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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计划?
放心,要死也是我先, 绝不能把兄弟的命赔进去。
公羊月冷笑:有你这么当兄弟的?
柴笑则打趣他:兄弟不就是用来两肋插刀?
没有永远安全的盲区, 巡守的人很快朝这方游荡,公羊月招手, 两人默契地攀着树枝下落, 贴在山壁上,等人离开后, 这才一致上跃, 沿着壁涧往半山腰上的洞口攀。
什么任务, 需要去灵犀洞?
柴笑老实交代:有人花重金买灵犀洞中的一份卷宗。
千秋殿再是尾大不掉,管辖不得力, 也还不至于给自己找麻烦, 这种任务多半是过不得青鸟组, 能送到柴笑手中, 想来走的不是寻常路子,这鱼塘里混久了, 谁都不干净, 公羊月只是想不通,帮着外人和整个杀手组织为敌, 得多少金子才能见钱眼开。
这些年攒的钱还不够你挥霍?公羊月纳罕。
柴笑老实交代:没钱!你还记得俺跟你说过的那个领俺入行的冬瓜么?他救俺的时候让俺立毒誓,说俺有饭吃的一天, 就要替他办件事。仔细一想,救人一命也算再生父母,俺这么个大老爷们儿,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像个什么话,所以该干还是干!
办什么事?
想不到臭冬瓜这个人无妻无子,竟然收养了不少战地孤儿,都养在冀州几个鳏寡村里,你看北方这个仗几时有个消停,没钱怎么成,说句不中听的话,就是逃难还得吃喝拉撒呢!他把自己的钱填进去,又诓俺的!
公羊月反问:你还在乎这个?
俺他娘的心甘情愿被诓行不行!柴笑一个大男人,嘴上骂得狠,心里却又甘之如饴,谁还没个英雄梦?能当大侠做个狗娘的杀手,俺还想被人高香供奉呢,万一那些小崽子里出个像庾麟州那样的救世高人,俺他娘的就是高人的祖宗!
祖宗不祖宗,死了还能计较?也就柴笑这样嘴上没个阀的粗人,说话好面子,才会向得瑟里说。
公羊月看破不说破,就当他当真贪图名利。
柴笑工具带得足,通路不走,直接上飞鹰爪,从笔直陡峭一面切入。但狡兔尚有三窟,千秋殿再蠢,也晓得造几个假货哄人,两人探了两处,都扑了空,赶忙往第三处赶。
欲速则不达,对山头难保没有瞭望台巡守,以两人功夫,足花了小半炷香的时辰,才越过去,折往一方平头崖。
崖头向外横支,背离第三座石窟很有一定距离,且因着四方无路,只孤零零一座悬在山间,并没有人在此据守。
柴笑掐算时间,趁换防领着公羊月落脚,瞧那一气呵成的功夫,不知踩点演练过多少次,才可保如今的万无一失。公羊月瞧着,心中疑问更深,趁人抖包袱就地拼装公输府的千斤锥,他顺口问道:没个一两年,能如此顺当?
就知道瞒不过你,说实话,没这任务,俺也要来一趟,赚钱只是顺当。柴笑倒是没瞒他。
公羊月很快理清他言下之意:你想要离开千秋殿?
把想字去掉,给俺换成一定!柴笑瞥去一眼,重重呵出胸中憋着的气,手不停,继续组装。
千秋殿的体制,直接导致底层的杀手接不到多金的任务,想出头,就得往上爬,但那不啻于饮鸩止渴,如公羊月这般的,在下头随便混混,知道得少,想脱身时自由来去无人干预,纵使千秋殿的人心有嫌隙,但就冲那挂在江湖的名声和那手功夫,也犯不着花大力气。但柴笑却截然不同,他仅次于殿首,知道的机密多,武功又没好到叫天下闻风丧胆,说白了并无靠山,想走,除非横着出去。
但眼下不一样,若是往那灵犀洞顺走些秘密卷宗,保不准还能反过来掣肘殿主,他所求不过一方安定,条件谈妥,也没什么不可,大家都是亡命之徒,光脚不怕穿鞋。
好兄弟,你帮我这一回,算我欠你命,想杀谁直说,绝不二话!柴笑拿起千斤锥,等着山间丧钟声起,一锥子凿开脚底风干的岩石,豁出条一人宽的口子。来!他向公羊月招手,自己率先缩进去,等此间事了,带你见见嫂子。
公羊月万万没想到,千年的老光棍,竟也能遇着春天:你成亲了?
不只成亲,还要当爹喽!
