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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志神情激动之际,猛地咳出一口血:可惜,魔君之后无人再有打开穷狱门的魄力,即便有,也没那本事,我若修行天赋高些,有那逆天修为,定然......

楚志说着,灵光一现,猛地攥紧铃铛,呼吸急促地望向身旁心腹:你说、你说楚柏月有可能打开穷狱门吗?他是继圣尊、闻郁后,千百年第三个能拿起圣剑的人!修为当世之最!他一定有那本领!

已是风中残烛的老族长,陡然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就像得到圣兽的消息般,激动地浑身颤抖:快,让楚柏月来见我!我要让他去鬼楼打开穷狱门!不然、不然我就拿他的爹娘,胞弟泄愤!还有他在意的那些人,一个不留!

中年男子见他情绪激昂,忙道:族长切莫急坏身子,眼下楚家主在我们掌握之中,回去从长计议。

楚志盯着控魂铃铛,点点头。

待两人离去,闻秋时从床上坐起,眼底一片冰冷。

顾末泽出现在床边,将他袖口挽起,低头尝了下伤口鲜血,闻秋时从沉思中回过神,忙收回手:小心有古怪。

顾末泽唇角沾了点血,微微一勾:放心吧师叔,无论是毒还是蛊,只要与邪字沾边的,都奈何不了我。

他略一阖眸,咽下血后,体内伏魂珠嗅到什么味儿,懒洋洋地翻滚了下。

那缕血丝灰飞烟灭。

顾末泽默了声,视线落在闻秋时身上:师叔,这灵身不对劲,是活人蛊。

夜空一道惊雷,大雨倾盆。

外界寒意侵入室内,闻秋时听到活人蛊三字,浑身发冷。

所谓活蛊,便是将活人炼成蛊虫。

楚志竟如此心狠手辣,为了控制各大分家,维护南岭楚家的地位,将亲孙炼成活蛊施以控制。

顾末泽上床,抱住冷得发抖的人,低声道:别怕师叔,我不会让你有事,若是、若是担心楚家主,我们一起帮他便是。

闻秋时愣了下:你愿意帮他?

当然。顾末泽如是说。

当然要帮。

顾末泽心底冷笑。

正好把这十年心头血的债还了,不然,指不定借此与师叔纠缠不清。

听到魂祭之事,顾末泽如鲠在喉,眼下知晓楚家这些糟心事,反而有地方发泄,舒服多了。

他抱着闻秋时躺在床上,猜测道:那楚贼说是子母蛊,我前日射杀他的时候,被楚柏月拦下,想必是他以为母蛊在楚贼身上,母蛊死了,那些子蛊也活不了,所以才出手相救,这么多年没有动楚贼,多半也是因为如此。

闻秋时点头:其实没有母蛊,只有活人蛊,就是我现在这灵身,楚志只是狐假虎威。难怪他瞧见楚家那些分家来的仆人,会涌起能掌握对方生死之感。

顾末泽:是,但依旧不能轻易动他,一来,他手持控魂铃铛,有控制这身体的法子,二来,他饮了这灵身的血,能操纵那些子蛊。

闻秋时:先找到解蛊的方法。

顾末泽:我想楚柏月已经找到了。

闻秋时瞪大眼,准备坐起身又被按了回来。

顾末泽下颌在他发顶蹭了蹭,漆黑狭长的眼眸半阖,不紧不慢道:那一箭被他拦下后,我打算再补上一剑,楚柏月来见我,说暂时不能让我取楚贼性命,与其跟他在南岭打斗,不如先去寻到你,寻到你再来取楚贼性命。然后,他向我借了一样东西。

闻秋时:什么东西?

若火匕,顾末泽道,圣尊当年削神木的东西。

闻秋时恍然大悟。

是神木。

或许能斩断子蛊与母蛊之间的感应,在子蛊无法察觉间,悄无声息除去母蛊。

闻秋时琢磨道:我是活蛊,既然如此,让楚柏月用神木除掉我便是。

他说完,发现顾末泽良久未言,抬头对上幽邃眼眸,默了默:我只是想着......

