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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鼻涕眼泪灌了我一脖子。”淳于扬叹气。

司徒湖山打量地窖,讥嘲地说:“你们二位背地里干了不少事嘛。把我们骗到井台上,自己却跑到这里来,实在不太厚道哇!”

淳于扬问:“那口井的下面有通道吗?”

“找不到绳子。”周纳德简短地说。

或者说他们找到了绳子,却没人愿意率先下去。口小肚大的深井,意味着仅靠个人力量几乎不可能攀登上来,试想如果你是腰间缠着麻绳准备下井的司徒湖山,但愿意把性命交给另外两个人吗?一个美国鬼子,一个犯罪分子。

土灰蛇“宝宝”让位后,唐缈终于活过来了,他跳下地窖,见唐画正在争分夺秒地吃咸鸭蛋,便也拿了一只剥开生吃了。

那蛋还没有腌制好,半咸不淡的,味道倒算及格。他递了一只给淳于扬,后者也不客气,对于长时间未进食的人来说,这是个补充盐分的好东西。

地窖底部也铺着木板,还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泥土,或者说潮湿的灰尘更合适。让众人兴奋的是,唐缈落地时发出了“咚”的一声响,那绝非落在实地上的声音,地窖地下果真另有空间!

淳于扬在地窖四周木板墙上敲击,发现除了建有台阶的那一面,其余三面敲上去都声音空洞,这个小地窖应该是悬空的。

“有戏!有戏!”唐缈一面爬上来要手电筒,一面招呼唐画说,“画儿你上来,给我们腾位置干活!”

唐画正摸咸鸭蛋呢,心无旁骛,于是没动。

淳于扬由于举着一支光线明亮的手电,代替唐缈下了地窖。

这三个人的三个举动,三步骤,可以说每一步都是错的,如果他们知道后续事件,不说小心一百倍,至少会腰上系一条安全绳。

淳于扬跳下地窖,想起没带挎包,便让唐缈把包递给他。

唐缈此时正有点儿分神,因为那条土灰蛇居然故土难离,又爬回来了,盘踞在房门槛上,凸出的小圆眼睛像两粒黑豆,也不知道在盯着谁。

唐缈心慌意乱,看也没看就将挎包递给淳于扬,后者接过,两人一时都没松手。

就在这时,唐缈突然感觉到手臂上传来一股大力把他往下拉去,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栽倒了,耳旁只听到司徒湖山等人的惊叫。

“哎呀唐缈!!”

“小唐!!”

“啊!!!”

地窖底下果然不是实的,但悬空的方式和人们想象的不一样——那是一块活动翻板,一旦有人踏上木板,板的一端便掀落,人也跟着坠下。

那块翻板机关能够承受一定的重量,现在看来,大致是唐画+唐缈,所以他们两个站着没事,四条蛇盘在上面也稳妥。

但坏就坏在淳于扬代替唐缈下去了,他高大矫健,比唐缈重,于是触发了机关。至于他为什么迟了几秒才掉下去,说不定只是机关设计者的一个充满恶意的小玩笑,故意打的时间差。

淳于扬反应极快打算自救,可惜只来得及抓下两手泥,他发现自己直线下落还殃及了唐缈和唐画,顿时心生绝望。

唐缈根本想不到绝望,他只想到一个字儿——妈。

“妈呀啊啊啊啊啊啊——————!!!”

就在三人坠落、木头翻板即将合上的一刹那,站在地窖口沿的司徒湖山突然左右开弓、一脚一个将周纳德和离离踢下——那两个人正伸长脑袋往地窖里看,所以都没堤防,且下盘不稳。

事后司徒湖山反复强调自己的无私行为挽救了周干部和离离,要不是他那伟大的、代表进步的两脚,周离二人大概一辈子也没胆量跳下来,然后就被困死在唐家了。

其实在那个当口,司徒湖山脑袋里的想法很复杂。

首先他是想灭口。

后来他又意识到下方可能没有致命威胁,因为唐家怎么会把危险机关放在自己孩子的床底下呢?任何一个心智正常的人都不会,姥姥更不会了。

于是他开始考虑自救,既然留在唐家会渴死饿死,中午时分就要蛊毒发作痛死,不如用仅剩的机会来寻找一条可能的生路!

