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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渠已经痛得人精神有些恹恹,宋屏连忙轻声呼唤,努力使清渠打起精神来, 深怕清渠自己支撑不过去。
大夫出了屋给侯夫人汇报。
“姨娘这是心神不定,极具惊慌才引发了早产,不过还好之前谨遵医嘱服药,每日散步,情况不算很差,我已经开了一副归脾汤,可以安心宁神,不过这毕竟月份不足,生产还有得苦熬,全看姨娘能不能坚持住了...”
“好好好,”听到有救,侯夫人一直提着的心才落到实处,“那就麻烦大夫先到偏屋休息。”
等到药端来,宋屏将清渠慢慢扶起,让清渠靠在自己身上,旁边姚芝端着药,舀起一勺,吹凉,去喂清渠喝药。
清渠心里也知道必须靠自己,这个孩子才能活,不然到时候恐怕就是一尸两命,强打起精神一口一口把药喝了。之前喝完药,清渠总是苦得非要吃个蜜饯解解苦才行。但这次清渠摇摇头,拒绝了姚芝递过来的蜜饯,苦才好,苦才能使自己清醒。
姚芝和宋屏看了不禁落了泪,张嬷嬷守在一旁,也是老眼一红,这都说七成八不成,姨娘这刚刚八个月多几天,还好老天保佑,张嬷嬷在心里不禁念了声阿弥陀佛。
看到两个丫头捏着帕子拭泪,张嬷嬷压低声音,厉声说道:“快把泪收回去,姨娘是有福之人,肯定能平安的...鸡汤好了没,快去厨房看看去...”
姚芝吸了吸鼻子,努力把泪意压回去,露出笑容来,“我给您端鸡汤去...”
清渠喝了药,精神也好些了,扯出一丝笑来,安慰三人,“我...没事...”
现在胎稳下来了,完事具备,就等宫口开了。
鸡汤也端来了,姚芝一勺一勺喂给清渠,虽然刚才喝了药,清渠嘴里苦涩,药味和鸡汤味混在一起不好受,但是硬着头皮一口一口喝下去了。
清渠深知,自己不喝,等会儿就没力气生孩子了。
喝完鸡汤,清渠躺在床上喘着气,产婆在一旁指导,“调整呼吸,攒足力气,等会儿才生得顺利...”
身下阵痛越来越频繁了,清渠疼着直吸气,不过听了产婆的话,没有叫喊,不停地深吸,呼出,额头上汗越来越多,已经打湿了脸边的头发。
“清娘!”外面传来一声熟悉的叫喊声,让痛得神智有些模糊的清渠一下子惊醒。
“...嗯!...”松开紧咬着的牙齿,忍不住痛呼。
这一声让之彧心里着急,抬脚就要往里走,不过被张嬷嬷拦住了。
之彧的动作也让坐着的侯夫人和世子夫人一惊,侯夫人站起身来,严厉地训斥道:“你给我坐下....”过后缓和了语气劝道:“生孩子都有这一回的,你就别去添乱了...”
云舒也跟着站起身,眼中神色复杂,袖子拢着的手死死捏住帕子,指甲陷入手心。没想到,之彧居然担心得连避讳不顾了,直接往产房里冲,云舒意识到这一点后,脸色僵白,差点没站稳。
之彧被侯夫人压着,只好放弃了,不过还是不放心,隔着屏风叫道:“清娘我就在外面,你别怕...”
清渠听到外面之彧的声音,咬着唇,挣扎地应了声。
听到清渠的回应,之彧稍稍松了口气,天知道自己一踏进门,就听到清娘早产的消息,只觉得眼前发黑,又急又怒,被小厮扶着缓了缓,就立马往这里赶。
一进门就听着里面的痛呼声,之彧心疼不已,只想进去看看清渠的情况,生怕清渠坚持不住。
现在能听到清渠的回应,之彧才放下心来。能回应自己就好,能回应自己说明意识还很清楚。
之彧坐在侯夫人旁边的椅子上,抬眼就看到院子里已经被打了十板子继续跪着的两人。
“这是怎么回事?”之彧眼神一沉,好歹在官场浸淫了这么长段时间,这样气势就出来了。
声音不大,但两个丫鬟听得浑身一抖,爬伏在地上不敢说话。
宋屏和张嬷嬷在里面守着,姚芝一个人在外屋站着的,这种场景姚芝有些怕,咬咬牙,走到屋子中间跪下,原原本本把事儿说了,就连两人在竹林里的对话也说了,末了,姚芝磕了头,“奴婢所说的话完全属实,没有任何虚假...”
之彧闲闲抬眼,“你们呢?”
