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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间学堂落针可闻,林妙儿的抽泣声被无限放大。

眼泪低落在地上,砸下一个个小小的水花,这种屈辱,足以令她记一辈子。

她刚刚说以后绝不再犯,并不是开玩笑的。

如果早让她知道,害人是这种下场,她一定敬而远之!

这件事被人传了一个多月,连书院外的人知道了。

老夫人还因此专程请周氏过府一叙,说她家教甚严,为人乐道。

头一回,老夫人亲自请她,席间也没有给她冷脸,周氏知道自己赌对了。

即便不能和赵家结亲,此举也很好地奉承了老太太,修复了两家的来往,与她个人而言,有天大的好处。

只是林妙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和挫折,再也不到学堂去了,而是在家学习。

经此一事,江家兄妹几个在书院更加无人敢惹,只阿林和阿森兄弟俩为人随和,与所有人都能打成一片,很快结识了许多同窗。

阿木成日冷着张脸,根本没人敢和他说话。阿柔和蜚蜚在女弟子中间更是活阎王般的存在。

倒是和阿瑾、刘越风平起平坐,并称岳临四修罗。

-

阳春三月,蜚蜚的生辰到了。

与往日不同的是,她今年并不在家。为此,江敬武和柏秋特意从家中赶到县城,向夫子告了假,带他们出去玩。

江敬武的茶叶生意果然同记忆中一样,极为顺利。

因为水患和蝗灾,茶叶产量大减。花江村地势本就高,他们家的茶园又在山脚,因而没有受到水患的影响。

仔细想来,花江村全体,一家被淹的都没有,连隔壁村都受到了不少的影响,单他们相安无事。

而花江村种茶的就只有江敬武一家,简直万幸之至。

“说起今年这水患,倒叫我打听到一件旧事。”席间,江敬武同孩子们说道,“同咱们现在的宅子、曾经的山神庙有关。”

他的表情充满了神秘,一副要说故事的样子。

孩子们便连忙问:“什么旧事?莫非咱们花江村真有山神保佑,才能如此幸运,避过水患?”

作者有话要说: 温柔随和江夏景

恐怖如斯江镜柔

[狗头][狗头][狗头]

第46章

“自然不是。”江敬武看着阿瑾, 说道,“当初不是在怀疑, 为何一个破山神庙会有那些讲究之物吗?”

“查探一番才得知,这山神庙, 竟是前朝皇室在一百多年前所建, 当年的香火,尤胜如今那些知名大庙。后皇室衰败, 村民们也仍然常去祈福。”

江敬武说道, “只可惜后来战火连天, 道士们逃的逃, 死的死, 花江村更是彻底没人了。”

“那后来怎么又有了?”孩子们疑惑问。

江敬武便继续同他们解释:“花江村原本不叫花江村, 只是个无人的村落。长久以来,江南水患都得不到治理, 上头便派人下来修河引流,所开凿的河,正是花江。”

花江村依花江所建,故而得名。

“原本, 只是想将花江作为支流, 旱季做灌溉水, 雨季引上流洪水入泊阳湖。”

摇了摇头,“只可惜,当年的渔阳郡守是个不折不扣的贪官,两万两黄金的修河款, 一夜之间离奇失踪。”

孩子们吃了一惊,两万两黄金,好多钱!

“是以,只开凿了花江,钱便不够了。负责之人挨个惩处,修河款却仍没有寻到,修河一事只得作罢。”江敬武说,“所幸花江起了作用,这些年都平安无事。”

只不过,今年刚开年便连天降雨,仿佛要把一年的都雨都下完似的,花江不堪重负,渔阳郡辖下不少村落都被淹了。

“天灾过后,恐有**。”江敬武叹气道,“庄稼全赔了,难民必不会少。”

不错,眼下刚过春分,余粮并未吃完,冬种的庄稼全淹了,四五月收不到新粮,后半年都要饿肚子。

若不尽快想办法退洪,春种来不及,秋季自然颗粒无收,届时,来年也没粮食吃。

怕是要饿殍遍地,民不聊生了。

“不说了,这不是你们该想的。”江敬武给孩子们夹菜,“你们好好读书就行,其他交给阿爹。”

他越是这样说,蜚蜚越是心神不宁。

一个多月前,新茶在郡里果然大受欢迎,阿爹已经找到了门路,不日便要出发去松涛港。

到时候阿娘会跟他一起去。

不出意外的话,她会跟哥哥姐姐们在书院,先不回去。

只是……不回去就能躲过吗?

