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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眨了眨眼,很难为情地看着程以宽。
“你睡的真香啊,小呼噜越打越响。”程以宽笑着把书合上,转过脸问他,“你怕不怕冷?”
江彦摇了摇头。
“那你就用毛毯吧,冷了可以自己盖。”程以宽摸了摸他的脑袋,“现在睡觉吧,晚安。”
江彦刚刚睡醒,这会儿一点儿都不想说晚安。
他躺了会儿觉得脖子有点酸,又趴过来,在一边眼巴巴的看着程以宽的侧脸。
程以宽才躺下要睡着,察觉不对,转过头看他:“你该不会睡不着了吧?”
“……”江彦:“嗯啊——”
程以宽:“……”他只得侧躺过来,跟江彦面对面地聊天。
“今晚的电影不喜欢吗?”程以宽问。
江彦摇了摇头,愧疚地抬起翅膀,把自己的脑袋遮住了。
程以宽忍不住笑出了声。他抬手轻轻拨开大鹅的翅膀,想了想,道:“这个片子对我来说有特殊的意义。我第一次看还是在高三的时候。”
江彦愣了下,又探出脑袋,黑豆眼好奇地看着程以宽。
“那时候我刚意识到,我对你的喜欢应该不是友情。当然你对我的也不是。”程以宽道,“正好有一天就看了这个片子,我那会儿的观后感就是,美女对野兽的感情是基于灵魂的,所以恋爱也应该是两个灵魂的事情,性别不应该成为阻碍。”
江彦心想美女和野兽有爱情吗?刚刚好像没看出来。但现在显然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他当年察觉自己的心意要早得多,但内心一直是害怕的,没想到程以宽倒是在一开始就想得明白。
“……当然后面有一些曲折,世俗的东西很可怕,我们这又不是一个尊重隐私的社会。所以有一段时间,我压抑了就去写日记。写日记发泄也是跟这个电影的导演学的。”
程以宽停顿片刻,轻轻叹了一口气,“谷克多在拍《美女与野兽》的时候得了病,每天都很痛苦,所以他在日记里写,‘醒来的时候痛的要命,我睡不着觉,又不能起来走走,只能通过日记向将来读到这些文字的陌生朋友发出呐喊,以此发泄我的痛苦。’”
江彦想起自己了偷看过的那些片段。他轻轻地靠向程以宽身边,努力跟他挨地紧一些。
“当然我的日记不是给陌生的朋友看的。”程以宽垂着眼看他,低声道,“我的只想给你看。想让你知道,虽然我做的不够好,但我从来不敢放弃努力。”
第41章
“今天是第一次见形婚对象, 有些紧张……”
程以宽去机场接医生了, 江彦自己在家吃会儿零食跑会儿厕所,后来嫌麻烦, 便不吃了, 跳上床头继续去看程以宽的日记。
这一段在最后一页, 因此字写的很小。
“……我们约在江畔路的咖啡厅见面。对方迟到了半个小时。沟通还算顺利,但她希望双方以男女朋友的身份相处一段时间, 不算过分的要求, 但我恐怕难以做到……”
“d的要求是我出一套房产供她永久性居住,每月支付一定的生活费。”
“r女士是位让人十分敬佩的女法医, 她是迫于家庭压力, 想找人合作安抚家长。我们的各方面要求都很一致, 唯独在是否要领结婚证这点上有了分歧……这是目前为止最理想的合作伙伴了,但领证这点还需考虑,形婚合同在婚烟法面前并没有什么效力……”
“今天见面的y是跟女友一起来的,很爱撒娇的女孩子, 她表示可以不领证不要孩子, 只要能骗过父母就行。但她女友似乎很介意。
饭后一起散步聊天, y去洗手间时,她女友问我,形婚靠谱吗?我讲我也不确定。她说她认为不靠谱,她前两任女友都形婚了,最后又都假戏真做,开始了‘正常’的家庭生活……男同女同形婚, 实际上要处理的是四个人的混乱关系。在压力面前,一时的妥协会不会是永久妥协的征兆?”
