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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冉年纪渐长, 爹爹官职越大。
崽在宫中过得倒不错,就是——唉。
说到这个冉冉就叹气, 有苦说不出。
冉冉读书, 刚随着先生学完一册,小哥哥提前把下一册拿来。
好心给冉冉开小灶的司马承翻开书,耐心教冉冉, 比最严格的先生还要严格。
偏生读书就算了, 崽学了弹琴,念完书想放松弹几下, 小哥哥就开始指导她音律, 并指出不足。
待学了画画, 小哥哥生日那天, 崽画了一幅画送给小哥哥当生日礼物。
司马承丧心病狂将冉冉的画拓印一份, 将原画保存, 拓印那份圈圈点点,写上批注,并立刻送给冉冉, 理由也相当充分——
快考试了, 你赶紧瞅瞅有什么不足的, 问题都写上了, 赶紧练练。
冉冉喜欢吃好吃的, 好奇进厨房学了一份糕点, 给爹爹吃, 还送了一份给小哥哥,然后又收到了一份点评。
——小哥哥疯了!
冉冉有苦难言,偏偏大家都觉得小哥哥好, 其实冉冉心底也承认的, 小哥哥对她确实很好,不然崽也不会有什么就想到给小哥哥也带一份。
冉冉就是丧气。
唯一能安慰崽的大概就是——你比我大,学的多,崽不是不聪明,就是吃亏在年纪上。
于是冉冉觉得年纪大这一项就不太好了,她自己吃亏。
不过有了司马承的小灶,冉冉自己也努力,在宫中算是课业非常不错的那批,其它方面还不太显,算学尤其突出,遥遥领先。
大概由于自小喜欢攒银子的爱好,冉冉对算学天然有一份热爱,再加上系统弟弟提供的乘法口诀表等等之类的教材,冉冉就更加如鱼得水了。
司马承知道这些也不曾问,比起这个,之前经历过的那些才是奇怪事,于是两人非常有默契的,避开了这个话题。
转眼间,冉冉十岁了,十岁的小姑娘可以考虑相看人家,一般母亲会精挑细选好几个备选人,观察几年品性,再定下婚事,待及笄后最多留个两年,定是要出嫁的。
冉冉则是爹爹替她相看。
江知乐在此事上也颇为纠结,到底是替冉冉招婿,还是让冉冉嫁人,招婿招来的一般来说水准更低。
他将闺女叫来书房,看到初长成亭亭玉立小少女的闺女,心底感慨万千,只能忍着一腔酸意问冉冉的抉择。
听到爹爹问自己要招婿还是嫁人,冉冉一开始懵了一下,觉得自己离嫁人还远着呢,以为自己听错了,待确定了真是爹爹所问,像回答课上先生问的问题那般,仔细思考着。
看着非常上心的闺女,江知乐放下手中的茶盏,苦,太苦了,闺女不应该表示舍不得,不想成婚想留在家里吗?就算是假的,不能哄哄老父亲吗?
冉冉不知爹爹所想,她足足想了一盏茶时间,肯定道:“招婿还是嫁人倒无所谓,我听爹爹的,就是年纪不要太大的,相貌稍微好看一点,能与我好好相处的,爹爹不讨厌的,性情温和大度,不要太凶的。”
十岁的小姑娘脸上犹带婴儿肥,眉眼却已经褪去了不少稚气,少女的清丽如含苞待放的荷花,待时间一到,便会彻底展露绝色。
说起自己的婚事来,脸皮不曾红一下,方方面面,周周全全考虑了,仿佛做学问一般。
看到这样的闺女,江知乐莫名安心了,闺女被拐走还早呢,没那么容易。
他好笑道:“爹爹怎么可能给你找年纪太大的,容貌自然也要找俊秀的。”
冉冉点点头,补充道:“年纪最好与我差不多大,爹爹你需知,年纪大多了,长这些年岁不是吃白饭的,需知这人长了几岁,不消说读书,下棋画画等等各方面,都长进不少。日后一处说话,说读书谈别的,对方压你一头,说不准认为你学识浅薄,说不到一处去。若是差不多,彼此有话聊,还可以一道学习。”
说着小小叹了一口气,“其实处处比我强没什么,天底下不知多少厉害人类哩!我也不是见不得这种,只是当朋友可,半师半友,可我不愿多个得日日相处的师父。譬如我想弹琴消遣愉己,对方偏偏像先生般,严肃指点。”
江知乐被惊得目瞪口呆。
闺女什么时候有了那么一长串心得了?
