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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怀菁倒不是胆小的人, 只是养得太好。
程启玉的手微微攥紧了些,庄怀菁双眸望他, 稍稍疑惑。他慢慢抱紧她, 头缓缓低下, 下巴贴着她的细肩,好似伤口的疼痛开始发作。
庄怀菁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犹豫了会儿后, 又不敢开口,只得抱住他的劲腰,轻轻抚|摸,哄着他忍忍就过去了。
她一边听外面的声音,一边又得顾着太子。
庄怀菁不知道她抱着的这个人其实什么事都没有,他只是太喜欢她的眼神,里边全是他,充满信任。
她小时候瘦瘦小小,长得漂亮,笑眸弯弯,但谁看都以为她活不长。庄夫人能给的就给,庄丞相十分宠爱,但她最喜欢他。
陶临风脑子里只记得家仇——陶姓一氏死于非命,仅剩几个老奴抚养他。
孙太傅把他接近府中养了半年,只是因为孙太傅与陶家有些渊源,孙夫人姓陶。
陶临风那样冷淡的性子,和谁都不说话,和她相处不到半年,竟也敞了心扉,时常和她书信来往起来。
他半点都不知道。
后来她身子慢慢好了,也开始抽条长个。小姑娘玉质玲珑,见了的人都会夸上一句,软和的身体带着淡淡的清香,学着掌事没多久,性子也开始慢慢收敛起,只在他面前不一样。
没人教她不能过于亲近男子,没人告诉她男人都是虎狼,庄家只是让她离皇宫的人远一些。
她把他当做可以信赖的兄长,他那时也只是把她当做最喜欢的妹妹。做事亲近了一些,也只是普通的兄妹情谊,算不得别的。
傻姑娘,现在不一样。
等外面的声音慢慢消失之后,庄怀菁心里才松了口气,她在太子耳边说:“殿下若是疼得厉害,不如先休息会儿,刚才或许是山中的野物,不用担心。”
程启玉抱着她,没松手,他脚步踉跄,身子好像有些脱力。庄怀菁没大力气扶他,摔到地上,地上铺了好几层的枯叶发出声响。
幸而不是昨天那样的山洞,软地要软上许多。她只能勉强撑着地,给他做个支撑。
庄怀菁扶着他,他撑手坐起来,靠着石头,慢慢点头,只道:“是孤失礼。”
他们在堆叠的高大山石之后,旁边还有棵枫树遮挡人影,很难被人发现,如果等侍卫找来,或许又耗去半天时间。
“殿下是为救我受伤,”庄怀菁轻道,“我自有些责任。”
不仅是因为他昨天救了他一命,还是因为她深夜没耐住,依顺了他。庄怀菁没脸想昨夜,只是转了话问:“殿下好些了吗?”
她心中有些奇怪,照理来说,皇宫的侍卫早就应该搜山过来,为什么现在还不见人。
“人应该快到了,”他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再等一会儿。”
四处寂静无声,这里宽敞,离得远了,也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庄怀菁抬起头问:“殿下是不是知道什么?”
枫树上的红叶依旧不时随风飘下,有片落在程启玉手边,他捡了起来,低头看了两眼,只淡道:“孤也是方才才想到,不是侍卫不过来,而是人来了,人手不够。”
庄怀菁一惊,猜到他想说什么,难以置信,她说道:“难道是出事了?刺客不止是来了这?”
程启玉颔首告诉她:“或许是父皇那里出了点事。现在已经这个时辰,也快了。”
庄怀菁端坐在他面前,虽有些狼狈但依旧不减身上的贵气,白皙的双手相握,放在腿上,她稍作思考,便又抬头问:“难道是魏公公的人?”
程启玉闭目养息,说道:“说不准,他的人确实不少。”
庄怀菁难免又想起了几个月前的事,太子或许几年前就在查魏公公,因为涉案的人数实在是太多了,短短几月根本不可能一一查清。
这是件利国利民的大事,如果是太子来做,效果如何她不敢保证,但这至少会是他在做帝王前一项大的功绩。现在事情归功于相府,即便她是府上的人,也觉得占了大便宜。
市井之中多有议论,至今还没停歇下来。
太子就和庄丞相有了协定,但庄丞相一直没和她透露,庄怀菁便以为可有可无,保命都难。现在想来,太子对她……算是早有提醒,让她不必做那种事,可惜她不知道。
他在休息,庄怀菁也不想多话,住了嘴,一会儿之后打了个喷嚏。
程启玉突然睁开了眼,淡道:“冷?”
