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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摇头道:“一个破碎的电话,怎么拯救一个破碎的你?而且这是规定……”

话还没完,那个叫郁的刀疤男就抓着我的衬衫领口将我从座位上拉了起来:“看来你是不想活了!”

拳头眼看着就要落下来,我急忙伸手去挡,接触到他手臂的一瞬间,我“嗡”的一声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这并不是普通的声音,许多画面自我的眼前稍纵即逝,我看见许多人,他们唱着歌,歌声从我的这个耳朵传到另外一个耳朵,我听不真切,却用力地想要听得更清楚。

门外的警卫李提着警棍急匆匆地跑进来,嘴里喊着:“干、干什么?不准打人!”

我被猛地摔到了地上,感觉全身的骨架都像被拆了重装一样,疼得特别提神,意识才渐渐恢复过来,这个时候我才发现郁的情况并没有比我好多少,他好像也很难受,一直用手摁住自己的太阳穴,然后露出了有些惊恐又有些诡异的表情。

“你……”他似乎要什么,却欲言又止。

李翻着嘴皮子骂他:“你什么你,知道我们这里是机关吗?殴打公职人员你这是犯法的!”

“打的就是你们!”郁大放厥词,神情却在下一秒严肃起来,他没有理会抓狂的李,只是背过身恭恭敬敬地了几句“是”、“好的”、“我明白”。过了一会儿,他将耳麦脱下来,放在了李的耳边,原本还愤怒不已的李表情也渐渐平静下来。

“……是,我明白了……好的……好的……部长。”

李将耳麦还给了郁。

没有人告诉我原因,也没有人告诉我郁究竟是什么人,总之他没有被追究任何责任就被放行了。李把我扶起来,见我手脚上的伤,似乎觉得我有些可怜,叹口气跟我:“算你运气背,反正无论什么情况,倒霉的都是我们这种底层老百姓。”

我看着他,笑笑:“用一杯水的单纯,面对一辈子的复杂,如果无能为力,那就顺其自然……”

结果就是,李撒开手任我直接摔地上了。

我唯一比较在意的,就是郁走的时候,又回过头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让我觉得心里毛毛的。

毕竟文艺青年也是很自爱的。

那晚上,我睡得特别死。

梦里我坐在巨大的星空之下,星辰在我的背后斗转星移,我听见战士们挥舞着战锤,吼声欲破苍,成百上千的少女在教堂的彩绘玻璃下双手合十,吟唱着神圣的歌谣。

醒来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的脸上潮湿一片,全是不知何时落下的眼泪。

我和阿宁每都要在qq上聊好几个时,大部分时间是研究一句美丽的词句搭配上什么样的特殊符号才能得到文艺高雅的装饰效果,她就跟我,横竖都是火星文,谁能比谁高贵呢?

太洋气了,这话的。

她突然问我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火星文的。

“五六年前吧。”我轻描淡写道,“我写的不是火星文,是寂寞。”

其实有些事我没脸告诉她,那就是我有一个很韩剧的身世。

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据院长,我是五岁时被一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好心人送来的,而那好心人原本是要去海边自杀的,结果就看到了被冲到海边奄奄一息的我,当他眼见我身上的皮都被泡烂了的惨样子顿时就绝了自杀的念头。

知道真相后的我自闭了十三时。

主要是我完全想不起来我为什么会到海里去,无论是我主动的还是被动的,你一对父母怎么能残忍到把一五岁的孩儿丢进海里去,或者是放任一个五岁的孩儿自己跑海里去,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我都觉得自己凄凉透了。

但是再凄凉我还是得吃饭,所以我的自闭症自行痊愈了。

之后我就跟所有对自己身世抱有好奇心的孩儿一样,间歇性地犯病,我曾经连着好几个月每都去我被捡到的海边实地勘察,还一心想去念一个跟海洋工程有关的专业,以便自己能得到更多关于大海洋流与海洋季风之间关系的数据,由此判断自己是在何时何地以什么角度从什么方向掉进海里的。

然后抱着满腔热血的我高考考砸了,而那时我也成年了,孤儿院自然也没有义务继续承担我的学费,所以我成了机关一号门的门卫。

故事没有然后了。

这个世界太过精彩,而我又很平凡,唯一不太平凡的身世似乎也没有后续的情节。

而我也早已意识到自己的生活不是,我没法改变世界,只能改变自己。

文艺青年就是我给自己选择的一条路。

第二阿宁就来看我,还从袋子里拿了一大罐液体状的东西给我。

我晃了晃,看起来很是粘稠,就问:“这是什么?”

