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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简直……简直……”魏富太过震惊,憋了半天也没有骂出一句整话。
“她变成了厉鬼,她要害我,为了驱邪,我找了仙师,后来,没了银子,仙师不管我了,他告诉我,实在想活命,就找活鸡喝血。”丁六扬起脸看向了魏富,道:“魏兄,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来偷你的鸡。”他举起了手,道:“我发誓,若我能平安度过此劫,以后,赚了银子一定立马还你。”
魏富看向了豆纤纤,问道:“仙子,你觉得他还能活多久?”
豆纤纤的手慢慢蜷紧,她道:“那仙师可是在你的前胸后背都画了法阵?”
丁六眼里亮起了光,他迅速剥落了上衣,道:“就是这样的法阵,仙子可识得?”这小道姑抓他时,连飞也不会,他打心底里是瞧不上她的。可她竟能说出她前胸后背有阵法,想来还是有些本事的。
豆纤纤一颗心沉了下去,丁六身上的法阵是活祭,他找的修士根本就不是在救他的命,而是用他的命来养怨灵。丁六之前,至少需死十二人,这法阵才可成。
鸡是地上凤凰,可以渡引亡魂。丁六饮过鸡血,那怨灵出世后,白日也可作祟。
豆纤纤问道:“那紫河车被你卖去了何处?”
吃了紫河车的人,沾上了怨气,是最佳祭品,那修士定会找他们下手。
丁六穿好了衣服,道:“卖给了露水坊。”
豆纤纤微微蹙眉,她昨日就是从“露水坊”逃出来的。那里本就鱼龙混杂,客来客往,又因紫河车主治男子肾虚、女子体虚。如此,想要找到食用过紫河车的人难上加难。
豆纤纤道:“我瞧你身上的阵法熟悉,似是好友所画,或许,他能看在我的面子,继续救治你。你可知他现在何处?”
丁六道:“在贾府,他本就是贾大善人请来为贾小姐做法事的。”
有些事突然连在了一起,豆纤纤问道:“那仙师姓马?”
“是是是,没错的,就是马仙师。”丁六嘴角上扬,他觉得自己有救了。
贾家小姐才亡故,贾家公子就去露水坊寻鱼水之欢,全然没有悲痛的神色。而且,他身上怨气很重。
昨夜已经传信给宗门了,不知道弟子们赶过来了没?
事情越发复杂,必须再次传信给宗门。豆纤纤即刻移步到了桌前,道:“烦劳魏居士拿碗清水来。”
“我这就去。”
将画好的传信符再次焚化,收好纸笔,豆纤纤行了拜礼,道:“魏居士,我得去城中贾府了。”
魏富挽留道:“夜色深沉,仙子还是明日一早再启程吧。”
“多谢居士好意,只是耽搁不得了。”
丁六道:“我常走这段路,给仙子带路。”
“有仙子救你,你还有得活呢……过来,立下字据再走,不然你翻脸不认账,我的鸡找谁赔。”魏舒边说边拿来了纸笔。
“魏兄,你放心,我一定还你。”
欠条很快写成,丁六盖上了手印。魏富开口请豆纤纤给他们做见证人,豆纤纤没有推辞,提笔落下了自己的名字。
乌云遮月,几乎看不见路。站在门前,魏富再次挽留,豆纤纤带起帷帽,拱手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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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时分,紧闭的朱色高门下,一盏白灯笼随风摇曳。豆纤纤掀起帷帽上的白纱,道:“好重的怨气。”
丁六抬手隔着外袍挠了挠胸口,他道:“我去叫门。”
敲了很久,才有小厮来开门,小厮十四五岁的年纪,他趴在门缝里,道:“你们是谁?”
豆纤纤抬手,飞出一张傀儡符,小厮转身迈步引路。
丁六满脸疑惑,昨夜,她分明说,马仙师是她的好友,现在为何要用这种方法进门。
豆纤纤不想回答他的疑问,她交代丁六道:“切记,进门后,你不能开口。”
丁六将满心的疑惑压下,急忙抿紧了唇。
阳光炙热,可贾府的院中却凉浸浸地,没有一个人。进了内院,丁六抬手捂住了嘴巴,满脸惊愕。
空荡的院中散开坐着十一个人,他们皆披麻戴孝,背上画着符咒,低着头,一动不动。豆纤纤撤了小厮背上的傀儡咒,小厮瞬间变成了纸人。
披麻戴孝的十一人瞬间站起了身,他们双目无神,向着豆纤纤冲了过来,发出非人的嚎叫。
丁六往后退了两步。
豆纤纤洒出一把符咒,十一人被定在了原地,垂眸安静了。
房门瞬间打开,走出一位身着黄色道袍的年轻修士,剑眉星目,身形修长,墨发整齐束在头顶,双手交叠在金丝绣边的广袖中,这人长得正气,是好人的模样。
马溯道:“将我的灵宝还回来。”
他口中的灵宝是那方青石,那日他将它与钱银一起装在荷包中,分明是只当它是一块美玉。见它有了灵气,转而称呼它为灵宝。此刻他问它,绝不是想要要回它,因为他的修为在那方青石之下,不然也不会被捆仙锁缚了后,无力反抗。
他是在忌惮那方青石。
豆纤纤不答青石的去处,却道:“活祭会反噬,修习不宜,道友为何要误入歧途?”