庄怀菁摇头,只是鼻子不太舒服。凉风中夹杂水汽,吹拂到人脸上,虽说是山林之中,但空气觉着让她有些难受。
他向庄怀菁招手,又道:“这里避风,昨夜也没淋雨,过来。”
庄怀菁摇头道:“我没事,殿下先休息吧。”
他的手指慢慢指着旁边一处,看着她道:“听说你幼时身子不好,现在是全好了?”
程启玉不像是在问她,庄怀菁与他对视一眼,叹了口气,不想和他闹,她心想太子未免太过强势,荒郊野岭,坐哪不一样?他又是怎么知道她的事?
这块地方确实干燥,石头腹中有横向拉宽的一小洞,并不深,庄怀菁坐在红叶铺的地毯上,仰头便能望见天色,毕竟这石头算起来也不怎么大。
程启玉手里还搭着那件脏衣服,烧不掉,也不能找个地方就丢了。如果随意扔了,被有心人发现,恐怕会传出些话不对口的事。
他把它丢到庄怀菁手上,开口说:“你是被孤连累,如果因此得了热病,并不划算。”
庄怀菁手里拿着那件衣服,看着上面的痕迹,脸红了起来。丢也不是,放也不是,她没敢往身上披,想了想,起身到太子身边,为他盖住腿,道:“殿下若因为这点小事感染风寒,才是最不划算的。”
程启玉静静看着她,庄怀菁说完那话之后,坐在一旁,手轻轻抱住膝盖,不太敢看他。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再修修
第48章
庄怀菁双手抱膝, 身子微蜷, 双眸盯着地上的红叶, 心想侍卫究竟什么时候到。今天没出太阳, 山风拂过来, 确实有些凉人, 但她没脸用太子的衣服。
山石上的落叶不时飘下来,树叶摩挲发出沙沙声, 有种别样的寂静。她肤色白皙, 处处生得精致, 就连蹙眉的样子, 也让人心颤得发抖。
庄怀菁心中叹了口气,倒也没法怪谁。太子不近人情,却也还是好的。他素来克己守礼,偶尔的那点小差池, 也只是被她钻了空子。
他已经许久没去凝水涧,张妈妈心惊胆战派人来问了一回, 只怕是得罪了太子, 日后会不好过,庄怀菁告诉她没事, 只是太子府上来了位琴师。
这位琴师是不是太子自己, 庄怀菁不敢问, 她实在喜欢得紧。
他和孙珩的风格很像,便是她心偏向孙珩,也不得不说一句, 那个琴师要略胜一筹。
庄怀菁轻轻抿嘴,乌黑的长发披在细肩上,从前孙珩擅弹琴,她最喜欢听,一直想让他教。但他没有多少闲暇的时间,干什么去了,庄怀菁也不问。等最后他无奈答应的时候,她又不太好意思了。
他教得认真,当真是手把手教她,他们亲近惯了,无人的时候很少拘谨。他的腿是热的,庄怀菁坐在上面,觉得耳后的呼吸都在烫人。
孙珩那双大手骨节分明,指尖精致,覆在她柔白的手上,好似可以握在手心打量。孙珩宠她,庄怀菁也爱和他在一起。
现在想来,他们其实算是过线,她那时已经十四,嘉朝经历战争才十几年,人丁不旺,女子十三岁便可在官府记录成婚。
但他们没有那种避嫌,庄怀菁觉得他是最好的哥哥,比谁都好。有次他沐浴的时候,她去找他玩,小厮出去放衣服,恰好不在,她便径直走了进去。
他有个浴池子,热气腾上云雾缭绕,看不清人影,地上有些湿,庄怀菁只看见他的背脊,兴冲冲跑上前,有话想和他说,脚底突然打滑,径直摔了水池子中。
她不会水,被呛了好几口水,幸好他发现得快,搂住她的腰抱在怀里。她鼻尖全是他的味道,要抬头时,又被他单手按在宽厚的胸膛前,眼前一颗净透的水珠慢慢流下。
浴池子是大理石的,洁白牢固,有上去的台阶,一层层干净。他在她耳边温声说道:“闭眼睛,别说话。”
庄怀菁听见他的话,也立马猜到了原因,微红的脸,闭上了眼。小厮要拿衣服进来,孙珩说了句出去,小厮愣了片刻,往里面看了一眼,没什么异常,这才没进来。
孙珩抱着庄怀菁,让她的腿轻轻抬起来,又一步步走上来。却依旧不允许她睁眼,水声哗啦作响。
她浑身被水湿浸,单薄的衣服有些透,贴着曼|妙的身子,水顺着罗裙边角一直往下掉,地毯都沾了水。
她或许是吃得补药多,身子长高,腰线盈盈,早早便开始发肉,拥雪成峰。庄怀菁在外已经有美人的称呼,肤质凝透,睫毛纤长。