她很鄙夷地看了我一眼:“蜂蜜,‘我们是蜜,甜到忧伤’里的蜜,龙眼蜜。”

我感动坏了,跟她:“阿宁你真是太棒了!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

她打断我,反问道:“阿宁是谁?”

我这才想起来,我还没有问过她的名字,我自己的存在感已经那么薄弱了,再削弱别人的存在感不太好,于是我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钦原。”她翘着嘴角跟我,“钦佩的钦,原晓的原。”

我陶醉地看着她,赞叹道:“听起来不太像一个女孩子的名字嘛,不过这是个好名字,看淡世事沧桑,内心安然无恙……”

她又认真地皱起了眉头:“谁告诉你我是女的?”

“……”我愣了好几秒,用来修补运转失败的世界观,然后绝望地看着她,哦不,他,可恶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他还是她,“我不相信!”

大得快要赶上动漫人物的眼睛,堪比刷子的睫毛,还有这精致的瓜子脸,加上细细柔柔的声音……

迎接我的,是霸气地一把将上衣扒开的钦原,果然,没有任何悬念的,性别为男。

我捂住脸跑到墙角哭泣。

可恶,我还没有来得及跟喜欢的妹子告白,剧情就神展开!

从堂到地狱,我路过了人间!

而且漂亮成这样竟然是个男的,这不科学!

知道阿宁,不,钦原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孩子以后,我疏远了他不少,毕竟我自认是一个性向正常、行为正直的文艺青年。

我把qq昵称改成了“し☆ve|ゞ剧终ヽ”,签名则换成“販仮復復桓勢蜖捯潦媴”,觉得自己的忧伤已经通过线传达到了他那边,心中还隐隐有些期待他能够主动找我来修补我们已经有了裂缝的友谊。

结果钦原比我还耐得住寂寞,完全没有理会我的意思。太冷酷太无情太绝情了!

我觉得自己很难从这巨大的打击中缓过来了,每都过得浑浑噩噩,一到单位就急忙打开qq看看有没有留言,听到脚步也会急忙抬头。

结果钦原一直都没来。

我好像又回到了过去的时候,一个人默默地等梨花开,偶尔和李聊上几句,只可惜通常不超过三句他就会掐自己人中“我不生气我不生气我不生气”。

那一罐蜂蜜我一直摆在桌上,但始终提不起勇气去喝。

我有些后悔自己太文艺了,出于矜持没有主动去要钦原的手机号码,而他也不再回我的留言,于是我和他彻底失去了联系。

用那谁的话,就是我们已经变成了两条无限延长的平行线,往后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我开始了漫长的等候,结果我没有等来钦原,却等来了刀疤郁。

我本来以为他又忘带证件,见他远远过来我就已经准备好了临时通行证,还特地闭着眼假寐。结果他居然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我吓得反射性地睁开眼,这下没有任何退路了。

郁用阴翳的眼神打量着我:“我调查过你,你的履历有点古怪。”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打从心底有些厌恶他,不愿意搭理他,于是装作没听见。

“你五岁才被送进市西儿童福利院,据被捡到的时候遍体鳞伤,在这之前的五年根本没有你的任何资料,那你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很无奈,都没力气引用陆琪的好词好句了:“你都了我那时候五岁,孩子又没有记忆,我怎么知道我之前怎么活下来的,换成你,你知道自己五岁之前吃了什么吗?”

郁的脸色青青黄黄,露出了不忿的表情,怒道:“我不管你到底是什么人,今无论如何你都要把银锥交出来!”

我更无奈了:“银锥是什么?”

“不要装傻。”郁恨恨地道,“银锥是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四个锥子,是主教驱魔师的圣物。你这种普通人要了也没用,快点交出来免得引来杀身之祸!”

“等等。”我听得云里雾里,“我是真的不知道银锥是什么,也从来没有匿藏过,你有什么证据它在我身上?”

