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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在二人倒下这一瞬,那三支箭中,一支为高弘一剑截住劈断,一支射偏,却生生钉入马车中数寸,最后一支,更是擦着阿姝左臂而过,斜插入土地中,箭尾仍不断震颤着。
混乱间,那三人见未射中,不由纷纷怒吼出声,嗓音粗粝,其中一个用生涩的汉话大喝一声:“杀了刘徇妇人,为我王报仇!”
说罢,三人齐齐将背后稻草丢开,抽出期间所藏弯刀,便冲上前去与赵氏剑客们拼杀。
幸好匈奴人虽魁梧剽悍,体健力壮,也抵不住赵祐所携之数十剑客一同攻讦。不出片刻,那三人便砍伤数剑客后,便被一拥而上,一举扑倒,面朝下擒拿住。
赵祐见人已被控住,忙又喝众人围拢,将阿姝等护在中间,自己则迅速上前去观她情形。
因事发突然,阿姝仍倒在刘昭身上,急喘不已,双手牢牢护在腹上,浑身筋挛,原本温婉娇俏的面上俱是惊恐苍白情状,瞧得人骤然心疼。
邓婉亦倒在一旁,率先回过神来,颤巍巍爬起身,冲赵祐点头示意无事,二人一同奔至阿姝身侧,将她小心扶起,紧张问:“阿姝,如何?可有不妥?”
阿姝仍有恍惚,却听那头被擒拿住的三匈奴贼人处忽而一阵惊呼,竟是那三人于众目睽睽下,一齐猛地以头抢地,一连数次,头破血流,呜呼断气!
阿姝仿佛被那突如其来的动静惊醒,骤然一哆嗦,双目回神,忍着浑身战栗,扶住兄嫂的手起身,慌忙回过身去查看刘昭情形:“阿昭,你如何?”
刘昭方才下意识的以身作垫,着实突然。阿姝记得自己倒下力道不小,那地上满是沙土碎石,这般被压住,应当要受伤。
果然,刘昭惊魂方定,稍一动弹,便忍不住倒抽一口气,稚气的面庞都皱到了一起。赵祐与邓婉已上下将阿姝打量两遍,见并无大碍,又仔细看刘昭,不由紧张道:“王妹哪里伤着了?”
刘昭望着众人这般担忧的模样,忽然有些羞涩,腼腆笑了笑,白着脸道:“我无事,大约是手肘上破了皮。”
阿姝忙与众人一同扶着她慢慢起来,小心掀起她已被碎石磨损的衣袖,衣袖上已有一块布料同小臂上的一块皮肉粘在了一处,待揭下时,又引她脸色一白。
只见那原本白生生的瘦弱小臂上,自手肘关节处往下,竟是生生磨出半掌大小的鲜红血痕,模糊而可怖。
阿姝望着一阵心疼,双眼蒙上泪意,道:“阿昭,多谢你。方才若非有你,我只怕要没命,只是连累了你。”
刘昭苍白的脸渐渐红了,望着阿姝泫然欲泣的模样,忽然有些理解阿兄,连连摇头道:“二嫂你身子重,我更灵活些,这稍稍一摔并不妨事。快别替我担心,否则我要过意不去。”
阿姝勉强站着,忍住泪眼,连连道:“莫再多言,咱们快些回去吧,先请女医来瞧一瞧。”
她说罢,觉腹中胎儿仿佛也感受到了方才的惊险与紧张,剧烈胎动令她腹中隐隐胀痛起来。
婢子们忙七手八脚将二人扶去一旁农舍中暂歇,由随行女医上前来诊治。阿姝稍受惊吓,所幸脉象仍算稳定,并无大碍,只稍歇一歇,放松心神便可。倒是刘昭,因外出,女医并无伤药,只得以清水替她洗净伤口,以洁净绸布包扎起。
赵祐领高弘等人将那三匈奴人尸首细查一番,拨开其穿在外的汉服后,果然露出内里带了匈奴图腾的衣物来。联想起方才那人喊的“我王”,不由猜测该是数月前,被刘徇所退的左右日逐王之部族。
赵祐遂一面命人将此地清理干净,一面又命人赶忙去郡中衙署寻郡守孙和,请其与都尉即刻派人在郡中搜寻,是否还有其余混入城中的匈奴人。
待将这些都安排妥当,便不再停留,领着阿姝三人回府中去。
女医又将刘昭浑身都检查一遍,见除手肘外,肩膀处也有淤青,然整体并无大碍,才替她仔细将伤口都敷药包扎。
赵祐又忙取笔墨予阿姝,将此事写信告知刘徇。阿姝亦以为此事重大,然又不欲令他分心,思来想去,只将有匈奴人报复一事写下,嘱咐其多些警惕。待问过刘昭后,又略略提了一笔,道自己因刘昭在,方得无碍,如今两人都好。