说的听起来好像挺在理,可江知乐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也就是江知乐这样,不懂夫妻相处之道的才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但凡是个当家主母,听了这番话也要反驳的,譬如此——
你娘我每日处理后宅之事,你看你爹懂这些吗?你爹这个武将喜欢打打杀杀,难不成我还要去了解兵法?
哪有这般相处的!
若你以后相公这般,定是个榆木疙瘩,这榆木疙瘩也能给掰正!
可惜江知乐对此没有敏锐的直觉。
父女两交谈一番,达成共识,彼此非常满意。
.
皇宫中,司马承正考虑把冉冉拐回家。
他已经十六,拖了好几年,用了不少借口推掉选后,现在什么都不管用,日日面对一堆选秀的折子他也头疼。
成功让当年有望当选皇后的三位小姑娘各自嫁人后,朝堂上选后的风声小了,结果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大臣们也不说要皇后了,团结起来,一心让皇上选秀。
以前皇帝都死得没那么早,更有长寿的皇帝,太子还没继位,连孙子都有了,大臣们从来没操心过子嗣问题。现在对上了司马承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顿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宫学那怎么样了?”司马承揉了揉眉心。
陈大知道皇上嘴上问宫学,其实问的是那位放在心尖上的小姑娘,赶紧道:“今日宫学休假,江姑娘明日才回来。”
当了皇帝,全年无休的司马承愣了一瞬,瞬间想把冉冉抓过来陪他批折子。
第二天,冉冉回宫上课。上午刚上完,一个眼熟的小太监笑意盈盈过来请冉冉去吃午膳。
“冉冉,我做的桂花鸡给你吃。”
“冉冉,尝尝我家做的山药鸡丝汤。”
“冉冉,我家有秘方,这个糖蒸酥酪味道极好。”
……
小太监一来,冉冉瞬间被塞了不少食盒,大家都知道冉冉是和皇上一块用膳,几个小姑娘热情得很,又因为冉冉年纪尚小,与皇上足足差了六岁,兼之和冉冉相处几年,喜欢这只崽,虽有羡慕,有些小心思想趁机讨好皇上,其它倒没什么。
毕竟她们年纪和皇上相仿,在家金枝玉叶养了这么些年,也该为家族效力,知道自己十有八九进宫,自然想早做打算,况且皇上长得极好,学识也极好,倒没什么不情愿的。
不过到底只是个宫妃,不如当大妇来得快活!
也是受这几年愈发开放的风气影响,潜移默化中不少人想法发生了转变。
宫女们仿佛做过千百次一般,熟练接过各个食盒,一人捧着一个食盒排列整齐。
冉冉:……
冉冉总觉得有点不对,她谢过小姐姐们,去承阳宫用膳。
待到了宫殿,宫女们挨个将食盒放下,取出里面的膳食,依次摆好,宫女们通力合作,将各种菜肴摆成高低错落的形态,可谓色香味俱全,还加上了“美”这一项。
冉冉捡起一块糖蒸酥酪来吃,她尤其喜欢吃这种点心,甜甜的,带着奶香味。
吃完一块,一只手伸过来,冉冉微微抬起下巴,那只手便用帕子给冉冉擦了擦嘴。
冉冉回味赞道:“张姐姐家的糖蒸酥酪好吃,不知道加了什么,比我家做的多了一丝清甜,吃起来不腻。我试过加了荷叶,味道不大对,倒比平常的多了一丝清新。”
一谈起吃,冉冉就有些滔滔不绝。
司马承扬了扬眉,“喜欢我就命人便要了方子,让厨子做给你吃。”
“这可是张家秘方,哪有要别人方子的?”冉冉断然拒绝。
司马承一脸这有什么的无谓表情,“你不想欠别人,我让人捡两个宫廷秘方还回去好了。”
冉冉好气又好笑,“可没这样的。那我还喜欢吃桂花鸡芙蓉饼酒酿鱼呢?有多少宫廷方子去换?哪有这样败家的!”况且这都是小哥哥的东西,她也还不起呀。
喜欢攒攒攒的冉冉非常不赞成这种败家行为,奈何小哥哥总是很败家。
冉冉脸颊鼓了鼓,嘟哝两声还是忍不住小声提醒,为了护着小哥哥的脸面,还不忘趁着屋里没人的时候再说。
“我家里只是养几十个人,你家里养那么多,人多了,开销就大。”
冉冉每个月都有银子,根本花不完,但让她养几百上千人,是远远养不起的,家里那几十人也不需她养,爹爹养着呢。
她担心惹得小哥哥不好意思,举例子说:“就像国库的银子,有拨出去的,肯定要有进项,有进有出,私库也是这样。想要攒银子,要么开源,要么节流……”
冉冉说得头头是道。
她看过点史书,知道当皇帝的,国库银子不能动,只能用自己私库银子,要想攒点自己的私房银,节流是非常常见的做法。还有一种开源的法子是卖官位,但这是昏君才干的。
看着冉冉替他担心私库的模样,生怕他私库亏空,没银子花了,然后做出什么事情,司马承心底就有点好笑,又有点暖。
不过冉冉一口一个你家我家的,皇宫才不算他的家。这份推心置腹的亲密倒让他十分熨帖。
“怎么?想看我的私库,想知道我有多少私房银?”司马承似笑非笑。
冉冉脸刷一下红了。
哪个会看别人私房银啊。她才不是这种人!
