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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龙青”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时候,邢超的脸上陡然出现了一种十分阴森怨毒的表情,他盯着戚阳,还没开口,周围的气氛已经一下子变得险恶起来。
他说:“没错,那是我父亲,是你亲手杀了他,因为魔尊的命令,你成了我的杀父仇人……大哥,你救了我,但我会落到那样的地步,全都是拜你所赐!”
戚阳张口结舌,半天才喃喃地说:“对不起……”
邢超“哈”了一声,突然出手捏住了他的脖子道:“你现在道歉还管个屁用!我给过你机会的,戚阳!如果你刚才答应离开,如果你在我和冥照之间选择我这一边,那么我不会对你出手,但是你没有!真他妈的!”
戚阳的喉咙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邢超咬牙切齿地道:“真痛快!我在你面前装了这么久,终于装到头了!要不是因为你,我的日子要比现在好过十倍!我不管龙青是不是罪有应得,我就知道那是我爹!”
他甩开戚阳,语气忽然一变:“但我最恨的,不是你这一点。”
戚阳咳嗽了两声,哑着嗓子说:“我真的不知道他竟然是……”
邢超截口打断:“如果你知道那是我爹,你会杀他吗?”
戚阳沉默。
邢超飞起一脚踹在他的椅子上:“说话!”
椅子倒地,戚阳身体不能动弹,摔在了地上,额头磕了一下,鲜血顿时涌出来,邢超不为所动,居高临下地冷冷看着他。
戚阳也没有呼痛,他很冷静地说:“你说得对,我没有资格说什么,因为即使知道了一切,我还是会选择杀他。”
邢超冷笑:“因为魔尊的命令?”
戚阳说:“龙青离开魔族之后,就没有了魔尊恩赐的血脉,他变成了一个普通人,却又不甘心只当个普通人,用活人的生命修炼邪功,我如果不杀他,有多少人丧生?魔尊一开始如果想要他死,他根本无法活着离开凌见山,他的死不是因为他背叛魔族,而是因为他作恶多端。”
他看着邢超讥讽的表情,淡淡道:“你肯定又觉得我这番说辞是假惺惺的空话,但那些被害死的人不会这么觉得,那些因为他的死能活下来的人也不会这么觉得。”
“别人怎样想,与我何干?我只在乎我自己的感受!”邢超一拳捶在桌子上,愤恨道,“我最恨的就是,你口口声声说我很重要,我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但是到了关键时刻,你还是会把你那些所谓的狗屁大义,把你根本就不认识的人的性命排在我前面!如果你觉得我最重要,在我面前你就不应该有原则有胸怀,你只能——以我为中心!”
他的口气轻蔑:“你惦记世人,世人又爱不爱你?世人又配不配你付出?高尚的大哥,我今天不如教教你什么叫人心险恶吧。”
戚阳低声说:“所以你骗了我。”
邢超和戚阳对视一眼,避开目光,好像没听见他这句低语,唇边缓缓勾起一个险恶的笑意:“你要付出的代价就是——亲眼看着冥照死亡,凌见宫毁灭,周围的平民死的干干净净。敬请期待了,大哥。”
戚阳惊骇道:“别冲动,等等!你——”
邢超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到这里,乔广澜和临楼已经大致明白过来,这多半就是因为这样,戚阳努力控制着药性,从亭子里面爬了出去,想向魔尊报信,没想到最终迟了一步不说,自己还死在了马敏义的手下。
只是这里的一切不过是虚幻,即使现在他们都看到了,也没有办法改变了。
临楼还有点发愣,乔广澜已经站了起来:“他搞事去了……跟上,我今天非得看看幕后的人是谁不可!”
临楼顿了一下,下决心道:“你去吧,自己千万小心!”
乔广澜奇怪道:“你呢?”
临楼道:“我……有话要跟戚阳说。虽然已经晚了,但聊胜于无吧。”
乔广澜叹了口气,道:“好,你也注意,小心别让人给杀了。”
临楼温柔一笑:“心中有牵挂,我怎会舍得死。”
乔广澜眼看邢超越走越远,像是有点着急了,不再跟他废话,身形一转,人已经在临楼面前消失。
临楼站在原地,看了一会乔广澜消失了方向,心里总觉得不太安稳,但他即使是万般的牵挂不舍,也不得不把乔广澜支走才能行动。
戚阳知道邢超生性残忍,性情偏激,他既然那样说了,绝对什么事都有可能做得出来,这个时候就是再懊恼自己大意失察也已经晚了,他努力平心静气,调整呼吸,等到所中的麻药稍微被逼出来了一点,就开始在地上一点点向着魔尊寝殿爬过去。
一定要及时报讯才行啊!
爬了几步,视线中突然出现了一双白色缎靴,靴面上纤尘不染,一侧用金线绣着云纹。
戚阳一惊之后随即大喜,抬头叫道:“尊上!”