她反复阅过,又交刘昭与赵祐看了,方命人快马加鞭送出。事毕,又再书一封,略述今日事,送往信都交冯媪,要其也多加警惕。
当夜,阿姝与刘昭二人话至黄昏,同寝一室。
……
此时,刘徇初定河东,方于汾阴渡河入夏阳,欲暂时踞守休整后,再徐图长安。却不料,忽然收到自邯郸来的书信。
他本才接到派出的探子摸到的消息,言耿允已将手中十万人马,与羽林军一万人,在长安附近一一排布好,待其入关迎战。
如王戍等流民军中的诸将纷纷进言,请求一鼓作气攻打长安。而郭瞿、樊霄、刘季等人都以为,当暂歇半月时日,一面派人再去打探附近情形,将地势、布防等都一一查探清楚,一面也可令众将士好生休整,消解先前奋战近两月的疲乏。
刘徇听罢两边之言,又在心中仔细思量后,取出舆图与众人一观,再于沙盘上一番演示,便将如今之局势推演清楚:“诸卿且看,我军虽有气势,可乘胜出击,然长安非寻常城池,身为都城,经百年经营,可谓固若金汤,加之周遭有五陵邑拱卫,若无相当实力,引敌出动,恐怕要有持久之战。届时我军粮草嚼用,乃至军备辎重皆是一大问题。”
王戍等人经他一番解释,再三考量,只觉十分有道理。
他继续道:“然若休整半月,却不但可使我军有休养喘息之时,更能消磨敌军耐心,令其焦躁不安。届时我等只需出其不意,便可大获全胜。”
王戍等遂不再坚持。见众人都意见一致,刘徇方下令大军暂时休整不前。
恰此时,诸将散去,便有自邯郸来的信使,迅速奔入,拜道:“大王,邯郸遇匈奴刺客,此乃王后亲笔书信!”
刘徇闻言,顾不得尚未完全散去之将士,顿时面色一肃,三五步上前接过,匆匆展开阅览,直接略过中间所叙之经过,先瞧见最后一列“夫君勿忧,姝与昭俱无碍”,方缓过气来,倒回去重阅。
待将信一字不漏读完,他面色冷肃不已。匈奴与汉世代积怨,虽曾有过数十年相安无事的光景,然一旦矛盾激发,便易生变。前番,他于幽州时,只道取了右日逐王之首级以震慑之,却未料那左日逐王且渠奢竟是个如此阴狠记仇之人,竟连老单于弥留之际,匈奴内忧外患不断之时,都敢腾出手来,派人深入中原,刺杀他妻儿!
刘徇气极,将手中丝帛收起,来回踱步,于心中暗下决心,待拿下耿允,定要与那匈奴竖子一战,杀得他心服口服。
待过片刻,他方命人四下留意,勿被匈奴奸细混入。
不知为何,他总觉心中不妥,思来想去,将那信使重又唤回,道:“你且将那日情形从头至尾与我说一遍,不得有丝毫隐瞒。”
那信使本想着,临行前王后再三嘱咐,莫将那日之事说得太过凶险,正要开口,却陡然见平日和蔼的大王正冷冷注视着自己,不由打了个寒战,略一犹豫,便一五一十都说了。
说到那三刺客张弓搭箭,王妹将王后拉开倒地,方堪堪躲过一劫,母体与胎儿俱无大碍时,刘徇原本紧紧拧起的眉头方稍松开。然待信使紧接着又道王妹因此受了些轻伤时,他又担忧起来。
他虽欣慰于刘昭的骤然懂事,但作为兄长,仍对妹妹伤势担忧不已,即便是皮外轻伤,也要心疼。再有,便是担心因着此事,阿姝受了惊吓,又对刘昭有愧疚,日后会心中不安。
这般思来想去,总觉不大放心。他抬头又望望舆图与沙盘,最终下定决心,猛然起身步出,命人将郭瞿、樊霄与刘季三人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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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奔回
那三人本见邯郸信使如此匆忙, 料定王后有事,也未行远, 便在外候着, 此刻一唤,当即入内。
刘徇先令三人各自坐下, 方道:“匈奴且渠奢那厮贼心不死,竟派人乔装潜入邯郸,欲刺王后。幸君山出行, 携随从剑客众,才未生大事。”
三人俱是一惊,樊霄忙问:“王后如何?”