被污蔑的冉冉努力理直气壮道:“我才不是想看你的银子。”
司马承倒不觉得有什么,以后私房银还不是要给冉冉。
“你若是今年算学得甲上,我便将私房交给你打理。”
冉冉目瞪口呆。
算学得甲上?她算学年年都得甲上!
冉冉有理由怀疑,小哥哥是想免费找一个人来替他管家,不对,应该是想到了新的训练她的法子。
宫里那么多人各种开销十分麻烦,冉冉算学好,不过真不爱揽事管家。
她看着一如既往好为人师的小哥哥,内心十分悲愤。
“我不!”冉冉气得脸红。
午膳后,冉冉照常被拎到书房,这是司马承给她开小灶的时间。
看到小哥哥熟练检查她的课业,连自己爹爹都没那么严格,冉冉慢慢吐出一口气。
司马承不知冉冉心底所想,在教冉冉上,他表现了前所未有的耐心。
其实他心底一直有个不为人知的想法。
冉冉那么喜欢亲爹,江知乐和冉冉,也确实是他见过非常少见的父女关系,温馨融洽,特别是冉冉自小就一口一个爹爹。
他没看出江知乐有什么不一样的,不过父亲亲自教导女儿课业,这在京中倒是独一份,于是司马承便认为,教导课业实在是一剂良方。
一来不动声色展现自己学识,听冉冉总夸自己亲爹厉害,却很少赞扬他,司马承模糊中便有了这个想法。
二来冉冉不是外人,课业上遇到麻烦和障碍,他定然竭力相帮。
冉冉不懂小哥哥的复杂心思,她知道小哥哥是花了心思的,也投桃报李,有什么自然而然会想到小哥哥,不过怵还是怵的。
当学子的哪有多少不怕先生的呢?
一到检查课业时间,冉冉就正襟危坐,小手放在膝盖上,眼巴巴看着司马承。
心底一边盼着对方说好,一边又紧张问题是不是大大的。
“这次课业不错。”司马承点点头,为了不让冉冉骄傲(他以前见过,江知乐就是这样教冉冉的,不可太夸),挑出一个小小的问题。
冉冉听完就气炸了,气得脸色涨红,小哥哥真真是吹毛求疵,鸡蛋里挑骨头,偏偏还真挑出根头发丝。
直到坐马车回到家,冉冉气还没消,脸上带着一丝气恼的薄红。
“爹爹!你看我今天的课业!”冉冉找亲爹求安慰。
亲爹果然给力,江知乐语气不疾不徐,十分温润,说起话来让人心悦诚服,毫不吝啬夸奖,将冉冉的课业赞了又赞。
被爹爹夸又夸的冉冉,脸慢慢又红了。
这次是不好意思的。
她软软拉着爹爹的胳膊道:“爹爹,也没那么好啦,下次我继续努力!”
江知乐道:“学着开心就好,若是太累了退出宫学也无妨。”
冉冉语气有些抱怨,“累倒不怎么累,就是课业总有问题。”
她不服输道:“我总要得个完美的。”非得让小哥哥夸她。
江知乐也知道司马承总挑刺的事,他摸摸冉冉的脑袋,“你和他置什么气,不值当,他吹毛求疵,严格又眼瞎,他觉得你不好,爹觉得你最好。”
冉冉也没注意到爹爹偷换了概念,觉得课业不好和你不好是两码事。
她用力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
江知乐不由十分满意,司马承乐意当坏人,他自然要当个天下第一好爹爹了。
这么些年,他还真该感谢一下司马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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