“……犹豫,纠结。如果形婚的目的仅是让父母免于陷入被人议论嘲笑的境地,这个到底有无必要?”
“看到了一篇关于形婚的科普讨论帖,在下面留言询问结果被人骂了,对方是个有几十万粉丝的大v,骂我是个无能、懦弱又自私的loser,说我的父母、朋友和爱人都是我的牺牲品,他是中国第一批出柜的,初中被打死都没屈服,所以我这种人要么是骗子宫要么是自私鬼,我有什么资格当什么同性恋……跟他一起来骂的粉丝很多,我不堪其扰,只能删博退号了。”
“未见面的e传消息说,她被人骗了,形婚对象将她骗到了酒店……幸好她及时报了警。她说网上讲的形婚就是让女性沦为性奴原来不是夸大,她一直哭……我只能无奈又无力地沉默。”
……
“今天是我了解形婚的第三年,迄今为止,我见过了11位合作对象。由于诸多因素,我仍没找到合适的形婚对象。我决定放弃了。
我放弃的原因是真正了解一位陌生人比想象的要困难,以后也有太多未知的风险。倘若我回去找江彦,那我希望自己是个没有隐患缠身的程以宽。暂时这样吧。祝愿接触过的女士们都能有满意的归宿。
当然,我不认同网络名gay的优越感,更不接受任何人的道德审判。也没有任何一个同性恋可以垄断这个群体的定义,无论他是明星还是素人,他犯罪还是行善。同性恋并无任何特殊之处,不值得骄傲也无需为此羞耻,大家都是人,也仅仅是人。”
“今年是我出柜后第八年,时间在往前走,但社会并不是一直在进步。大概任何事物的进程都会有这样的迂回曲折。希望再过八年,或者八十年,那些像我一样懦弱的人们,可以在不伤害别人的同时也不被他人伤害。愿我们获得恩典。”
日记本的记录到这戛然而止,像是被人画了一个小小的休止符。
江彦看得一愣,再往后翻,却什么都没有了。他把这本日记合上,又跑去书房,那边也没有另一个看着是日记的本子。
所以王嫣姐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江彦好想看后面的事情。
他知道王嫣必定是很温柔的,因此当时的程以宽应该很高兴吧?这才会又改变主意,决定俩人合作。哦对了,在婚礼前夕,patti说过程妈妈去找她的事情,看样是程以宽跟patti很熟悉。
江彦心里五味杂陈,想到王嫣一家人的时候才悄悄松了口气。
幸好王嫣姐是个很好的人,程以宽也很好,所以他们都是幸运的,能在信任的朋友中找到合适的。但其他人未必就能这样了,江彦以前理所当然的以为形婚很简单,今天看完日记才发现,跟陌生人打交道会有各种风险。
他的心里冒出了很多念头,却又捋不出个头绪,想了想,只得把日记本摆正,然后自己往床上一滚,摊开肚皮躺着慢慢思考。
程以宽带人进家门的时候,江彦刚刚要睡着。
“不用换鞋,”程以宽在外面道,“家里没收拾,您直接进来就行。”
江彦眼珠子转了转,心想医生这就来了?听说挺厉害的,我要不要先躲起来?
“我还是换一下吧。”一个好听的年轻声音响了起来,笑道,“你家的鞋柜跟我家那个一模一样呢。”
江彦:“!!!”
他一个蹦高儿,小跑着冲了出去。
那医生被吓了一跳,看了看眼前的大白鹅,又顺着这鹅愤怒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的小熊拖鞋。
医生:“??”