站在他面前的果然就是冥照魔尊,如往常一样,他的全身隐在影影绰绰的雾气中,让人半点看不分明,只能捕捉到一个隐约的高挑男子轮廓。
戚阳又匆匆道:“尊上无恙便好,属下无能,现有要事禀报,方才……”
冥照魔尊的声音从雾后传出,依然如往常那般冷淡的似乎没有丝毫情感:“不必多言,你要说的那些,本尊都已经知道了。”
在戚阳心目中,他就是无所不能的神明,此时听到这句话更是毫不怀疑,立刻又开始担心起邢超来,张口就要帮邢超求情。
然而求情的话语还没有说出,冥照魔尊忽然俯下了身子,一只修长的手从雾气中伸出来,按在了他的头上。
戚阳额头上磕破的伤口顿时光滑如初,没留下半点疤痕。
印象中,这是魔尊头一次主动伸手触碰别人,戚阳受宠若惊,一时之间连言语都忘了,结结巴巴地说:“您、您、您……我……”
临楼看了一眼自己忠心的属下,道:“戚阳,辛苦了……多谢。”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也不再给戚阳反应过来的时间,掌力一发,戚阳那惊喜交加的表情还停留在脸上,人就已经没了气息。
临楼微微一叹,起身离开。
真正的戚阳早已经死了,他在这个幻境中帮助“戚阳”,即使是救回了他的性命也毫无意义,反而只会让幻境不得不重新对整个事态的走向进行修正,世界又将陷入之前的黑暗,等他和乔广澜从黑暗里出来,戚阳一样会死。
所以临楼能做的,只能是让他死的痛快一点,在心情愉快的时候死去。
他刚才并没有跟乔广澜说实话,戚阳的事情已了,临楼还有更加重要的事要做——他要回去,等待那个……从背后给他致命一剑的人。
仅仅是这样想着,旧伤处就已经隐隐泛起疼痛之感,临楼涩然苦笑,身形一转,人已消失。
他刚刚没了影子,乔广澜就已经重新出现——临楼虽然伪装的很好,却不容易瞒得过他,他假装去跟踪邢超,实际上只是稍微兜了个圈子就悄悄折了回来。原本是想藏在暗处看看临楼到底要干什么,却不料还是慢了一步,这家伙竟然已经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亭子里空无一人,大概戚阳也爬到一边去了。
不过这也证明了刚才临楼的确没有说实话。
乔广澜气的跺了下脚,站在原地思索片刻,忽然想到了什么,打个响指,转身换了个方向,沿着一弯曲水,大步向临楼的寝殿走过去。
走到一半,不远处突然传来细碎的声音,乔广澜听着似乎像是两个人的脚步,略微犹豫了一下,紧急一闪,躲在了河岸边的一棵大树后。
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还有低低的交谈,没有临楼的魔族法术,乔广澜无法看清交谈之人的面貌,只能辨别出其中有一个是邢超。
他刚才为了逮临楼那个东藏西掖的小王八蛋,忍痛没有跟着邢超探听消息,这时候换了一条路走,没想到竟然还有惊喜,当即屏息凝神,抓紧偷听。
邢超正在与另外一个人说话,口气中有怀疑:“……这件事非同小可,只有这一点,真的足够?你知道,我要的不光是冥照的命,是整座凌见宫以及山下百姓,鸡、犬、不、留。”
另一个声音淡淡道:“玄霄真火的火种虽然看上去不起眼,但是我好不容易弄到的,只要燃起永不熄灭,让冥照彻底无法翻身这件事对于我来说同样重要,邢公子何必这么多疑呢?”
乔广澜眉头微皱,觉得这个声音听起来似曾相识,又想不出来到底是哪个人,他的身体微微移动,想要看得清楚一点,然而前面有树叶挡着,换了好几个角度都不行。
他本来就是个暴脾气,这时候也有点烦躁,恨不得一下子跳出去干脆看清楚是谁才好。但这样的话就难免发生正面冲突,惊动临楼,他到底隐瞒了什么事估计也听不成了。
乔广澜这样一想,只好磨了磨牙,耐着性子继续听。
第100章 第五世界 乔爸和他捡来的戏精儿砸
邢超冷笑, 丝毫不给面子:“咱们现在也只是合作关系,彼此之间没有什么情谊, 我这样做不是很正常吗?我一向都是个真小人, 倒是阁下你,出身名门,道貌岸然, 没想到内里这么卑鄙,才让人刮目相看啊!你那师弟,可需要我顺带处理?杀一个仙门弟子玩玩,想想就觉得很有趣啊。”
他的言辞锋利,论毒舌程度恐怕不亚于乔广澜, 只是每次话说出来,乔广澜更显诙谐可爱, 他却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这差别大概由于一个天性洒脱,一个戾气深重的缘故。
另一个人没有动怒,反而轻轻笑了一声,而后邢超喉咙里忽然发出一声短促的低呼, 就再也没声了,想来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乔广澜听见那个人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动乔广澜了?”
他猛地一震,悚然心惊。
这个人竟然是他的师兄, 玉琼派掌教,太御真人!