如果是别的男人,她或许会觉得尴尬,但孙珩不一样,她只要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熏香便觉得心安。
酸枝木圆桌旁摆四个圆凳,刻双鱼纹路,光润圆滑,帷幔用铜制横钩挂在红柱旁,右边有七扇镶嵌玉心长围屏,黄花梨木架子上挂着衣物。他把她放在床上,轻轻拍了拍肩膀,让她继续闭着眼。
庄怀菁知道他现在一件衣服都没穿,她不是胡乱闹腾的性子,知道怎么样让人不难堪,应他一声,闭着眼转头。
孙珩去围屏后随意披了两件衣服,出来后才让她睁开眼,他颇为无奈,不知道拿她怎么办,只好说:“以后走路小心些,都是大姑娘了。”
幸好那时候天气还好,闷热得不会让人感觉发冷,只是庄怀菁脸红了一点,心觉以后不能再这么毛毛躁躁。
孙府没多少人,庶女已经出嫁,只剩下孙太傅和孙珩,偌大的孙府空旷旷,她在那也有处别院,布置用心,倒也不用湿着身子回相府。
庄怀菁最近总是会想起以前的事,她的下巴靠着膝盖,闭上眼,呼出口气。
天不容人,也是他的命,强求不得。
程启玉似乎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慢慢抬头,开口问她:“想什么?”
庄怀菁缓缓睁了眼,摇摇头,她还没开口,突然就听见了狗叫,夹杂一些其他声音。她倏地一愣,与程启玉对视一眼。
有人来了。
她慢慢搀扶太子起来,程启玉一手撑住石头,另一手臂上绑着撕下的衣衫,上面还有些血迹,他沉声说道:“先别着急,这时候进山,应该是自己人。”
庄怀菁没敢说话,点头应他。
他们在这里等候,庄怀菁提着一颗心,手攥住程启玉的衣袖,连呼吸都慢了一些。程启玉的手搭在她的小手上,让她不要过多紧张。
庄怀菁咬了咬唇,还是放松不下来。如果来的是刺客,被他们发现,必死无疑。
幸而他们运气是好的,也正如程启玉预料那样,来的确实是皇宫里的一队侍卫。
……
庄怀菁下了山后,才听人说皇帝那里出了事,有刺客下毒,随后又放火烧了皇帝寝宫,闹得人仰马翻。
既要灭火又要派人进山寻太子庄怀菁,还得抓刺客,御林军统领急得如火上蚂蚁。
他先派一半侍卫搜山去找太子,灭完火之后,最后又派人护住皇帝,让剩下的人继续去找太子,这才耽搁了这么长的时间。
庄怀菁身子没什么伤,太医诊脉后也只说让她好好休息。她累得手脚都不想动弹,坐在马车上,背靠着结实的马车壁,闭眼歇息。
太医正在外面帮太子治伤,小湖山的落脚处架有一个亭子,道路宽敞,右后侧有处水井。
庄怀菁听太医问程启玉身体,又听见外面侍卫巡逻的脚步声,最后困得不行,睡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加了张绒毯,归筑坐在马车旁泪眼朦胧,见她醒来就扑过来哭着喊小姐。
归筑运气好,躲在凉亭里没出去,那些刺客没关注她,她捡回条命,但也吓得不轻。她一直在院子里等庄怀菁的消息,时时怕她出了事,连闭眼睛都不敢。
现在看她完好无损,哭得连气都喘不匀,手上的巾帕都哭湿透了。庄怀菁无奈,说了好几声没事。
侍卫早就传了消息回来,归筑已经让宫女备好热水。庄怀菁在外一天一夜,身上的衣服已经沾了土,脏得不行。
归筑抹了眼泪,给她披了件斗篷衣,扶她下马车。程常宣在外面等她,他手里拎一包祛风寒的药,他勉强朝她一笑,没有上前,只是让侍卫交给她,转身离去。
庄怀菁有些奇怪,归筑低声同她说:“听说刺客好像和柳贵妃有些关系,二皇子听您出事的时候也出找您了,但是被御林军带了回来。”
庄怀菁心中一惊,问道:“可是真的?柳贵妃怎么会做这种事?”
归筑眼眶哭得红,搀着庄怀菁摇头道:“奴婢也不知道。”
青石板地铺得整齐,地上有几片红叶,道路两旁种品种各异的秋菊,相隔不远便有红叶枫树,她们后面跟着一行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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