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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语道破:“若天帝是烦忧此事,大可不必。如今龙族由加贺担任太子,实权却在苍玦手上。长老们虽说固执己见,但眼下也都以苍玦的命令为主。若苍玦寻出个理由要还,天帝再加以协助给点龙族别的好处,那么,龙族便不得不还。”

天帝眯起一双凤眼,等着玉衡说下一句。

“天帝也许不知,衡水河岸一战中的凤族太子……他与苍玦,似乎有余情未了。”

这其中的千万情丝,玉衡所见为实。

“你说什么?”天帝忙问道,“与苍玦纠缠不清的,不是一只麻雀妖吗?”

“凤族太子确实与麻雀妖长得一模一样。”玉衡为天帝出谋划策,也是在为自己的孩子铺一条生路,“但他是不是当年的麻雀妖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他们情义未断。天帝若不想失去苍玦,便最好不要为难凤族。并且,仙骨之人归于妖界,若不剜骨,往后的麻烦诸多,他们不会不知道。”

玉衡胸有成竹,已是猜对了七八分:“而剜骨之伤岂能小视,八千年修为的纯血凤凰不会做这等蠢事,自伤修为。凤族出此下策,想必是为了给天界一个下马威,想能有同天帝谈价的筹码。”

因为,倒不如天帝做个善人,先退一步,投以恩惠。

玉衡说的在理,最重要的是苍玦与南栖的那份情,已不在天界所控范围之内。

苍玦早从八年前起,就彻底变了。

天帝前思后虑,许多问题他也有想到,但经玉衡一提点,便是更为清晰明朗:“天界凤君之位空缺已久,你亲自去请那只纯血凤凰来天界一趟。”

末了,天帝勾起嘴角淡淡道:“此事难得你颇多费心,若纯血凤凰重归于天界。你要几滴心脉血,便也不是什么难事了。”

被看穿了心思的玉衡跪身:“多谢天帝体谅。”

翌日。

婆娑河的雨停了,雨后的泥土混着一股草木的清香。

择儿起了个大早,同南栖一起吃了早点。南栖的身子还没好透,但因涅槃之后的余力,以及灵赭的帮助,他行动已自如。

他答应了择儿今日要去兔子山,便早早地替择儿挑选好了要出门的新衣衫。择儿异常兴奋,对兔子山的故友思念的不行。他对着镜子,摸了摸南栖帮他梳的发髻,开心地夸道:“爹爹,我今日真好看。”

“早该帮你打理,是爹爹疏忽了。”南栖还想到一事,也是他疏忽了。便是择儿的名字,‘择儿’是小名,还未有大名。

南栖拿来纸笔,在上头写了‘煜择’二字,问择儿认不认识。

择儿只晓得那个‘择’字,却不认得‘煜’字。

“这个字不认得。”择儿老实道,“曾祖母没教我。”

南栖便教了他念法:“以后你的名字,便叫煜择。”

是光耀之意。

“那我还叫择儿吗?”

“自然,煜择是你的大名。”

“那我一会要告诉叔父,给他说,我有个好名字了!”择儿很是激动,揣了一兜的小鱼干,想带去兔子山分给小兔子们吃。也不管它们爱不爱吃,反正他想分。

南栖牵着他的手:“我们先去看看你溯玖叔父,再去兔子山。”正要出门,就被莺莺拦下了。

莺莺凝眉,如遇大事般:“殿下,天界来人了。在婆娑河之外,请了麒麟进来传话。”

南栖牵着择儿的手,一下子便松开了。

择儿自己悄悄地又牵上。

“来的是谁,来做什么?”南栖沉下声来,面色也不如方才温和了。他紧接着又问,“哥哥现下如何?”

“来的是玉衡上仙,说是要请殿下去天界一趟,天帝要将您父君的凤君之位交还给您。我本想先报魔君,但魔君此刻一直守着上仙,寸步不离地为他渡修为。”莺莺犹豫道,“上仙的身子才刚稳定些,奴婢不敢去惊扰魔君。”

“祖母呢?”

“姥姥这些时日耗费心力,眼下还未起,奴婢未去惊扰。”

南栖点头:“那此事先不必告诉哥哥和祖母,我自己去一趟。”

“殿下!万一是陷阱……”

“玉衡上仙是天界重臣,他亲自来请,必不会有诈。择儿就劳烦你照顾了。”南栖抚了择儿的脑袋,歉声道,“择儿,我们明日再去兔子山,好吗?”

择儿不情不愿地低下头,扣着手指:“那你早点回来……”

可惜了他今日的一套新衣衫。

而不同于择儿的失落,今早的嘉澜睡得十分舒服,他是在云渊身边醒来的。

云渊伸了个懒腰,帮嘉澜穿了鞋去洗漱。

昭溪为他们准备了红豆饼做早点。

嘉澜跟着云渊洗脸漱口,蹭了蹭自己的衣袖,昨夜发生的事情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他不太爱吃红豆饼,但也不挑食,咬了一口后,突然问道:“婶母,我什么时候可以见父君呀?他打仗还没回来吗?”

阁中无人告诉嘉澜实情,便连云渊也守口如瓶。

嘉澜不甘心地问:“我见玉衡叔父都回家啦,为什么父君还不来接澜儿?”

该不会父君不要他了吧?