正在心神动摇的时候, 乔广澜忽然感觉到一股冷厉之气朝着自己的方向涌来,他心里一紧,知道太御真人多半是察觉了自己的气息。
修真世界不好混,到处都是逆天的大佬,好在这股冷厉之气并非有目标地冲着他过来,而是呈一片横扫,说明太御真人并不确定周围是否真的有人。
乔广澜应变神速,收敛内元,顺着岸边无声无息将整个身体滑进了一旁带着碎冰的湖水里,湖水一激,寒意透骨,他沉在里面,一动都没动。
太御真人检查了一圈,什么都没有发现,这才把注意力重新转移到邢超身上,温声道:“邢公子说的没错,咱们只是合作关系,所以我不会像你那个傻大哥一样迁就你。在我眼中你还不配提我师弟的名字,慎言、慎行,才会过得不那么糟糕。”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手上的力气已经松了,邢超连声咳嗽,恶狠狠甩开太御真人的手,语带警告:“你别忘了,龙家现在只剩下了我一个人,你想学的那门封魂术法除我之外再也没人能给你。掌教大人最好对我客气一点!”
太御真人道:“不客气的难道不是邢公子你吗?更何况将人做成傀儡,虽然仿佛是避免了死亡,但那人只能使用生前的招式,却终究无法言谈行动如常,也是遗憾。”
乔广澜听到这里,几乎连寒冷都忘了——听太御真人和邢超这个意思,这门所谓的“封魂术”是把人给做成不会死的傀儡,那傀儡不能聊天解闷,但是可以当成打手。太御真人似乎很想得到这门术法……他要干什么?
对了、对了,那个会使戚阳绝招的蓝色人影很符合这个特征,就是外表怪了点,是否是邢超所为?
邢超道:“即使有不足,能够弥补这当中不足的人,也只有我。”
太御真人的声音中有不易察觉的热切:“那你记住,我要的是,一个完完全全听从我吩咐的、能够言谈笑语的……傀儡。”
他不等邢超回答,又说道:“分头行动吧。”说完之后,人已消失。
如太御真人自己所说,他是真的发狠,下手一点没留情面,邢超喘了好一会才缓过来,恨恨地“呸”了一声,也跟着向另外一个方向离开,乔广澜在湖水底下几乎冻成狗,硬是挺着没有跟上去。
果然,过了没多久,太御真人又回来重新转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之后才真正离开。
乔广澜从冰湖里爬出来,被小风一吹,嘴唇都紫了,他催动内元蒸干自己的衣服,同时一刻不敢耽误地快速思考着接下来的选择。
太御真人虽然是乔广澜名义上的师兄,但他穿越而来,实际上跟这个人接触并不多,因此才会在一开始连对方的声音都没认出来。通过先前那短短的一次见面,他给乔广澜留下的印象是个颇有城府但还算爱护师弟的人。
直到现在,他也不敢完全定论太御真人的那句话,是想要维护他不被邢超伤害,还仅仅是只是暂时留着自己有用。
但原来凌见宫烧毁的事是有玉琼派参与进来,临楼的态度倒是可以有解释了,他之所以百般遮掩,不愿意让乔广澜知道真相,是因为伤害他的根本就是一直与“乔广澜”亲密友爱的师兄。
临楼一定认为一旦实情泄露,那么魔族难免会与修仙门派彻底对立,他们两个人之间就也再无法像现在这样相处了。
为了这一点,他宁愿把血仇吞进肚子里,甚至连所谓的失忆也很有可能是假装的……
乔广澜自语道:“真是傻子,不是说过了吗,我在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人只有你啊。”
但通过这些日子的估量,以临楼的心机和功力,就算是邢超跟太御真人联手,应该也奈何不了他才对,他是怎么会落到那样的地步呢?就算是在睡觉,也不至于睡梦中一点警觉性都没有吧?
乔广澜雷厉风行,想不出来就不再多想——反正太御真人他们的目标是临楼,这些疑问,只要守在临楼身边,一定可以获得答案!
临楼在哪里呢?
时间一刻刻逼近,临楼站在自己的寝殿中,心中的忧虑不比乔广澜要少,只是他担心的是能不能顺利地瞒过乔广澜,将真相永远埋葬。这个人……太聪明了,行事又张狂不羁,就连临楼也没有完全的把握。
他抬起头,周围没有萦绕的雾气,面前白玉砌成的墙壁便映出无瑕的容颜,绝代风华清晰袒露。
临楼到现在依然记得清清楚楚,那天晚上也是这样,他莫名心绪难安,不能入睡,于是披衣起身,站在殿中调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感觉到有人偷偷入内。
临楼连动都懒得动一下,雾气已经自动遮掩了他的容貌。他唇边隐隐泛起一丝冷笑,手上已经蓄满灵力,只等人进来,立刻就能发招——能这样无声无息摸进他寝殿的人,一定也不是等闲之辈。临楼平时喜静,很少和外人接触,正好赶上今天心情不佳,对方找死倒来的很是时候!
来人应是个高手,行动间没有半点脚步声,但在他的宫室里,灵力的波动却说什么也瞒不过他,那个自以为高明,殊不知所有的动作都已经被临楼掌握了,这种行为简直是自寻死路。
对方步步接近,临楼缓缓抬手……面前的玉璧上映出一道人影。唉,这个企图从背后偷袭的人一定不会想到,他这里的墙壁都如同镜子一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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