话未说完,顾末泽环着他的手臂紧了紧,嗓音低沉,难以听出什么情绪:师叔尚是灵兽的时候,连整日嗷嗷呜呜都能忍下去,如今,为了楚家主倒是连命都不惜了。

这不是他一人的事,牵扯了楚族七大分家,千千万万的人,岂能坐视不管,

闻秋时被褥下的小手动了动,拽住顾末泽衣襟,紧绷一夜的小脸微微放松,若此事能解决,你身上的功德都会增加不少,我的木鱼呢,你帮我收好了吗?

顾末泽身形僵了僵,道:都在。

闻秋时放下心,琢磨着现在去告诉楚柏月真相,两人一举一动都被楚志的人盯着,容易打草惊蛇,对方若有所察觉,动用那铃铛不知会发生什么,何况楚志也能操纵子蛊,不知能操纵到何等地步。

如今楚志不知他入了这灵身,他在暗,找准时机能给予致命一击。

外界雨声不停,闻秋时思忖间,脑袋不自觉往顾末泽肩窝埋了埋,迷迷糊糊睡了去。

半梦半醒念及魂祭之事,忍不住想:他与楚柏月交情有那般深么,深到肯用珍贵的心头血祭他的灵兽。

他记得,记得......

他们凑在一起的时间,其实不多。

闻秋时带着疑惑不解,在识海中触碰到尘封的记忆,蓦然间,脑海中闪过些许片段。

*

彼时正值楚族长大寿,设宴广邀四方,闻秋时刚到这世界不久,对所有事物都感到新奇,听闻此事,带着郁沉炎这个少域主来祝贺。

但宴会并非他想象的那般有趣,美味佳肴不少,但郁沉炎身份太扎眼了,所有人连带瞧他的目光都充满呼之欲出的心思,闻秋时觉得无趣,加上接连不断的贺礼声让他昏昏欲睡。

于是乎,坐了会儿便溜走了。

楚家比他想象中大,闻秋时不知不觉迷路了,不知走到哪了,看起来像荒郊野林。

他随手折了根狗尾草,无聊叼在嘴里,黑灯瞎火,宛如个幽灵在林间四处乱逛,就在他以为要夜宿野林的时候,远处走来几个少年身影,瞧着与他差不多大。

浮云遮月,借着微弱月色,闻秋时看到几人模样。

是楚家几个少爷。

之前出现在寿宴会,坐着的时候就在互相使眼色,随后依次离场,看起来在筹划什么。

此时见到几人,闻秋时略一思忖,脚边野草晃动,躲到暗处。

不久,听到一段叽里咕噜的谈话。

听传闻还以为多么了不得呢,其实就是个青山分家来的土包子!

正是!什么温润如玉的少年郎,连我等十分之一都不及,小小分家子弟,也敢放肆,给他点厉害瞧瞧!

话说他不会从井里出来后,告状吧!

怕什么,你爹还会为了分家奴仆罚咱们?何况,他已经完蛋了,等他灰头土脸爬出来,早已错过给族长贺礼的时间,到时候不止他,整个青山分家都得受牵连。

有那么严重吗?

喂喂,你搞清楚!这是老族长寿宴,对各分家而言是天大的事,半点马虎不得,尤其是此次四方来贺,族长一向注重颜面,大庭广众下,各大分家前来祝贺,唯独少了青山,你猜会如何?

大胆!青山分家是要造反吗?!

哈哈,到时候谁管楚柏月为何没到场,只知道他代表青山分家而来,却无贺礼,人未到场。

痛快!让他惹我们不悦,就该遭受这灭顶之灾!

说话声远去,闻秋时现身,眉梢微微一挑。

楚柏月?没听过。

闻秋时朝几人来的方向走去,没多久,真瞧见一口荒井。

那井周围铺满野草枯藤,上面有个盖子,井盖上有块巨大的石头沉闷闷压着。

闻秋时摘下发间的天篆,用神木之力将巨石轻轻一撬,那沉重的巨石立即飞上九天云霄。

解决大麻烦,少年踏上井沿,轻松掀开井盖,蹲着身朝井内望去。

穿过薄云的皎月,悬在闻秋时上空,没了盖子的遮挡,一缕缕月光直直穿入荒井,让他瞧见了底下情景。

对上一双倒映月色的浅眸,蹲在井边的闻秋时笑了下,朝怔愣着的白衣少年热络地招招手。

幸会啊楚柏月。

*

一池青莲被罩在结界内,风雨不动。

孤坐池边的身影,手持若火匕,削着坚硬无比的神木,忽而间,想起那夜从井口探来的少年身影,唇角不自觉勾起笑。

楚柏月心道他那时刚从青山出来,确实是个土包子。

山外繁华超乎他想象,有许多他不认识的新奇玩意儿,形形色色的人,但论及山外的风景,他私以为青山的更好看。

那时他尚不知人心险恶,等待献礼的途中,被几个宗家少爷骗了去,不仅被狠狠揍了顿,爹娘千叮万嘱要保护好的贺礼也被从怀里抢了去,踩踏碾碎,最后,他被扔到布满荆棘的荒井里。