嘉澜忽而后悔在昭溪这住下了。

本来吧,嘉澜就觉得因为自己长得像爹爹,受到了父君的疏远。眼下在别人家住久了,父君会不会觉得他不在琅奕阁中更好呢?嘉澜很是担忧,嚼着红豆饼的腮帮子也变慢了。

“你父君确实已经回来了,但他还有些事情要忙。过几日,婶母就送你回去,好吗?”昭溪抱起嘉澜,哄声道,“见在婶母如此喜欢你的份上,澜儿就在婶母这多住几日吧。”

嘉澜抿着唇没有答应下来,他害怕自己一应声,就又得好久才回琅奕阁了。为此,嘉澜甚至没了吃饭的心思,闷闷不乐地抹眼睛。

小小年纪,就心事颇满。

昭溪见此,只得托了罗儿回去一趟琅奕阁询问苍玦的近况。

并向嘉澜保证,不会让他等太久。

云渊是十分喜欢这个澜儿弟弟的,怕他无聊,便牵着他的手就要带他去外头转转,寻些好玩的。近日,他的发小夜北也回天宫来了,云渊正打算带嘉澜去他那处算小命盘玩。

罗儿最是将嘉澜的事情放在心上,得令后,便是一路匆匆地出了天宫大门。

恰时,南栖正出现在她面前。唯见南栖身穿一身红色衣衫,锦缎绣着黄色的凤纹,气势夺人。他随着玉衡来了天界,第一次步入了往前如何都不被允许靠近分毫的天宫。

罗儿见到他,差点惊呼出声。但南栖从她身前走过,目不斜视,仿佛不认识她一般,冷着面,径直进了天宫的大门。

罗儿唤住他:“公子!”

倒是玉衡回了身,他身侧的南栖微微侧身:“上仙?”

“殿下,这边请。”玉衡这才继续引路。

罗儿再不敢耽搁,速速回了琅奕阁,他要将此事告知苍玦!

而南栖一旦进了天御殿,便是连玉衡都被挡在了外面。

南栖不知是和天帝谈了什么,出来时,他一言不发。有小仙上前为南栖奉上一块腰牌,上面刻着‘凤君’二字。

南栖没有拒绝,应是在这一方面,和天帝谈拢了。

玉衡便道:“凤君。”

南栖一时之间还未适应这个称呼,迟疑了些许:“今日劳烦上仙奔走一趟,此后事宜,我会再来天界商议,今日便先告辞了。”

随后他疾步朝外走去,私心想见一见天宫景象。

玉衡很是想问一问他,是否知道嘉澜的存在,却又担心是自己多言,便想等他下次来时,让苍玦亲口与他说明。

哪想南栖还未走出多远,便迎面跑来一个看似只有四五岁大小的孩子。他抱着一个命盘,正和别人玩的起兴。

而他身后跟着两个少年仙君,一个便是玉衡的独子云渊。另一个南栖不认得,也未曾见过,但看穿着,许是占星殿的小仙君。

嘉澜一个不当心,便撞到了南栖,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命盘滚到了南栖身旁,被夜北及时跑上前捡起。

“上仙!多有得罪!”夜北忙道,只觉得南栖身有仙气,也不知是个什么位阶的,便先喊了上仙。

南栖居高临下,微微看了一眼摔倒的孩子,并非是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

嘉澜趴在地上,吃痛地哭出声来,娇弱的哭声如针扎入南栖心中。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想起择儿刚出生的时候,那哭声也似针扎。南栖弯腰,想扶起他,却慢了云渊一步。

也慢在云渊的一句:“麻雀哥哥?”

南栖不会同一个孩子置气,他轻声道:“小仙君认错人了。”他没有久留的意思,转身便要离开。

云渊抱着埋脸哭泣的嘉澜,急忙一手拽住了南栖的衣角:“我不可能认错的!澜儿这么像你,我怎么可能认错!”他怀中的嘉澜这才抽噎着抬脸,望了一眼冷冰冰的南栖,与南栖对视上了。

只这一眼,便使得南栖心中万海翻腾。

他迟疑,也是惊愕。

“你为何……”

为何长得与我如此之像?

“麻雀哥哥,你不认得澜儿吗?他是你和叔父的孩子啊。”云渊终于放开了他的衣角,欣喜却也埋怨道,“你还活着,那你为什么不回来找澜儿?叔父总不知道怎么带孩子,澜儿好可怜的!”

嘉澜也怔怔地望着南栖,眸子里溢满了泪水,红着鼻子抽噎。

“你在说什么?”南栖的心剧烈地跳动,像是戳破了秘密的鼓声,咚咚咚——快要卡到了嗓子眼,“他怎么会是我的孩子……”

云渊同他争辩:“我娘亲告诉我,当年澜儿一出生便不行了,是叔父费尽一切救了他。澜儿自小体弱多病,最是需要你,你为何不在他身边?麻雀哥哥,你连自己拼死生的小孩,你不记得了吗?”

一字一句,如暴雨倾盆。

南栖听着他的话语,心思全乱了。

什么澜儿?

什么孩子?

为什么要说苍玦救了这个孩子……

他的孩子,明明就在婆娑河;他的孩子,明明便叫煜择;他的孩子……明明当初安昭便说只有那一个!

而他的孩子,苍玦明明便是不要的!

可看着嘉澜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眉目,南栖不得不信。

可这信了,心中某些固执就被打翻了。

他颤抖着手去探嘉澜的原身,发现他和择儿一样,并未分化。但他能感知到,嘉澜身体中存有的,是他一模一样的火灵经脉。

他木讷,深深的溃败感击垮了他。

他失了神地望向嘉澜,却被孩子小小的手主动拉住了手指:“爹爹?你真的是我爹爹吗?”

南栖听此,一双手止不住发抖,不是恐惧,而是慌乱与惊喜。他连忙握紧了孩子的手,便连齿唇都是苦涩的。南栖看着小小的嘉澜,眼泪无声滑落。

他闭上眼睛,沉默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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