刘徇道:“无碍,受了些惊吓,需好好养着, 阿昭受了些皮外伤, 也正休养。我欲趁这半月休整, 回去一趟。子郁可携十人随我同行,”说着,他转向郭瞿与刘季二人, “此地诸事,便交托二位, 既要按兵不动, 守住已得之地,还需再派些人去北方边地探探匈奴情形。”
三人对视一眼,知他意已决, 不再多劝,拱手应下。
刘徇观天色,正是晌午,遂将三人留下,把接下来半月的一应事宜都交托安排清楚,方于傍晚时分,稍用些干粮,便点了十人,与樊霄一道,带上饮水与干粮连夜赶回。
这一路过去邯郸,若是寻常不急不缓的速度,须得五六日的光景,刘徇因稍急切,又无多余行囊,只三日便到了。
他到时正是傍晚。赵府诸人皆未料到,待一见他,俱是惊愕不已的模样,愣了片刻,方引他入内。
行至屋外廊下,便见阿姝一身藕荷色宽松襦裙,正一手扶腰,一手持团扇遮住斜照而来的夕阳,慢慢往屋门里去。
他心中一荡,未待仆婢们报,便快步上去。
阿姝闻脚步声,回首来看,一见是他,不由一愣,瞠目道:“夫君怎这时候回来了?”
刘徇未多言,只将她搂在怀里好一会儿,方松手上下打量道:“我接了你的信,并不放心,恰逢战事初歇,休整半月,便回来瞧一眼。”
他扶住她双肘一同入室内,一双眼时时停在她身上,也不入内室,冲婢子随意一挥命退下,便俯身低头去吻她,含糊道:“幸好你无事,先前我着实担心,生怕是你为宽慰我,故意隐瞒实情……”
阿姝却一反往日的顺从温驯之态,面红耳赤地伸手去推他,别开脸道:“夫君,别,还有人在……”
刘徇心猿意马间,忙俯身追过去继续要吻,道:“无妨,我将她们遣出去便好了。”
谁知他双唇才贴到她耳畔,细细地亲吻,便闻内室传来一声刻意的轻咳,紧接着,竟行出个熟悉的身影,却是刘昭。
刘徇倏然呆住,愣了片刻,见阿姝面红耳赤,羞涩不敢抬头的模样,忙退开身去,肃然立住,道:“阿昭也在此。”
刘昭这两日总留在阿姝屋里养伤,夜里也常与她同寝解闷。方才阿姝用过哺食,正在院中走了两步消食回来。而她因那日也将足踝扭了,不便出去多行,便留在屋中。
哪里知道,竟撞见兄长回来与阿姝亲热。
她一个尚未及笄的闺阁女子,方才坐在内室,听那衣物摩挲与肌肤纠缠之声,着实羞涩恨不能钻入地缝中去。
此刻她垂着涨得通红的脸,用力绞着衣角,也不敢抬头望他二人,只咬着唇讷讷道:“我,我这便要回去了。”
说着,慢腾腾挪着扭伤的足要往外去。
阿姝瞧这情形,不由侧目嗔怪望一眼刘徇,伸手指指刘昭受伤的手脚,又推了他一把。
刘徇也正愣神,被这般一提醒,方反应过来,妹妹还受着伤。
他暗叹一声,上前唤住她:“阿昭,你慢些。”
说罢,他过去两步,微蹲下|身,道:“你受着伤,上来吧,阿兄背你回去。”
刘昭一愣,待方才的羞赧渐渐消去,方慢吞吞的张臂攀上他后背。阿姝扶着腰指指刘昭手肘处,道:“夫君且小心些,阿昭这处受着伤。”
刘徇待妹妹趴好,方稳稳起身,转首冲阿姝笑道:“我晓得了,你且等一等,我先送阿昭回屋去。”
阿姝自然道好,又冲他二人挥挥手:“快去吧,夫君待将这丫头送回去了,也且替我看着她是否好好地换了药。”
刘徇遂迈着稳健的步子,驮着妹妹一步一步跨出屋,行入夕阳余晖中。
他特意没叫婢子们跟着,只自己同刘昭两人,踩着自己长长的影子,仿佛少年时一般。