马溯道:“道友可知一句话?”
豆纤纤道:“什么?”
马溯笑着道:“多管闲事必自毙。”
豆纤纤道:“我只知多行不义必自毙。道友,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可我并未行不义之事,又何来回头。”他双手拢在袖中,缓缓下阶,走到了院中,立在了披麻戴孝的众人中央,他道:“这里的人,没有什么好人。当然,你身后的那人也不是什么好人。”
马溯提高了声音,道:“丁六,是你自己说,还是我帮你说。”
丁六牢记豆纤纤的话,抿唇不语。
“那我来帮他说,他为了钱银,破开了江绵乐的棺木,棺木打开后,他发现棺木里躺着的人还活着。江绵乐向他求救,他非但不救,还掐死了她,而后,刨开了江绵乐的肚子,取走了里面已经成型的婴孩。”马溯厉声道:“敢问道友,这样的人难道不该死吗?!”
灵气化风,鼓起了他身上金丝绣边的黄色道袍,豆纤纤排出符咒抵挡他突然的发难。
丁六急声辩驳:“不,我没有,他胡说。”
话音落,女子虚弱的呼救声回荡在了院中,“救救我的孩子,救救孩子。”那是一种哀伤到绝望的声音,“放过我,求你放过我……”
丁六道:“您一定要信我,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您要救我,您要救我。”
豆纤纤排出的符咒被磷火焚化,院中的光线暗了下来,院中的景色大变。耳边是鹧鸪的声音,眼前是一口破开的棺材,里面躺着一个被白手帕捂着脸的女子,她的小腹被挖空了,她突然直直起身,手帕落下,露出一张额角有伤的脸,被挖空的小腹鲜血淋漓,肠子哗啦流出,她睁开了眼。
丁六的裆下慢慢湿了,裤脚处流出了水渍,他牙关打着颤,道:“你本来就活不了的,不是我杀你,不是我杀你。”
白光刺眼,阳光照亮的院落里,站着披麻戴孝的众人,马溯依旧将手拢在金丝绣边的广袖中,他说:“道友,我只是让这世间,恶有恶报,善有善报。”
丁六瘫软在地上,他揪住了豆纤纤的衣摆,仰着脸,道:“她被关在棺材里,又伤得那样重,本就活不了的,她不是我杀的。仙子,你要救我。”
豆纤纤看着马溯,可话却是对丁六说的,她问:“可有杀人?”
丁六道:“她本来就会死的。”
豆纤纤寒声道:“我再问你一次,可有杀人!”
丁六道:“我破开棺木时,她确实还有气。可……”
豆纤纤怒不可遏,全然将修道之人不可大喜大悲抛在了脑后,她抬腿蹬在丁六的胸口,道:“孽畜!”
丁六被她踢翻后,急忙爬起,他颤抖着声音,道:“仙子,是我有错,是我有错。我认罪,我认罪。”
豆纤纤压下了怒气,道:“不要再发出声音,否则我会忍不住杀了你。”
丁六急忙噤声了。
阳光炙热,豆纤纤和马溯远远对望,一个寒着脸,一个带着笑。
马溯先开口,他道:“道友已知我无错,为何还不走?是想留下帮我吗?”
豆纤纤道:“生人为祭,这怨灵一旦出世,你控制不了。你必须停手。”
“有你帮我,可以控制。”马溯挑眉,笑着道:“妙嫮真人。”
豆纤纤心下一沉,难道说,露水坊的相遇根本不是巧合,宗门的传送阵出错,是弟子中有人和他暗中勾结?还是说,从魏富求助捉偷鸡贼开始都在他的算计中。
如果都在他的算计中,那一开始,他的目标就是自己。
豆纤纤道:“我有一事不解,你既知我是逍遥宗穹苍真君座下七弟子妙嫮真人,为何不直接将我抓了,却要将我送去露水坊,让那男子欺辱。这于你,全无好处。”
马溯道:“我给你讲讲江绵乐的故事吧。她是贾府的养女,可却一直遭受贾老爷和贾少爷的侮辱,贾夫人动辄对她拳打脚踢,她艰难地活到了十七岁,可却怀孕了,因为这个孩子,一家人整日争执,拉扯中,她撞到了桌角,晕死过去后,贾老爷和贾少爷甩袖走了,贾夫人明知她未气绝,却恨她勾引自己的夫君与儿子,将她钉进了棺材。”
“我只是想让你感同身受罢了……欺侮你的人是贾家少爷贾木枫,本以为你会杀了他,可你竟只是将他摔倒在地,妙嫮真人果真善良。”
生祭需要十三人,院中此刻已有十一人。照他刚才所讲,贾家三口皆与江绵乐仇深,任一人都可以养怨灵。
为了防止打草惊蛇,又为了防止他多杀一人,昨夜她并未解开丁六身上的祭阵,可没料到,丁六原本就是弃子。
马溯道:“妙嫮真人,你如此善良,想来也会同情这个苦命的女子,你助我帮帮她,可好?”
江绵乐含恨而终,是怨灵,亦是凶灵,她一旦出世,必会伤及无辜。无论如何,也要阻止他。
只希望宗门的人能及时赶来,豆纤纤道:“你想让我如何帮你?”
马溯显然没有想到豆纤纤会如此爽快地答应他,他微微一怔,而后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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