柴笑的准备,足做了两年,将山体的情况大致摸查一遍后,没画图,全凭口授,分批找了几个堪舆师傅研究,最后想出这么个凿壁的方法,直接打通内部,即便留下线索也无妨,反正都是要坐下来讲条件的,只要得手后能跑出,就足够。
至于叫上公羊月,是他武功不行,留的后手。
断层和风化致使山体内部极为松垮,两人一点一点下放,凿通内道后没有即刻落地,而是以飞鹰爪嵌入四个顶角,拉出滑绳,两人踩着绳子,贴着壁顶而动。
柴笑没有吹燃火折子,而是拿出一颗夜光宝珠,珠子的光照细腻柔和,按在手心里或是掖在袖中,既能保证照清眼前方寸,又能遮挡部分,不至于过分惹眼。
灵犀洞他来过一次,三年前晋升时,有幸得到殿主的恩赐,能入洞中一窥收藏的武功秘典,除了地砖上的陷阱记忆尤深外,便是满石窟的书架。书架分门别类,多按年份储存,以便管理,一般以一代为限,过时,不重要的卷宗便会销毁。
柴笑冲公羊月打了个手势:这边。
你要盗什么?
四五十年前的一桩买卖,六十一甲子,希望还能找到。柴笑以气声如实告知,任务给予的线索其实很少,他接受的时候也钻了钱眼,并未深思,肯花这么多钱,被杀的人想必十分重要,我猜八成是个朱漆任务。
公羊月问:接手人是谁?
柴笑答道:叫单雨,名字倒像个女人,我在千秋殿这么些年,可没听过这号人物,即便年生久,也该有个诨号名头,譬如第一殿殿首楼括,成名技千叶影木,譬如九殿那个美人,江湖号曰绕指柔,所以我估摸在当时,这个单雨也不是个顶厉害的人物。
借你吉言。
江湖从来如浪,后浪推前浪,有本事又还活着的老怪物不是没有,招惹上就如同蜱虫,不仅难受还甩不脱,而那些销声匿迹的,估计早死了八百回,除非从坟堆子里跳出来,不然是无从干预。
公羊月巴望是后者,麻烦能省就省,至少谁也不敢说偌大的千秋殿,人人都认得全。
不过,柴笑就像自带霉运一样,一说借吉,反倒更糟,两人攀到老架子顶头,如猴子捞月般倒挂下去,可找来找去就是没想要的东西,更早的卷本倒是瞧着好些,也不像是已被毁掉。
糟糕!
柴笑一拍脑袋,引着公羊月往尽头去,一座绘着古兽通天犀的石墙伫立眼前。
公羊月用劲推了一把,边沿的缝隙里溅出灰尘,在夜明珠的微光中,散如云烟,可见,这是一道或推或拉的门。
怎么办?柴笑掐着时辰,难保蜃影组的人天明不会进来。
公羊月落地,以手寸寸抚摸过壁画:赌一把。灵犀洞外布防滴水不漏,也许心存侥幸之下,内里的机关反而不那么复杂,要知道陈列卷宗的地方,定期会有人搬运新册,焚毁旧册,如果过于麻烦,很难不出纰漏。
传说通天犀的白纹能够通灵,既然此地为灵犀洞,或许玄机便藏于此。公羊月腾身而起,手掌贴着角上白纹,用力往里一推,石门赫然洞开。
机窍带动滚珠滑落,倾倒火折子,次第点燃壁挂明灯。
正中的凤凰石台上锁着一个长发遮脸的人,年岁不明,容貌难辨,两道大锁穿其琵琶骨,但仍有股子令人不敢靠近的威严,而他身后,则是一层层放着金色卷宗的多宝塔架。
柴笑和公羊月交换眼神。
公羊月拔剑奋起,柴笑以最快的速度穿过八道铁索,向架子后飞去,石台上的男子伸出右手向前一攫,玉城雪岭不得往前,同时他余光瞥去,摇动链子将柴笑撞飞回来,内力实在霸道非凡。
柴老大落地,打了个滚,抽出菜刀狂砍,但那铁索乃玄铁铸造,坚硬无比,以他的功力,还不足以断开,气得是直跺脚:难怪来得轻易,原是搁这儿等着?
死!
男人嘴唇翕张,却没有发出声音,公羊月读出含义,脸色一僵,撤剑的同时拉上柴笑想冲出石门:退!
可惜,晚了一步。
石门阖上,阻断里外,男人趺坐着旋身而起,长袖下摆出数把银光熠熠的飞镖,公羊月横剑,次第相接,但那人功夫已臻化境,竟能以内力,在逼仄的内室中控制住飞镖的走向。柴笑试图偷袭,但仍旧不行。
死!
男人复述一遍,这一次,似乎打算逐个击破,攻势全冲着柴笑去,柴笑拿出菜刀,大喝一声:来啊!
然而,银光飞至,他并非以刀挡镖,反倒将武器朝台上的人掷出。
男人冷笑着挥袖:不自量力。
就在这时,公羊月伸手,刹那与柴笑交错,挥剑闪现,而男人忙着应对菜刀,控制滞后片刻,银镖悉数为长剑斩下,而柴笑则踩着飞回的菜刀,向前借力,那股怒中砸来的浑厚内力,恰恰成了推手,将他推入后方的架子中。
当初,公羊月刚入千秋殿时,就是给柴笑搭档,这么多年过去,生死间的默契依然如旧。
公羊月反手收剑,两指夹住最后一枚,堪堪退到安全线外,而后抿唇一笑,将手头飞镖原样返还。
那银光划如云桥,脱手如束,散放如星,美而不可方物。
台上的男人偏头,长袖一勾,向上甩开如满月,竟不可思议地将银镖卷成一簇,落在膝间。
男人看着公羊月,蓦然开口:你的疏星镖是封念教的?
