
“是了,先皇重农抑商,不喜这些铜臭之人,但臣想,启用皇商,给他们一些好处和倚仗,让这些商人甘愿为朝廷办事。”
他接着道:“臣方才说,这大燕行商的第一人,一年便有百万盈余,这百万之资虽然不是他一人独享,但要他整个家族,拿出四十万两现银,来换这皇商之名,他自然愿意。”
莫说是四十万两银,在燕于歌看来,这皇商的好处,便是四十万两金也是值当的,但是既然是刚开始施行,总要给头一个皇商算得便宜些,让他人看了这其中的好处,才能吸引更多谨慎的商贾。
燕秦试探着问:“你的意思是,孤可以许他皇商之名,让他享受一些士大夫才有的特权,然后让他出这四十万两白银。”
燕于歌点点头,面露赞许道:“是这样没错,若是想要行明路,可以让对方以为山溪都郡祈福的名义,向朝堂捐献,但这样的话,可不能只要四十万银。”
那些地方巨贾斗起富来,都是动不动耗费几万银,又想要实际的好处,又要名声,天下哪有那么多便宜让他们占的。
燕于歌做事呢,凡是让他人占了便宜,日后肯定是要几倍的代价收回来的。
让那些商人筹备四十万现银,最多只需花两三日的功夫,而且还可以借用那些商人运货的渠道,把这现银从京都送到山溪都郡去。
作为一个每年要经受上千万银的人,燕于歌的野心可不仅仅只是四十万银而已:“地动这样的大灾,按照我大燕惯例,本来就是官绅富户捐款,捐款数额前三者,朝廷会给予表彰”
“这个孤知道。”像每次救灾之类的,朝廷都会鼓励官员和民间富户捐款,捐得越多越好,皇帝带头捐,官员跟着捐。但那些官员,一个个到捐款就小气吧啦的,当然了,他们有钱也不敢多捐,就怕捐了太多,教人拿捏着证据参上一把,说是贪污腐败,那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嘛。
商贾们则重利,除非特别需要,一般也不在意朝廷发的那虚名,捐是捐的不算少,可加起来,能有十万银便不错。
燕于歌又接着说:“陛下明日便可着手捐献灾银一事,这一次只要暗地里放出去消息,朝廷有意提供皇商名额,为首者可得皇商之名,捐献期为三日,便可解此次的山溪都郡之困,剩余的银钱,便充入国库,以备他用。”
这倒是个好主意,商人重利,有远见者,便知道做皇商的好处绝对不仅仅是挂个名头。为商者,赚的钱再多,地位却始终不高,带上一个“皇”字,便可以倚仗皇上,要求当地的官府为他大开方便之门,有了官家做靠山,他们也无需每年向各地的官员交纳天价的好处费。
燕秦给他们冠皇商之名,无非就是把他们交到贪官那里的通融费掏到了自己的口袋里。而且只有为首才能得到这个名额,那定然会刺激这些商人的争斗之心,谁都想要这好处,想必追加的银钱也会越来越多,绝对比明码标价四十万银一个来得高的多。
燕于歌看小皇帝的眉眼渐渐舒展开,又接着道:“当然了,皇商若是施行的好,也不能只叫一家独享了这好处。先解了这燃煤之急,后续的事情,容臣与陛下商议一番,再定,陛下意下如何?”
“这倒是好。”燕秦脸上总算是露出些微的笑意,这皇商的事情,本来就是已经提上议程的东西,但因为触碰到一些世家的利益,施行起来并非那么容易。
以前采买这一块,一向是归户部管的,油水也都教那些官员或者是官员的族人给捞了,他用这个好处来换商人手里的钱,互惠互利的事情,便是受到阻力,他也要做。
兴许是因为这些时日以来受到摄政王的支持,燕秦现在的底气足了不少,他心下想着,若是明日谁敢再拦,他就搜集证据,抄了那人的家!
见燕秦不再为山溪灾银的事情发愁,燕于歌又说:“臣为陛下解忧,可有什么好处?”
燕秦就颇为震惊地看着他:“王叔不是说过,食君俸禄,担君之忧吗?怎么这会还向孤要起好处来了?”
摄政王老说这种前后矛盾的话,还一副特别理直气壮的样子,他的脸真的不会肿的吗?!
燕于歌又接着说:“可是陛下还是奖励了独孤柳那么多啊,没道理独孤有,我却没有,陛下同我更为亲近,怎能厚他薄我?”
“可是我也没有赏赐独孤柳什么东西啊。”他纠结了一下,想出了个好主意,“这样吧,孤把城西的那座温泉庄子赏赐给你。温泉庄子可比独孤柳的小宅子值钱得多。”
燕于歌沉默一会:“陛下可好生大方。”这大方二字,他说得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在里头。
燕秦得意洋洋:“王叔知道便好,以后就不要说孤厚此薄彼的这种话了,免得伤了孤的心。”那温泉庄子现在归属在燕秦一个很讨厌的人名下,起是也不算归属,就是先皇当时在世的时候,那人就一直霸占着,温泉庄子的地契没有给出去,只是旁人都默认那人是庄子的主人。
到底算是自己的长辈,燕秦也不好收回来,教外人觉得他这个做皇帝的刻薄小气,现在他拿来做摄政王的礼物,摄政王真想要呢,那就自己去折腾那人,反正那人脸皮厚,摄政王绝对比对方脸皮更厚。
摄政王要是嫌弃麻烦不想去把人弄出去呢,那自己也不吃亏。燕于歌要觉得他小气那也没办法,这都是跟他学的。
“对了,王叔,既然明日要带头捐,那孤便将你给的压岁钱捐出去,你不介意吧。”刚接手了别人的礼物,转头就送出去,多少影响不好。
而且在他记忆里,前两世摄政王当政的时候,他的日子虽然过得不怎么愉快,但感觉国库一直是充盈的,现在他这么早就接过账来,却发现这里缺那里也缺,钱根本不够用,还是他登基以来,国库的收支才有了气色。
在自己亲政之前,这些朝政大事,燕秦都是接触不到做不了住的,他当然不会傻到把功劳全部往自己的身上揽,国库能够有盈余,自然是摄政王的功劳。
从这一点来看,先皇还算是为他这个儿子着想了一把,且不论摄政王会不会不肯放权这种事,就冲着摄政王这聚宝盆的特性,他至少不愁自己没钱可用。
摄政王脑子里赚钱的主意这么多,他肯定还得继续向摄政王学习,得把摄政王的学识掏空才行。
燕于歌想到未来充盈的国库,因为山溪都郡地动大灾而愁容满面的脸总算是露出一丝笑容:“太傅既然辞官,那以后王叔就用这两个时辰教授孤如何让国库充盈之道吧。”
其实想要让国库充盈,那最快的法子便是横征暴敛,可燕秦想要做的不是昏君,而是开创盛世的明君。
燕于歌道:“陛下可是在邀臣共襄大燕盛世?”
燕秦思索一番,认真答道:“算是吧。”
摄政王静静地看了小皇帝好一会,然后执起小皇帝的手:“那臣定竭尽全力,还陛下一个大燕盛世,海晏河清。”
摄政王的话真心实意,且态度万分认真。燕秦本来因为突然被捉住手还挺不自在的,但在对方说出这话的时候,他突然就忘记要把自己的手抽回来了。
久久未得到皇帝回应,燕于歌轻轻唤了一声:“陛下?”
燕秦方才的表情,分明是在认真思考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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