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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小蝉皱起眉头, 眯起了眼睛,骤然醒悟过来:“怪不得我对付魔君靡旖的时候, 身上竟然有你的剑意!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留下来的!”
“涟月必须要让你入魔婴的圈套,否则魔婴就会对他起疑。他置换虚空, 并不是为了困住你,而是为了将你挡在魔都之外。”舒无隙回答。
一切在路小蝉的脑海中明朗了起来。
“我会撞上魔君靡旖, 是你们想要我的无痕剑开锋, 对吗?”路小蝉抬起头来,“因为我的身上留着你的剑意……你早就知道我会遇上什么了!”
“如果你知道我一直在保护你,你就不会置之死地而后生了。”舒无隙抬起手, 在路小蝉的脑袋上摸了摸。
路小蝉却恼火了起来:“你没有看见靡旖幻化成你的样子吗?你都不生气?那个魔君扮成你来骗我啊!”
“它没骗着你, 所以我很高兴。”舒无隙又摸了摸路小蝉的脑袋,还轻轻揉了揉,像是在给路小蝉顺毛一样。
“涟月元君的丹元内有一道威力无穷的剑意,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是你留在他身上的吧。”凌念梧开口道。
“是的。”
舒无隙这一点头, 路小蝉已经可以猜透涟月元君的计策了。
他先是借用偷取锁仙绫的机会避开了魔婴的监视, 暗暗与舒无隙联系。
他选择舒无隙的理由其实很简单, 因为他如果去联系南离境天任何一个人, 包括他的姐姐渺尘元君在内,都会被魔婴发现。再加上他的丹元被邪气侵蚀,涟月剑威力大减,他如果想要翻盘,就只能请求舒无隙的一臂之力。
涟月能够从路小蝉的手腕上解开锁仙绫,并不奇怪。但是从舒无隙的手上解开它,除非舒无隙自愿。
进入重峦宫之后,舒无隙带走了夜临霜,加上涟月以九转乾坤盒控制了虚空,成功避开了邪灵耳目,将渺尘元君从重峦宫引了出来,姊弟二人趁机互换了身份。
临走之前,渺尘元君留下了一道剑意给涟月,用来困住魔婴。
而舒无隙也留了一道剑意给他,就是让他带入无望之地,炼化群邪,解西渊之危。
“如果……如果涟月带着你的剑意入了无望之地,他是不是再也回不来了?”路小蝉仰着脸问。
舒无隙点了点头。
路小蝉的心中一阵冰凉:“为什么?你的剑意即然能压制群邪,那么你直接出手就好……还有渺尘,她可是涟月的亲姐姐啊!她怎么忍心看着自己的弟弟去送死?”
“因为有一件事,是我和渺尘都不能帮他做到,而是他必须自己做到。”舒无隙回答。
路小蝉了解舒无隙,他没有慈悲心,除了和路小蝉有关的事情,其他的事在他看来只有做与不做的区别罢了。
一定是有什么,让舒无隙动容了,他才会选择成全涟月。
遥远的西渊裂隙尽头,一头灵兽正趴着,远远看着重峦宫的方向。
而它的背上,是沉眠中的夜临霜。
御邪钟的声响,让他醒了过来。
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撑着灵兽的背,直起腰来。
当他发觉重峦宫已经消失的时候,大吃一惊。
“这是怎么回事——”
空灵而清冷的女子声音响起:“重峦宫被邪气侵蚀,不复存在。我要赶回去,与泱苍君一起,填平西渊。”
夜临霜侧过脸,就发现一袭白衣的渺尘元君站立在那里,但她手中握着的并非暮晚剑,而是涟月剑。
“师父……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夜临霜还记得自己最后见到的,明明是涟月元君啊!
渺尘叹了一口气:“临霜,你还记不记得当年邪神混沌入侵南离境天,人人都以为它的目标是我们的师父朱华上尊,但它取走的却是你的丹元?”
夜临霜下意识扣住自己的内府,点了点头:“自然记得。后来是师父你把我的丹元带回来了。”
渺尘摇了摇头:“把你的丹元带回来的,是涟月。”
夜临霜怔住了,他想到混沌离开南离境天之后,涟月追了它九九八十一日……他其实并不是去追击混沌,而是为了追回自己的丹元?
“涟月入了魔都,却无法从炼狱之中取回你的丹元,因为你丹元之内有执念。只能一念,换一念。”渺尘回答。
一念换一念……当年的自己就是为了涟月元君才甘愿重塑人形,来到南离境天。
他的执念,就是涟月元君啊!
“师叔……师叔他拿了什么来换我的丹元?”夜临霜颤着声音问。
“他的心。”
这个答案,让夜临霜几乎要裂开了。
比当初在北溟分筋锉骨还要痛苦万分。
“所以这一千多年来,师叔的心一直都在炼狱之中,替我受业火煎熬?”
夜临霜双眼模糊,他一直以为涟月元君放浪不羁,对什么都不曾留心。
那是因为他的心早就留下了。
夜临霜还未闭上眼睛,泪水便潸然而下。
“师父,我也要去!”
“临霜,你不能去。”渺尘元君就要向他的眉心点去。
夜临霜顿然明白那正是太凌阁一道医咒“望尘归元”,中了这道医咒,前尘往事就不在心上了!
医咒点在了临霜剑上,无数霜花坠落而下,消失不见。
“临霜,如果涟月不再回来,至少你不会为此而痛苦。何必执着于‘记得’呢?”