“当然有证据。”郁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将我扯到他面前,“全世界所有的驱魔师一旦靠近,就会感应到银锥的存在,我可以百分百肯定,银锥就在你身上。对,就是这种感觉,圣洁到令人眩晕的声音。”

郁的眼神如同毒蛇一样黏腻,似乎下一秒就会张开嘴用尖利的牙齿咬破我的喉管,我奋力将手挣脱开来,然后一把把他推离:“神经病,不知道你在什么。”

他一记速度奇快的膝踢,直接踢在我的胃上,尖利的疼痛令我不得不蹲下去,他就趁机将我的双手反剪压在桌上,另外一只手就去探我的西装和裤子口袋,只摸出了一串钥匙和一个空瘪的钱包,还有一个已经摔得屏幕有裂痕的破手机。他似乎很吃惊,难以置信地道:“怎么可能没有,你到底把银锥藏在了哪里?”

我无语:“都了我根本没有什么银锥。”

他恶狠狠地道:“不可能,它一定还在你身上,你是不是藏在了袜子里?”

一听他还要脱我鞋子,我就觉得一阵恶寒,于是猛地一抬头将他撞开,还想再补上一脚的,结果被轻易地抓住。

郁抓着我的脚一扭,我就直挺挺地摔在了地上打哼哼,他就冷哼两声:“你这么差的身体素质,到底是怎么当上这里的门卫的?要是真有穷凶极恶的歹徒袭击,机关里的头头们绝对活不过半时。”

泥人都有三分土气,见这人两次我就挨了两顿揍,自然不会有任何好脸色给他看:“我称不称职关你什么事啊!”

郁不依不饶道:“如果你现在交出银锥,我还可以帮你申请到嘉奖,从此以后全世界的驱魔师都将奉你为上宾。”

我只用最近摘抄的一句话回应他。

“人生没有如果,只有后果和结果。”

窗外站得笔笔直的、一直时不时往我们这里担忧地瞟上一眼、但却怎么都没有胆子进来的李毫不犹豫地扭过了头去。

郁始终用阴翳的眼神打量着我,最后他一耸肩,冷笑一声:“等着吧,你很快就会后悔你这个决定,因为不光是驱魔师,还有更多你未知的家伙们对银锥趋之若鹜,它们可比我粗暴多了,很快你就会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那夜晚,我又做了奇怪的梦,我梦见自己站在高高的哨岗上,顺着断裂的战旗看去,满目苍夷,血流成河。

我听见少女的哭泣,飘飘荡荡,自遥远的东方传来。我一直向后退,后退,然后脚踩到了树枝,一个后仰就从哨岗上摔了下去,一直落下去,却始终没有着地。

醒来的时候,我听见了qq的响声。

我打开一看,竟然是钦原,他留言道:“明来看你。”

我乐得蹦起来,回道:“眞の庅眞の庅?”

他就没有再理我了。

然后我仔细地回想了一下,觉得自己果然还是不够矜持,默默地嫌弃了自己好久。

彼时已经临近圣诞,每一个机关公务员都裹上了厚厚的冬衣,这个城市的湿度太高了,他们的脸都被冻得红红的,行色匆匆。

我只是一个的门卫,自然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忙碌些什么,我只知道今年领导破荒地在门口放了一株圣诞树,下面摆满了红彤彤的圣诞花,张灯结彩,顶上还插着一个闪闪发光的五角星。

我忧伤地跟今已经行了三百一十八个军礼的李:“你走的那,我决定不掉泪,迎着风撑着眼帘用力不眨眼……”

他转过头来,用绝望的表情跟我:“你给我闭嘴!”

我哭丧着脸跟他哭诉:“钦原骗我……他又没来!”

李咆哮道:“那你烦我又有什么用?!”

我还在伤心,忽然就听到有人在我耳边笑着:“谁骗你,我这不是来了吗?”

转过身去,就见钦原竟然真的活生生地站在了我的面前,好鼻子好眼睛的。似乎是怕我再搞错他的性别,他特意穿上了黑色的风衣,还把之前到肩的头发给剪断了,让我最后一点点儿的幻想也没有了。

我极力地掩饰着自己的失望,用最后一点点力气跟他:“你若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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