程以宽:“……”那双拖鞋是他上午才买回来的情侣用品之一,这个可真是自己没事找事了,毕竟人还没醒呢。
“彦彦……”程以宽咳了一下,忙冲鹅走了过去,“是不是饿了?我给你添点粮吧。”
他说完又回头对医生笑道:“您稍坐一下,我马上就好。”
江彦拿黑豆眼瞅着他,见程以宽朝自己使劲挤眉弄眼地做暗示,忍不住又扭头看了看那医生。
小医生冲他笑了笑,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
妈的,帅的过分了。江彦很生气地跟着程以宽往厨房走,心想老于是个大坏蛋,竟然找帅哥过来。
他一点儿都不想躲着,但程以宽好像很严肃。
江彦不情不愿地跟着去了厨房,程以宽拿着菜刀在案板上装模作样地剁了几下。等江彦走进来,立刻压低声说他:“我看着就行,你不要出去。”
他说完演戏还演全套,又大声喊:“彦彦吃这些够不够啊?哦,不够啊……”
江彦:“……”
他很不开心地转开了脑袋,不看程以宽。
程以宽又压低声解释:“刚刚来的路上,医生突然跟我讲动物间谍……”
江彦:“?!”动物间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莫非他这种情况不是个例?但其他的小伙伴被国家征用了??
“我没听完,所以有点担心。”程以宽忧心忡忡道,“你先别过去,以免引起他的注意。”
他说完拍了拍江彦的翅膀。
江彦也知道这是正事,再不敢任性,老老实实点了点头。
程以宽又赶紧出去了。
江彦不敢露面,只得把脑袋贴在墙根上偷听。
“你这鹅……是养在室内吗?”那医生果然注意到了他,问程以宽,“家禽应该跟鸟类一样,卫生不好搞吧?”
江彦撇撇嘴,心想喷屎就说喷屎,绕这么大个弯不累吗。
谁知道程以宽回答更气人。
“啊那个啊,”程以宽道,“不是宠物。是我乡下的亲戚送过来的,自家养的比较好吃。”
江彦:“!!!”
“那倒是,放养的更好一些。”医生笑了起来,边朝客卧走边道,“这鸡鸭鹅猪都一样,圈养的相当于是死肥宅,肉质又软又腻;放养的就是运动员,肌肉好口感棒。不过运动员要炖久一点,我朋友送的跑山鸡我炖了一下午,那肉都咬不烂……”
江彦:“……”
死肥宅和运动员的讨论被客卧门给隔断了。江彦使劲贴在墙上,依旧什么都听不到。他只得安慰自己安全要紧,安全第一,可是原地转了两圈,心里愈发好奇。
那医生的颜值有点超标准,而且又对程以宽那么热情……俩人现在关在客卧里,程以宽会不会有危险呢?
江彦越想越不放心,想出去看看,又不敢。自己纠结了半天,最后悄悄把脑袋探了出去,暗中观察。但是这样观察了两秒,仍是听不见,江彦犹豫了一下,觉得自己可以再往前一点点……到时候听到对方开门,赶紧跑回来就是了。
他慢吞吞从厨房挪去客厅,侧着耳朵听一会儿,隐约听到了那边的交谈声。但是太模糊了……江彦又琢磨,自己有翅膀呢,再继续往前,一会儿再跑也来得及。
他又继续小心翼翼往前,就这样,一点一点地挪到了次卧门口。
“……你先记住这几项。”里面的医生口气温和道,“注意事项有点多,主要是营养方面要留意,他的机体现在处于高分解和高代谢状态,短时间可以靠肠外营养支持,时间再长,就需要进行鼻饲了。这个必须专业人士操作,到时候你再联系我。”
程以宽似乎放松了很多,连连道谢。
那人低笑了一声。
江彦正要踮着脚偷偷离开,就听里面的医生突然道:“晚饭吗?可以……酒店你来定好了。”
江彦:“!!”
他震惊脸愣在原地,还没来得及思考怎么回事,就见客卧门从里面打开了。
那医生正拿着手机讲电话。
江彦:“……”
又被突然出现的大鹅吓一跳的医生:“……”
一人一鹅面面相觑,都有些发愣。
程以宽走慢了一步,见状忙掩饰道:“瓜瓜,走走走,走开!”
“它叫瓜瓜?”那医生往后闪了闪,“刚才那只好像叫彦彦?”
“……对,”程以宽睁着眼胡说八道,“亲戚送了俩只,这只比较凶一点。”
他边说边挥着胳膊,才要走开的江彦突然灵机一动,转了个圈,对着程以宽坏笑了一下,缓缓地扇了扇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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