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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青洲不和她辩解:“你们尽管去查,我只想知道他怎么说?他承认了?”
令她无法释怀的,是他的态度和答案。
“是……”毕竟与案情有关,女警官也有一些为难:“他很配合,承认自己所做的一切。”
周青州点了点头,起身欲走:“有任何需要我配合的,我都会配合。”
荀先生出事故后,旗下公司股市持续下跌,手底下的人都乱成一团,墙倒众人推的事故有,悲痛欲绝的有,悠哉度日的……是她。
有轨列车的生意太惹眼,荀先生进去之后无人替她遮掩,她便懈怠了心思,店铺也多日不去。
靳一浼同是闲人中的一位,如此一个星期,他实在看不过去周青洲的状态。
看着很好,心理承受能力还是太差了。
这天又是下雪,半山别墅来了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
荀天佑穿着厚厚的皮草,保姆为他遮着伞,慢吞吞的挪进大门口。
老管家亲切的说:“应该把轮椅也推下来的。”
荀天佑笑着说:“虽然是废人一个,可是能走路的时光还是想要珍惜。”
周青洲冲他点头以作示意,靳一浼挑唇笑了笑:“大少爷别来无恙?”
荀天佑苦笑:“我哪里有无恙的时候。”
荀天佑的到来,令很多人摸不到头脑。
老管家问他老爷子是否知情。
荀天佑说爷爷知道,他希望自己来接手半山别墅的产权。
在场之人皆沉默。
荀先生为老爷子开疆拓土,如今落得如此下场,老爷子第一件事竟然是撇清关系,让他交出手头的财产。
实在是令人心冷齿寒至极。
周青洲素着脸,左右看了看这半山别墅的布置,不知不觉已经非常熟悉。
但她还是很快就收起了留恋的神色,荀先生不在,她的情绪如何谁又在乎呢。何必让他人白看她的狼狈。
周青洲欲上楼收拾东西,却听荀天佑用微弱的声音叫住她:“周小姐,我想你并不用从这里搬走。”
这又是什么意思。
周青洲冷淡的说:“这里的存在已经没有意义。”
“但我想把它送给你。”
这句话成功让周青洲停下了脚步。
“为什么?”她审视荀天佑任何一个细节表情神态,想从中窥到一丝蛛丝马迹。
荀天佑笑着说:“我想和你谈一谈。”
他们谈一谈的地方在二楼的花房里,空气中温热的花香令人不是太舒服,尤其是心情烦躁的时候,这个环境有点太热了。
荀天佑拄着拐杖,两条腿并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即使姿势非常狼狈而且不美观他也还是坚持站着和周青洲谈话。
他说:“如果你累的话可以坐下,我想珍惜能够站着的时光,所以才会这么别扭,请你原谅我的任性。”
身体那样的姿态置身花海,他的形容和神态却并不狼狈。
周青洲便也陪他站着。
“你想和我说什么?”
“看来你对我也有很大的敌意。”荀天佑笑着说:“我对你可是有些很好的感官呢。”
“有话不妨直说。”周青洲厌恶绕弯子。
“好吧……”荀天佑有些无奈的妥协:“本来想委婉一些的,可是我想告诉你,请你不要把我当成你和行佐的敌人,他是我有血缘的兄弟,你是他钟爱的女人,我们应该是一家人的。”
周青洲叹了声气:“你叫我过来就为了说这些废话?”
原谅她没有任何兴趣去听。
荀天佑站的并不安稳,才一会儿的功夫就开始小幅度的左摇右晃,周青洲只好搭一把手,礼貌又纠结的扶着他手肘,让他不至于倒在品种名贵的玫瑰花上,把全身上下唯一好的一张脸也要扎烂了。
“谢谢。”
荀天佑调整了一下姿势,慢吞吞的说:“你真是个好人,竟然没有顺手把我推进花丛里。”
周青洲淡淡的说:“我只是正常人,正常人都会像我这么作,只有你爷爷才会……不过他也不会推你。”
她的直白引发荀天佑的笑点,他笑起来像个天真的顽童,配合左摇右晃即将要倒下的身体,顿时就让周青洲陷入了为人父母的情景模式当中。
“你还是别笑了,就算是为了健康。”周青洲不想这么毒舌,但是这个人真的让人很想吐槽点什么。
“我爷爷还真的把人推进花丛里面过。”荀天佑笑嘻嘻的说:“就当着我的面,把我们的爸爸推进了花丛里,花枝刮花了他的脸。”
周青洲又长了一次见识:“他怎么对亲儿子都这样?”
“我爸爸的血流了一地,到死的时候还一直盯着我,他怕我发出声音……”
周青洲:“……”
这个故事的画风一转就变成恐怖故事了。
荀天佑手臂发痛,却仍然保持着微笑:“其实我真的很怕死,我想活着,所以我不能是个健康的男孩,也不能是一个健康的男人,所以爷爷才会把行佐领了回来,他把我们两兄弟,一个变成了短命鬼,另一个变成了断子绝孙的废物。”
周青洲的手指不禁更加用力,几乎把虚弱的承受力量的人抓的要喊痛:“老爷子……杀人了?”
说出口又觉得不对。
她改口:“亲手?”