“上一回这样背着你出来,已是许多年前了,那时你才六岁。如今,我家阿昭已是大姑娘,就要及笄了。”刘徇缓缓行着,丝毫未觉劳累,只笑着拍拍她手。
那时他尚在东郡家乡,还未远赴长安求学,长兄也还未随梁王起事。
刘昭安稳的俯趴在兄长宽阔的背上,闻言蓦地鼻尖一酸,想起近两年,因她对赵姬的芥蒂,总刻意与兄长顶嘴争吵,道:“阿兄,我对不住你……”
说着,涨红的眼眶里掉出两滴泪水,随着前行的步伐,摇摇晃晃落下,掉在刘徇脚边。
他低叹一声,又伸手去拍她未受伤那一臂,哑声道:“阿昭莫哭。阿兄从来不怪你。如今你这样懂事,阿兄就满足了。笄礼一事,你阿嫂已同我说过了,待战事稍定,便好好替你寻个合意的郎君,将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刘昭一时也不知是羞愧,还是羞涩,只抽抽嗒嗒的哭了两声,哭得涕泪横流时,方入了屋中。
刘徇行至榻边,将她小心放下,取了帕子替她擦去涕泪后,又唤了婢子入内替她手肘伤处换药。
他目中俱是感慨的慈爱,抚着她垂在脑后的长发,温声道:“阿兄不必你当个如何贤良温驯,才德兼备,人人称道的好女子,只需你心平气和,日后过得舒坦顺遂,身体康健,便满足了。”
他说着,望着刘昭可怜巴巴的愧疚目光,道:“此番你这般救了你阿嫂,阿兄十分感激,你阿嫂也是一样的。她心软得很,只怕早已将你真当作亲妹妹一般来疼爱了。”他说起阿姝,唇角掠起一抹笑意,“只是她一向都是作小妹的,未曾当过一天阿姊,虽素来懂得体贴人,可若真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你也勿见怪,只来同我说便好。咱们一家人,必得和睦相敬才好。”
刘昭一时想起已去得父母与长兄,甚至是长嫂,一时才退去的泪意又涌上。她勉力忍住,重重点头道:“阿兄放心,阿嫂待我很好。不止是她,便是赵家的兄长与嫂嫂也都十分和善。我已是知晓了,阿嫂从来长在邯郸,长在赵家,与长乐宫里那位,根本无半点干系……往后我也会好好敬爱阿嫂,待小子出生,我也要做个好好的小姑。”
刘徇心中暗叹,笑着道了声“好”。
兄妹二个稍说两句便赞作别。
待刘徇回屋,阿姝已脱去方才在外散步穿的宽松襦裙,换上了件更轻薄些的纱衣,坐在妆奁前梳理长发,闻声自镜中望他道:“夫君回来了。阿昭可换了药?前两日她都嫌麻烦,得我在旁好生盯着,才知要换。”
那本是上好的伤药,勤换药才能不留疤痕。好好的女孩儿,不该在臂上留疤。
刘徇走近她身后,点头道:“都换了。”他解下外衣丢在一旁,凑到她颈窝边,垂眸仔仔细细的打量她,自发梢至眉眼,自下颚至手脚,一点也不放过。
阿姝被他那目光瞧得起面热,不由不动声色移开半寸。
她本因腹部滚圆,没法端正跽坐,只得将双腿稍分开些,一手执梳,一手撑在臀斜后侧的榻上。因肩臂用力,本就纤美的脖颈与锁骨处愈突出。
刘徇瞧得起眼热,一言不发便俯首去吻那处细腻肌肤,双臂裹住她上半身,令她往后倾倒至他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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