俩丫鬟互相看了一眼,纷纷跪下,“确实如此...但奴婢真的没有害姨娘....”
“是的...奴婢其实大半个月都会托竹桃姐姐帮我带首饰或者零嘴儿,我们一直都在竹林里见面的,已经有一年多了....并不是故意守在那儿的...”
“求世子明鉴...”说着两人开始磕头,哐哐地往青石板上砸,以表示清白。
之彧沉默不语,放在桌子上的手轻轻敲了敲桌面,这是心里在想事的表现。
这是之彧和云舒自己院子的事儿,侯夫人不会管,她现在最担心的是清渠能不能顺利生下孩子,所以现在只是端着茶盏不说话。
之彧和侯夫人都不出声了,但云舒不行,她是正室,在她管事的地儿出了这岔子,不管最后到底是意外还是阴谋,自己还是有个管教不利的责任。
“你们说你们已经有一年多了在竹林里见面,可有人证?”
“有有有!”竹桃立马点头。这事儿吧,虽说两人看着都有嫌疑,但是毕竟刚开始是自己挑起了话头,对方只不过好奇是什么事,最终消息还是从竹桃口中说出被清渠听到的,所以竹桃一想到这事,就恨不得打自己嘴巴。
现在能有机会证明自己清白,竹桃是百万千万个愿意。
“奴婢因为出去采买得比较多,想从中收点跑腿费,所以帮带的人有些多,但次数不多,”竹桃又说了几个名字,“奴婢一般都是在竹林里见面,还有一个叫春花的丫鬟,和小娟一起,两个在奴婢这里是常客,她是正院里扫地的...”后面的话就低了下去。
小娟是旁边跪着的年轻的丫鬟。
春花是侯夫人院子里的。
侯夫人正端着茶盏置身事外,没想到这还牵扯到自己院里了。
侯夫人抬了抬下巴,示意苏嬷嬷去把那个叫春花带过来。这下侯夫人也好奇了,这里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在等人的时候,里屋里清渠的宫口终于开了,产婆鼓励道:“用力,注意呼吸,慢慢来,呼气的时候用力...”
一下子屋里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那边去了。
春花被带过来,压着跪在地上,惶恐不安。
之彧心里记挂着清渠,眼神都没瞟一眼,侯夫人的注意力也在里屋,那就只有云舒了。
另外还有一点是,云舒看到之彧眼睛直直盯着隔着屏风的里屋就觉得刺眼。
“你是叫春花是吧,”云舒微微提高声音,“旁边的你认识吗?”
春花一惊,小心抬起头看了一眼,认清楚人了又低下头,“认识,是竹桃姐。”
“她跟你是什么关系...”
“奴婢经常托竹桃姐出去帮奴婢买东西...已经一年多了...怕管事嬷嬷骂,我们两人就在边上的竹林里见面...”
去向其他几个问了情况的嬷嬷回来了,朝几位主子点点头,“已经询问了那几人,情况确实属实...”
竹桃听了心里松了口气,磕了头,静静等待主子的吩咐。
这还一下子走到了死胡同。
云舒转头往上首看了看,侯夫人是表明了不管,之彧皱着眉不说话,时不时眼神往屏风那边瞟。
云舒不说话了。
之彧转过来,看了看跪着的三个人,有些不耐烦,现在只想看到清渠平安生产,随即摆摆手,“先跪着吧...等生产完了再说...”