夜临霜翻身上了临霜剑,低头看了渺尘一眼:“师父,如果我不再记得他,那么我只是北溟一只灵兽罢了。千年万年看着永夜中的极光,极光就只是极光而已。”
夜临霜御剑疾驰而去,仿佛要将这片黑夜撞裂开来。
渺尘轻轻将发丝绕到了耳后,笑着对手中的涟月剑说:“我会全力助你们一臂之力,愿从此极光不仅仅是极光而已。”
她来到了灵兽边,摸了摸它的耳朵,灵兽立刻抖了抖全身,渺尘坐了上去,灵兽飞了起来。
西渊裂隙之上,无数仙首悬剑观望。
如今澔伏已经失去了能力,渺尘又不知所踪,昆吾修医道不擅征战,莫千秋本事再高可是之前名声不好,众仙首自然以凌念梧马首是瞻。
“凌庄主!魔都众邪太过嚣张!还请凌庄主统率我等,镇压邪魔!”
虽然各派仙首平日里都是“各家自扫门前雪,哪管别人瓦上霜”,但魔都邪众得以脱身,必然会被各个击破,唇亡齿寒,他们自然要联合起来。
凌念梧负手垂目,看着已经蔓延到西渊裂隙边缘的邪气,抬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
“凌庄主,不知您还在等什么?它们……它们尽数都要出来了!”余掌门担忧不已。
“是啊,凌庄主,我们都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今日若不是我等炼化了邪灵,便是邪灵炼化我等!”章容修也抱拳请愿。
凌念梧的表情却很沉静,他的慧眼已经看不清涟月元君的身影了,看来涟月已经沉入了无望之地的底部。
路小蝉抬起头,看向身旁的舒无隙,他神情淡然,从深渊之中腾起的烈风撕扯着他的发丝,露出他光洁的额头,他明明注视着那片深渊,眼底却空无一物。
“凌庄主是在等涟月丹元之中,你的那道剑意释放吗?”
“嗯。”舒无隙点了点头。
一旦剑意释放,就会分解炼化魔都之中团聚的邪气,动摇魔都根基,这个时候才是各派仙首除邪降魔的好时机。
可涟月的丹元早就被邪气侵蚀得千疮百孔,那个时候他肯定回不来了。
此时的涟月,哪怕是用自己的慧眼也再看不见一丝光亮。
魔婴被他拖拽着,飞速地坠入魔都深处。
无数邪灵啃噬着涟月的身体,在他的血肉之间穿梭。
痛苦让涟月连出声和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
随着邪气涌入魔婴的体内,魔婴之前因为涅凰剑阵而摧毁的身体复原,他不断踩踏着涟月,试图将他的丹元取出来,但是涟月却死死扣着他。
直到涟月感受到了身下炼狱业火熊熊,他笑了一下,对魔婴说:“这千余年的折磨……让我送一份大礼给你……”
“什么?”魔婴的面容在业火的映衬之下,扭曲而疯狂。
他的手已经扣住了涟月元君的丹元,可在那个瞬间,一道剑阵从涟月的丹元内磅礴而出,千军万马奔袭狂涌,践踏在魔婴的身躯上,这具由邪气喂养的身体血肉崩离,巨大的震颤让炼狱中的业火也剧烈地摇曳!
原本折磨着涟月的邪灵被这道剑阵飞速炼化,它蕴藏着巨大的力量,在这个瞬间骤然爆发!
那就是舒无隙留给他的剑意所结成的天阙剑阵。
西渊之上,地动山摇,原本嚣张肆虐的邪气在此刻仿佛失去了力量一般,骤然缩了回去!
峭壁逐渐露出了原本的样子,尖叫嘶吼的众邪灵仓皇着如同海啸之后的退潮。
“这是……这是怎么回事?”章容修见到这样的场景,忍不住问。
“是涟月元君携天阙剑阵入了魔都。”凌念梧侧过脸,发出了一声叹息。
“什么?涟月元君不是入了魔吗?他怎么会携天阙剑阵入魔都?”
“天阙剑阵是泱苍君的剑阵啊!难道泱苍君就在此处?”
凌念梧没有时间解释,他抬起手来,高声道:“众仙友!机会以来,我等必一鼓作气,封了西渊裂隙!”
这时候,夜临霜御剑冲到了凌念梧的面前,单膝跪于剑上,向凌念梧抱拳道:“凌庄主,我知封闭西渊裂隙关乎天下苍生,但求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进去寻一个人!”
凌念梧正色道:“夜掌剑,你此去,我们可等不了你回来!”
“临霜明白。只是有些事与生死大义无关,如果不去做……”
“如果不做,必然终身后悔。”凌念梧想起了那一日自己送路小蝉上无意境天的情形,他叹了口气道,“你去吧。”
路小蝉叹了一口气:“他果然会来……”
“多谢凌庄主!”夜临霜起身,来到了路小蝉的面前,“小蝉,我知你医咒威力,相识一场,求你帮我一件事!”
“夜掌剑但说无妨,只要我路小蝉能办到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求你给我一道医咒,清源咒即可。”
路小蝉立刻明白了夜临霜想要干什么。
涟月元君的丹元已经被邪气侵蚀得千疮百孔,只有以清源咒清除邪瘴,涟月的丹元才能保住。可即便如此,一旦入了魔都,只怕就再没机会出来了。
但是两个人能完整地在一起,哪怕是灰飞烟灭,也没什么遗憾与恐惧了。
“夜掌剑,你可知道医咒也是一念换一念。以你心中的纯净,渡他丹海中的邪气?”路小蝉正色道。
“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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