蜚蜚有些恨自己这个笨笨的脑袋,竟然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记得。

若她当时没有呆呆傻傻,或许还能厘清事情经过,但现在时间也有些久了,她怎么想都记不起来,只能徒增烦恼。

“阿爹过几日便要出一趟远门。”果然,江敬武很快就同他们说,“阿娘也会跟着去,三日后你们例行回家,多带些东西过来,下个休日,便不要回去了。”

“等咱们回来,便先来看你们。”柏秋舍不得他们,不断嘱咐,“到时候给你们带礼物。”

孩子们常在书院,倒也不像小时候那样粘人,只是觉得不放心,让爹娘万事小心,早去早回。

两人自然答应。

饭后,孩子们回了书院。

蜚蜚趴在桌子上,正沉浸在未知的恐惧当中,就见桌旁伸过来一只小手,放了个东西在她面前的桌子上。

是一只木雕的小兔子,巴掌大小,活灵活现的,木头眼睛似乎正与她对视着。

“生辰礼物。”阿瑾也趴在了桌子上,与她面对面,“笔托。”

先前便见他拿一把小刀在刻这个,原本不知道是做什么的,现在见了,才反应过来。

——她属兔,因而雕个小兔子给她玩儿。

蜚蜚望着他浓黑纤长的睫毛,突然笑了起来,暂时忘了害怕,拿过小兔子,放在手里珍惜地打量。

“真可爱。”她摆弄来摆弄去,越看越喜欢,“谢谢阿瑾哥哥。”

阿瑾没说话,只酷酷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真让人舍不得,”蜚蜚想到自己恐怕就快要死了,一阵悲从中来,准备说些什么,又怕露馅,只得转开话题,“还想跟你一起放风筝。”

什么舍不得?蜚蜚敲敲自己的脑袋,还不一定会死呢,要是真念叨来了怎么办?

想了想,又不愿意多说了。

“回去就放。”阿瑾说道,“想放风筝还不简单?”

蜚蜚只得点点头,敛住焦虑的情绪,将小兔子放在面前仔仔细细地打量。

兔子的雕工并不算好,虽然圆滚滚的特别可爱,但是肚子和脑袋上面都还有切割的痕迹。

可一想到是阿瑾一刀一刀削出来的,蜚蜚又觉得心里很暖。

阿瑾对她可真好。

想到还没有给阿瑾送过生辰礼物,蜚蜚有些愧疚,不由抓着小兔子,问阿瑾:“你生辰是哪一天?”

“在冬天。”阿瑾没说具体,只道,“初雪的日子。”

蜚蜚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了几分哀伤,不由抓住他的手,说道:“那一定很美。”

阿瑾却只是抿抿嘴,什么都没有说。

“你怎么了?”蜚蜚以为自己说错话了,忙从桌子上起来,正襟危坐着看他,“是不是我惹你不高兴了?”

“没有。”阿瑾说,“只是想我阿娘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提及自己的家人,蜚蜚便连忙问:“她在哪儿?”

在沬州?还是在京都?阿瑾总说他忘记自己家在哪里了,但蜚蜚知道,他应该只是不想说。

“她已经死了。”阿瑾苦涩地笑笑,“在你捡到我的前一天。”

蜚蜚呆住。

在她幼小的心灵里,对死亡唯一的感受,就是她自己所遭遇过的那些。

不是疼,不是难过,只是孤独。

她附着在镯子里,看着这世间,可是世间感受不到她的存在。

“对不起。”蜚蜚低下头,觉得自己真是一个笨蛋,尽说错话,“我不知道。”

“没关系的。”阿瑾摸摸她的头发,“该我谢你。”

蜚蜚的大眼睛望着他,是一种做错事的目光。

“我很少想她。”阿瑾稚嫩的嗓音,说了句,“谢谢你,让我想她。”

蜚蜚无法理解也无法想象他之前是怎么过的。

他只比自己大一岁而已,想自己阿娘,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吗?他竟然会这样说。

正要问问,夫子带着书卷进了学堂,打乱了她的疑惑。

眼下课业愈发重了,蜚蜚多数都跟不上,全靠阿瑾和姐姐提点,倒也没出过什么明显的错。

即便有时候答不上来,夫子也不会罚女孩儿,顶多让她多写几遍。

三日后,休日到了。

早课结束,夫子却并没有直接宣布下学,而是提醒他们说:“近来各处均有流寇作乱,切莫独自回家。最好是三五成群,或乘车护送。”

“回去之后,同家里人也都说说,”夫子安抚他们,“但也不用太过紧张,一切小心便是。”

孩子们归心似箭,纷纷应下,也不知道多少人听了进去。

“流寇作乱?”回去的路上,孩子们便讨论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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