世子发了话,世子夫人也得消音。
外面十分安静,里面倒是闹得不行。
因为根本没到月份,现在完全属于硬生生靠孕妇自己生出来出来。
已经一个多时辰了,清渠的力气渐渐减弱,但孩子的头都没看到,清洗下来的帕子不知染红了多少盆热水。
这不行,再拖下去,恐怕大人小孩都要拖死,血尽而亡。
产婆手往下一摸,还好胎位是正的,然后当机立断,转身出去,请示主子,是否可以煮碗催生汤。
其实产婆也有赌的成分。
不催产,最后恐怕血尽而亡,还不如趁现在还有力气,灌了药下去,一鼓作气生出来。
最后产婆和大夫一商量,觉得可以用催产汤,不过大夫保守点,减了几分药性。
自从大夫开了药方交代下去煮药后,外屋坐着的三人,就更加安静了。
侯夫人将手腕上金丝楠木佛珠取下来,一颗一颗拨动,半阖着眼,嘴里轻声念着佛偈,之彧皱着眉,一声不吭,但放在膝上的手下面,衣服的衣褶掩饰都掩饰不住。
云舒听了说要用催产汤,心里一惊,但是隐隐之中有些心热,忍不住想到如果会不会这鬼门关没有跨过去呢。这想法一冒出来,云舒自己都吓了一跳,连忙摸摸胸口,低下头,掩饰住那么一瞬间的失态。
一碗药灌了下去,产婆又让人切了人参片让清渠含在口中。
药效很快,不一会儿清渠就忍不住了,但是也不能这样喊,如果是平常顺产,喊喊还行,这是难产,后面谁也没个准数会不会出现意外情况,产妇的体力不能全消耗光了。
产婆立马唤人叠了厚棉布让清渠咬在嘴里,然后鼓励清渠用力。
流血过多让清渠有些晕眩,躺在床上闭着眼,但是身下的疼痛让清渠明白自己万万不能松懈,这是自己辛苦怀胎这么长时间的孩子,是自己和彧郎一起期待的孩子。
清渠这样一想,眨眨眼,手里紧紧握住嬷嬷的手,跟着产婆的指导,努力调整呼吸,然后用力。
下身撕裂的疼痛,让清渠忍不住喊叫,棉布堵在口中,全变成闷哼,牙齿早已深深陷入棉布中,毫不怀疑恐怕都已经咬烂了。
外面之彧听着里面的声音,心急如焚,一盆盆血水端出来,看得是心惊肉跳,脸色难看极了,心里是又急又怒,一边担心清娘能不能平安度过这难关,另一边怒自己还是没能保护好清娘,怒惹得清娘早产的人。
侯夫人念完一遍经,睁开眼,拨着佛珠的手不停,轻轻叹了口气。
整整一个下午,终于在晚霞满天的时候,里屋传来婴儿的低低的哭声,伴随着产婆的惊喜声,“生了生了!”
屋里众人皆是一喜,之彧猛然站起身来,坐了一下午,差点没站稳,还是扶着椅子稳住身形。侯夫人停住拨动佛珠的手,在嬷嬷的扶着下,站起身来,都期待着望着里屋。
这两个主子都站起来了,云舒只好也跟着站起来,心里也有些期待,倒不是期待孩子,而是想知道孩子的性别。
里面产婆拿着干净的帕子给婴儿擦掉血污,然后拿小被褥裹好,一出去,就堆起满脸褶子,“恭喜世子,贺喜侯夫人,是个男孩。”
之彧睁大眼睛,小心翼翼看着抱到面前的襁褓,因为早产,比嘉姐儿出生小了不少,甚至连指甲都没长全乎,小脸还是皱巴巴的,但是之彧看了是满心欢喜,甚至伸手去接。
这动作让产婆都愣了,不过好歹是个人精,一点犹豫都没有,将襁褓交给了之彧。
之彧之前报过嘉姐儿,现在还记得抱婴儿的姿势,小小的一团在怀里,之彧眉眼都柔和了。
抱了一会儿侯夫人就接过去了,虽然侯夫人不兴重男轻女那一套,但是看到之彧有了儿子才放心,要是这一胎还是女儿,那侯夫人恐怕就有些急了。
清渠算幸运,早产加难产,但最后没有血崩,但失血过多是肯定的,身子有损伤也是肯定的,恐怕还需要长时间调养。
丫鬟们将清渠清理好,重新换了被子,将身上的汗擦拭干净,洗澡洗头是不用想了,只能抹些香粉,吸吸汗,稍微清爽些,以免不那么狼狈,勉强可以见人。
之彧手里的孩子被抱走后,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清娘情况怎么样,等到里面的丫鬟抱着脏被子衣物出来后,之彧赶紧进去了。
只看见清渠闭着眼,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甚至连嘴唇都是白的,可见流了多少血,一副虚弱的模样,连呼吸都是轻轻的,仿佛下一秒就长睡不醒了。
之彧心里揪成一团,想去碰一碰清渠的脸,但是脚步像灌了铅一样,抬不起来;想唤一唤清渠,喉间哽咽,像有棉絮堵住一样,发不出声。
袖子下掩着的手在轻轻颤抖,之彧从喉间艰难地挤出点声。
清渠感觉到了什么,闭着的眼睫毛轻颤,艰难转过头,看到之彧站在不远处望着自己。
清渠浑身酸痛,脸颊因为长时间用力咬棉布,现在也是无力的状态,不过看着满目担心的之彧,清渠努力扯出一丝笑,企图安慰之彧,表示自己没事。
之彧顿时眼眶红了。
之彧低下头,用力将泪意逼回去,不过一瞬间,再抬起头来,之彧露出笑容,道:“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痛?”
之彧走过来,坐在床边,伸出手握住清渠的手,“孩子我看了,是个男孩,很好,慢慢养,肯定能长大...”
清渠眉眼弯弯,一如当初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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