最后他自己也跟着跳入,借着势能撞开了翻板。

然而他猜错了,下方致命。

他们大约直线坠落了五到六米左右,这是足以摔断手脚、头破血流的高度,之所以每个人都活了下来且没有大碍,是因为淳于扬落地时背部撞到一个比较柔软的物体,而唐画和唐缈相继都掉在了他身上。

这个充当缓冲的救命物体是一架盘起堆高的断头绳梯。

绳梯是软梯,通常扶手用绳索结成,踩脚处用硬质的木头或金属。这架绳梯比较特殊,可能当初为了增加保险系数,所以用粗麻绳编织成了网状,大大削减了其撞击的危险性。

淳于扬由于面部朝上坠落,所以清楚在他之后落下的还有谁,当唐缈“妈呀”一声砸到他身上后,他几乎是本能地忍痛向侧面翻滚,将自己、唐缈和唐画都带到了地面上。

仅等了几秒钟,周纳德、离离与司徒湖山便依次摔下,惨叫声不绝于耳。

头顶翻板无声合拢,黑暗立即控制了整个空间。有形、无形、清晰、模糊、鲜丽、苍白、悦目、丑陋……在这里都显得不重要了,黑色是覆盖万物的斗篷。

此起彼伏的呻吟声让这个地下空间有了一点儿活气,可惜不见得是好事。

淳于扬终于摸到唐缈的手,赶紧抓起问:“你没事吧?”

唐缈摔得有些糊涂,勉强说:“嗯……你没事吗?”

刚才的撞击几乎让淳于扬吐血,肋间剧痛,但他依然说:“还好。”

他又问:“画儿呢?”

唐画大概是最如鱼得水的那个,对她来说也就刚才坠落的那一瞬有些吓人,其余和平常无异。她主动拍了拍淳于扬,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悄悄地说:“淳,我的乌龟……”

突然有人喊:“哎?这是什么?”

眼睛开始逐渐适应黑暗,他们发现原来周边不是完全漆黑,有散发微光的东西在头顶和身边一明一灭,尤其在绳梯堆附近光点密集。

“磷火吗?”有人问。

有人回答:“不,是萤火虫。”

萤火虫,又叫流萤、景天、宵烛、耀夜,是一种多么可爱的小甲虫,它们分布在水边或低洼处,在夏夜飞舞,落于草间墙荫。

这个洞穴有萤火虫栖息,说明它与地下河流连通,并且环境优越,因为萤火虫是一种娇贵的小生物,人类活动会影响它们繁衍生息。

然而错了,它们不像是萤火虫。

当离离好奇地触摸光点,并且想当然地以为那黄中带绿的生物光源是冷光时,骇然惊叫起来:“啊呀呀呀呀好痛好痛!什么东西咬我!”

离离说话是没什么人信的,她说有东西咬她,在别人耳朵里听来,却像“我咬了那东西”。

此时司徒湖山的额角也碰到了一个光点,感觉皮肤一凉,接着燎痛起来。

“哎哟喂!”他跟着叫唤,先摸疼痛的脑袋,觉得似乎少了块皮,又伸手在头顶上方各处摸了一遍,确定不是撞到了岩石的角落。

紧接着又听到了周纳德的声音:“在我耳朵边上爬过去了!”

淳于扬同样中了招,一个光点近距离掠过之后,他的手背有块地方像是被抽了一鞭子,又麻又痛,摸上去皮肤却没有丝毫起伏。

司徒湖山便脱下衣服去掸那些光点,光点有的被打落,有的逃脱,可他那件长长的布袍居然越掸越短,十几下之后,手中就只剩了一张布片。

“出鬼了!”他叫道,“萤火虫长牙齿了!”