公羊月警惕:你是谁?
男人未答,轻哼一声,恰好柴胖子找着卷宗,顺手又牵去几册,一边打手势一边向外冲,公羊月只得压下疑惑,援手接应。
将人拉出的一瞬,袖子飞来,如击鼓般打在柴笑的腰眼肥肉上,他向前一滚,拖着公羊月一道往石门砸去。
眼看是要摔成饼,但那通天犀门却缓缓推开,两人从缝中,摔了出去。
台上男人的脸越来越小,越来越远,石门再度阖上,只余下一道叹息:终是错付。柴笑爬起身,连掸土都顾不上,想也没想冲上前拍门,不仅没拍开,反倒侧耳听见里头有落锁的嗡鸣声。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封念,就是和公羊月打赌,跳粪坑赢了的那位,之后可能会开封念的短篇,当然也不一定,所以先挖个坑哈哈哈
第138章
灵犀门开, 就算外间的蜃影组发现动静,也不会插手,但现在打里头落锁, 却是见所未见, 那些躲在暗处防着里头那位披发男人的刺客, 登时悚然一惊,吹响腰挂的犀牛角, 这可苦了阴差阳错撞上的公羊月与柴笑。
意欲如何?
柴笑掂了把手头卷宗, 舔舔唇,操起两把菜刀, 冲入夜色之中:既然都撕破脸, 不必顾忌,杀出去!
两人突围, 一路下到山坳, 退守兰苑, 柴笑讲义气,公羊月既然舍命相帮, 自然不能落了他的人。双鲤早年跟公羊月跑路惯了, 早打好包袱, 在门边伏着, 听见动静,迅速行动起来。
就是他?双鲤指着两把菜刀。
柴笑磨刀霍霍:乖, 待会叔给你揍。说着, 把偷来的东西依次抛还几人,告了一声对不住, 把柴扉一锁,领着人往后院去。最后一间屋子靠山, 榻下有一条密道,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离开兰苑。
双鲤早年对柴笑有所耳闻,多是公羊月口传,但真正见面,还是头一回,见这阵仗,她心痒痒可劲好奇,明知时机不当,但憋着老半天没憋住,还是问出口。柴笑简略概括,恰好撞见天上飞起鸣镝之类的传讯烟火,面色登时凛然:怕是殿主会亲来。
这下可真是太岁头上动土。双鲤嘟囔一声。
话是消极,但该怎么跑路,是一点没慌张,做杀手惯了,从全局到细节习惯性全掌控,山里哪儿有条沟子,哪儿有条僻道,柴笑都门清。
唯一麻烦的是,他门清,千秋殿的人一样也门清,倒有几分以己克己的味道。
双鲤又看了看老月:你们把千秋殿殿主怎么着了?
柴笑本是市井出身,什么玩笑都敢说,端的是将菜刀一舞,叉腰大笑道:先奸后杀,杀了再奸,怕不怕?
怕个鬼哦!双鲤寻思,这不是上回她哄焉宁时候的措辞么?
见没唬住人,柴笑干笑两声:你这个小丫头,胆子还挺夸是没夸完,双鲤转身就给山头挂着的风干尸体吓得两眼翻白,全靠晁晨在后头给她托着,才不至于给砸进泥泞中,昏头不醒。
柴笑咋舌,改口续道:这就是上一个试图逃离千秋殿的人的下场。
众人闻言,再去看那皮肉外翻的干尸,不住打了个寒噤。江湖从来都不平宁,哪里都是血雨腥风,一脚踏进去,另一脚也不得不落下。
闯出里外关卡后,五人按照既定路线撤退,先去燕郡蓟县接应柴笑的婆娘。房子就在城附近的小镇里,屋里屋外洒扫得干干净净,半大的地儿一眼到头,根本没人。
你还敢把人光明正大藏这里?双鲤有些慌。
但柴笑却不紧不慢去开柜子:不是有句话叫做大隐隐于市?确认暗号后,他又表示人已经提前去了另一个安全地方,还有个词叫作狡兔三窟。
外头风声已起,蜃影组追来倒是极快。
公羊月开口:现在往哪去?
进燕山山脉,我知道个地方,柴笑把牙缝里剔出的烂肉呸出去,拔出菜刀活动膀子,露出少有的凶狠,这蜃影组的武功还是差了点,就他娘的都属狗,鼻子忒灵,怕是给殿主当探子,得想个法子将他们的力量冲散,再逐个击破。
宁让狗咬,别给鹅啄,鹅啄不死人,但甩不掉。
公羊月心生一计:我有法子,就是损。
所谓的妙法,就是借燕国势力混淆视听,有道是以暴制暴,燕代交战,战时不利,燕国如今正防着代国的刺客探子,密云不雨之下,蜃影组的人若是迎头撞上,甭管是不是鬼,先捉来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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