少年楚柏月站在井底,一片漆黑中,忍着浑身剧痛,抓着荆棘往上爬。

他得赶在轮到青山分家献礼前回去。

但楚柏月一次次从半空摔了下来。

荆棘上的刺嵌入少年皮肉,将他全身扎得血淋淋,白衣沾满斑驳血迹。

又一次摔下后,还未满十四岁的楚柏月终于忍不住抹抹眼泪。

彼时他不是未来万人敬仰的楚家主,只是个初出青山不谙世事的小少年,来南岭经历各种偏见鄙夷,排挤欺负后,想到代表青山分家献礼失败的后果,狼狈地蹲在井底,抿紧唇,无声地擦拭从眼里滚出的泪珠。

井内空气浑浊,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绝望。

少年楚柏月擦干眼泪,扎满刺的手重新抓向荆棘,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继续往上爬时。

他头顶,沉甸甸的井盖打开了。

一缕月光倾泻进来,从井边探入一个少年面容,逆着月,却是黑夜里比皎月还明亮的存在。

那双弯笑的精致眉眼,让楚柏月微微一怔,里面藏着他从未见过的风花雪月。

楚柏月收回青山风景更好看的想法,山外风景只是迟了些,不过总归让他遇到了。

时至今日,平生所见万千风景,无一可与之媲美。

幸会啊楚柏月!

我是谁?怎么在这?嗯......我是闻郁,专门来这掀井盖的,听人说这井里掉了个俊雅无双的少年,我来瞧瞧是不是真的,若是不够俊,我就把井盖重新盖上,走了。

哎呀,我开玩笑的!受伤了就乖乖别动,我系好绳子就下来救你!

......

天边晓光初现,楚柏月放下削好的十六枚神木钉,一柄神木匕首。

很快,他就能可以摆脱族内枷锁了。

像曾经的郁沉炎......

*

借着闻秋时一身华然若神服,加之赠礼,楚柏月出现在宴会的那刻便吸引了全场所有目光,谁瞧了,都道是块璞玉,绝非池中之物。

他更是获得亲手将贺礼交给老族长的殊荣。

几个楚家少爷嫉妒得双眼发红,愈发感觉到危机,宴会结束后想故技重施,甚至打算直接除掉他以绝后患,结果被半路冒出来的闻秋时揍得嗷嗷直叫。

众目睽睽下,宗家少爷在南岭被打,对于极为注重颜面的楚家是绝不可能原谅的事。

闻秋时被一群楚家人围起来,要他去戒律堂受罚,少年修长漂亮的手指转着天篆,笑笑不说话,

但他很快笑不出来了。

彼时的楚家主把楚柏月抓来,儿子被人打鼻青脸肿,他冷笑着:闻小公子是北域的人,我们当然动不得,都让开,戒律堂堂主何在?这分家子弟见到少爷们被打,竟冷眼相看,当不当罚?当不当打?

戒律堂主毫不犹豫道:当罚!当打!

说着,拿出戒鞭戒尺等东西。

到了这份上,闻秋时也明白了,大大咧咧往长凳上一躺,不甚在意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几个少爷就是我打的,哼,一群弱子。

此言一出,周遭楚家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红。

确实,这少年甚至没有修为,他们从小修行的几个少爷一起都没打过人家。

一番实话,气得楚家主夺过戒鞭,亲自过来施刑。

楚柏月被人压着胳膊,按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睁着通红的双眸,死死盯着朝少年走去的楚家主,又望向伏在长凳上的身影,若不是少年此时脸色苍白,吓得闭紧双眼,楚柏月真信他方才去时在他耳边说的话:放心吧,我这人啊,从小不怕疼!

啪!

一鞭子落在少年清瘦背脊。

闻秋时腮帮鼓了鼓,将痛呜声憋回去,险些从长凳上摔下去,背上疼得撕心裂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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