渐渐的,所有的光点照原样聚集在一块儿,附着在盘成一堆的绳梯上,频率一致地闪烁着:

……明暗,明暗,明暗……

大约每两秒钟重复一次,简直不像生物,倒像是商店里挂的彩灯,区别只是亮度差得多,天知道它们是什么。

大家都见过星光,星光再亮,也无法照亮周边,因为它们对于地球上的我们来说太远太小,那些穿越几十数百光年而来的能量只够在夜空天幕上留存一个影像。

眼前的微弱荧光也是,它们不远,也不小,但就是照亮不了方寸之地,感觉就像许多动物在你面前睁开了眼睛,而那黄绿色的东西不过就是它们反光的眼球。

几个人不敢再用手去抓它们,尽量站在距离绳梯堆稍远的地方。

淳于扬在黑暗中问:“谁身上有火柴?”

唐缈记得身上带着火柴,但上下一摸后发现掉了,便匍匐在地寻找起来。

淳于扬也蹲在地上找自己的挎包,没发现包,却碰到了冰凉的石壁。他沿着石壁慢慢往上方搜寻,直至站起,发现这块石壁比手掌可触及处都要高和宽,且比想象中光滑得多。

他生怕脚下有陷阱,想了想还是没迈步。

唐缈也摸到了石壁,却是另一侧:“咦?有墙!”

此时他们对自己所处的方位仍旧一无所知,直到唐缈发现自己掉落的那盒火柴,然后将其划亮。

在小火苗燃起的一瞬间,荧光一下子便熄灭了。

这不是因为明暗对比所产生的假象,而是那些个小眼睛同时闭起,等它们再睁开时,已经凌空悬于绳梯堆之上。在场的人还没来得及细看(加上火柴的光线也相当窘迫),荧光便“呼”地一声沿着洞顶往深处钻去,在从明到灭的一刹那就消失了。

“什……什么东西啊?”唐缈问。

在场六个人只有他和唐画没被光点碰过,可能因为他俩一个始终趴在地上,另一个相对矮小得多。

离离连忙凑到火苗前看自己的手指,发现食指尖上有一个黑色的小洞,像是被庙里那种线香的烟头烫着了。

淳于扬也抬起手背,那里有一道炭笔尖粗细的黑线。

“感觉像是皮肤瞬间碳化了。”他眯起眼睛,“这和浓酸滴在皮肤上的原理一样,简单来说是物理损伤加上化学损伤,一方面热量灼烧皮肤,一方面使皮肤脱水。”

火柴熄灭,唐缈又划亮一根。

司徒湖山赶紧趁着火光寻找他不知所终的长袍,那衣服已经碎成了布条,一片片散落在潮湿的地面上。

这让他头皮发麻相当后怕,又不禁发出可惜的声音:“啧啧啧,这件衣服我已经穿了十年了!当年可怜,攒了几年布票才够做这一身衣服,结果就这么没了!话说那发光的到底是啥啊……”

唐画说:“是狗。”

“什么?”

“狗啊。”小姑娘重复。

“……”司徒湖山问,“谁家的狗长成这样?”

“狗!”唐画不容置疑。

“知道了,是狗。”淳于扬强行承认。

司徒湖山话多,又问:“那么画儿,刚才到底是哈巴狗还是狮毛狗咧?”

这下唐画恼了,生气地叉起小腰,说了声:“哼!”

淳于扬责怪地望着司徒湖山的方向:“司徒先生,不管长毛短毛,土生或者舶来,狗就是狗,品种有那么重要吗?”

司徒湖山也叉腰说:“嘿,你这个x!一点儿原则都没有!”

火柴熄灭,新的接上,这次他们意识到自己原来身处甬道,难怪大家说话时回声不大。

第48章 甬道之三

甬道的宽度大约有一米五, 和头顶上那闯祸的地窖同样尺寸;长度不清楚,因为它向两侧绵延而火柴光照亮有限。

甬道高度并非他们坠落的距离, 事实上他们是从一个石头方洞里掉下来的, 那洞口较高而甬道的其余部分比较矮, 淳于扬站直后伸手一够,便轻而易举地碰到了甬道的石头顶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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