荀天佑说:“我从小就胆子小,真的很害怕,为了能够永远做荀家独一无二的男人,他能把自己的儿子杀了,更何况是我?”
他承认了……
周青州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疯子!”
荀天佑说:“爸爸死了之后,我从未梦见过他,我不敢出门,也不敢上学,更加不敢见爷爷,然后我开始装病……你知道吗,他是世界上最奇怪的爷爷,我病了之后,反而看到了他慈祥的一面,他对我那么温和,即使对父亲也从未有过。”
“我成功的找到了活下来的方法,可是这么多年,吃药早就吃坏了身体,行佐为我找过很多名医。可是也于事无补了,但是我仍然不后悔我曾经的懦弱,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如果当初没有生病……反正现在我都有自己的孩子了,不是也很好吗?”
原来他的遭遇,并不比荀先生好更多。
周青洲真的没办法理解:“他就为了自己做掌权人?都那个年纪了,还能活多久,他已经众叛亲离了,难道到死的那一天,他要都带走陪葬才行吗?”
“也许是吧。”荀天佑轻声说:“爷爷追求长生不老,海外小岛有专门研究细胞学的研究所,也许他能活的比我还久也说不定。”
周青洲没办法再说什么,魔鬼在荀老爷子面前又算得了什么,为了金钱和权利,他连儿子孙子都能杀。
荀天佑考虑了一会儿才说:“一个男人有了钱,他就会渴望权利,爷爷他,为了得到权利已经不择手段了。”
“你说这些对我来说无异于神仙打架。”周青洲语气悲凉:“老师保护我很久,根本不让我接触他的事情,现在他出事了,我除了相信他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你竟然相信他是清白无辜的?”荀天佑大吃一惊的瞪圆了眼睛,就像是个小孩子似的看着周青洲。
“他是!”周青洲仍是坚持着这个观点。
“他……好吧,他是。”荀天佑妥协的说:“如果以事件最终的目的和结果来看,他的确清白无辜。”
周青洲哼了一声,不再不依不饶。
荀天佑又笑起来:“我好开心见到你,你和行佐是一样的人,你们都是能做英雄的那种勇敢的人。”
周青洲不明白他的意思。
荀天佑乐观的说道:“把爷爷多年的积累击垮,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为此即使千夫所指,搭上自己的自由和信仰,委身与魔鬼做交易。”
周青洲:“……”
荀天佑说:“周小姐,你爱对人了。”
第77章 父亲的气概
周青洲已经理不清这一切,荀天佑体力不支,就要倒下,她几乎抱在他腰上,近距离接触,才发现他有一条细腰。
荀天佑却又温柔的对她说:“长兄如父,行佐对我来说同样是孩子……你也是我的亲人,我应当为你们承诺遮风挡雨。”
周青洲十分无措:“我先去叫人把你扶起来,或者你把拐杖扔了,我力气很大……”
荀天佑说:“行佐对你寄予厚望,他爱人,愿见那人扶摇直上九万里,即使他身陷囹圄而使你意志消沉,也请你振作起来。”
周青洲真的要疯了:“你先起来,我把你扶起来再说。”
荀天佑只好让她费劲的扶起来安置在摇椅上。
周青洲擦了擦额头的汗:“所以他之所以这么做,在法律的边缘底线来回试探,只是为了搞垮老爷子?”
“也不能这么说。”荀天佑的说法更明确一些:“他是经济犯罪,罪名是真的,他没打算自救,虽然杀敌八百却也自折一千,不过搞垮我爷爷则还需要另外一根稻草。”
周青洲摇了摇头:“我凭什么相信你,老爷子厚爱你,你坐享其成就可以了,为什么忽然变成老师的同盟。”
荀天佑低声温柔:“因为我也是一个父亲。”
荀天佑承认,他不是个光明磊落的甚至不算勇敢的人。
亲眼看到父亲死在爷爷手上,他的选择是捂紧了嘴巴缩成一团,那么小的年纪就知道呼吸都不敢大声。
因为害怕,他装病卧床不起。
荀行佐被领回家的时候,一副黑乎乎的乡下小子模样,土里土气唯独一双眼睛黑的惊人,谨小慎微的站在床边看着他。
“你是我哥哥?”那个与他有血缘关系的臭小孩说起话来倒是丝毫不露怯,眼睛里有着关心的味道。
荀天佑扒开被子,看着他说:“是的,我是你哥哥,可是我们没有爸爸。”
荀行佐偏了偏头,考虑了一下说:“我本来也没有爸爸,不过现在多了一个哥哥。”
荀天佑失去了一个亲人,又多了一个亲人。
荀行佐虽然是弟弟,可是荀天佑却在他身上看到如同他们一般别无二致的男子汉的担当和英雄气概。
荀行佐不受爷爷的喜爱,只被当做一件需要雕琢和训练的工具般养大,荀天佑亲眼看着那个土小子从黑变白,心却变成黑的,爱笑的变得沉默寡言,后来又变得温润有礼。
他的弟弟被琢磨的变了一个人,他身上和父亲相似的那些东西逐渐的消失或者凋零,唯独对他,无论何时相见永远都是那样厚重的叫一声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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