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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则静默片刻,摇摇头,语气异常地平静,平静中带着一种令人不由得相信他的力量,“祖母,我拿不出证据。但我看到了……”
陆老夫人没有听懂,“你看到什么?”
陆则闭了闭眼,沉声道,“蒙古与瓦剌结盟南下,藩王起兵,父亲受内外夹击,我率军北上,支援父亲。京中传来讣告,母亲病逝。我受诏回京,三叔派死士送密信于我,我出城后,宫中便将您、母亲还有阿芙,接进宫里,名为做客,实为软禁。母亲的病逝,也不过是想引我回京。皇室想用您、阿芙及孩儿的性命,逼我束手就擒。我被逼得不得不反,但等我攻入皇城,为时已晚。母亲已过世,阿芙产下一个男婴,死于冷宫。还有三婶,她死于乱兵刀下……”
陆老夫人听得后背僵直,浑身发冷,“怎么会……”
陆则远比祖母更加难以接受。倘不是他亲眼所见,他绝不会信,他所效忠的舅舅会下令软禁他的亲人,用她们的性命,来彻底铲除卫国公府。这的确是很巧妙的计谋,一环扣一环,母亲一死,父亲必受重创,他受诏回京,如若不是三叔的密信,他也难逃一死。
这一招太狠,几乎是不顾大梁国本,也要铲除卫国公府。别说陆老夫人不信,就连陆则,也从未这么想过,自高祖平定乱局,至今数百年之久,不是没有帝王忌惮卫国公府拥兵自重,但至今不曾真正发生激烈的冲突。皇室的确想压制卫国公府,但也心里清楚,大梁不能没有卫国公府,因此一直走的是徐徐图之的路子,换句话说,就是两方互相妥协退让。
父亲娶母亲,生下他,便是先帝布下的局。卫国公府不想与皇室针锋相对,便也默许了先帝的做法。
陆则不信,但亲眼所见,他不得不信。那日在白云观里,那些画面、断断续续的片段,如汹涌潮水,一股脑灌进他的脑海里,在他眼前一一划过。
战场、讣告、密信。断断续续,犹如旁观者,他看到了一切。最后一幕,他看着“他”自己,走进灵堂,一片白幡香烛里,母亲的棺木、阿芙的棺木、三婶的……灵位牌位,灵堂寂静,“他”站了整整一夜。天明踏出去,宫闱内数前官员家眷,尽数跪在灵堂外。
陆则看到那个“他”,站在屋檐下,俯视着那些披麻戴孝的臣子官眷,神情冷漠。
通身驱散不去的孤寒。
第177章 权势和她,你只能选一……
花厅内陷入一片死寂。
陆老夫人举棋不定,左右摇摆,一时间觉得孙儿无凭无据,单凭他一个梦,不足以说服任何人,但另一方面,她心里又隐隐地相信,皇室真的打算对卫国公府动手。二郎一贯稳重可靠,他绝不可能拿这事开玩笑。
直到陆则说出明思堂火灾一事,“……祖母可还记得明思堂那场大火?当时我之所以能及时救下大哥,是因为我梦到会有一场大火。在我的梦里,大哥会死于火灾。”
陆老夫人骤然屏息,她闭上眼睛,片刻后,长出一口气,睁开眼,定定地道,“此事我亲自安排。女眷之事,你不要出面,免得打草惊蛇。”她边飞快思索,边道,“如果按你所说,陛下……陛下他对陆家已有忌惮。那更要小心,不可引起旁人怀疑。”
陆则颔首,态度很慎重,“祖母,此事越少人知晓越好。”
陆老夫人心中沉沉,但面上反倒显得冷静从容,点了点头,“你放心,祖母知道轻重。”
陆则从福安堂出来,天色尚早,庭院里阳光普照,香樟树下摆了个吉祥缸,养了几尾青鳉,缓缓甩动着尾翼,啮食着水藻,鱼肚浑圆,鳞片银光闪闪。陆则从香樟树下走过,到月门外,守在福安堂外的常安上前,拱了拱手,低声道,“世子,大爷方才派人来传话,说邀您一聚。”
陆则眉头一皱,边朝前走,“什么地方?”
常安跟上他的步子,“安庆坊,摘星楼。”
摘星楼顶楼,陆致穿一身云白直裰,背手站在中空回廊边上,斯文儒雅,静静俯视着空荡荡的二楼。中秋那场大火过后,摘星楼损失惨重,但地段到底是好,便还是耗资重新修缮,但再开业,却是生意稀疏惨淡,再不复当年繁华。
这就像人一样,错了一步,便不得不一步一步继续错下去,想要重归原本的方向,却要付出天大的代价。
身后楼梯传来脚步声,脚步声愈近,最终在一个不远的距离,停了下来。
陆致转过身,直视来人,眼神不避不让,二人对视良久,陆致先开了口,“二弟,我近来听闻一件荒唐至极的事。怕冤枉了二弟,今日特来相问。有人告诉我,你娶江表妹,并不是单纯的意外。你早对她有意,暗中布下这场局,为的便是逼她嫁给你。”说着,陆致讥笑一声,眉眼透着冷意,“你听了是不是也觉得很荒唐?堂堂卫国公府世子,想要什么人不行,满京城的贵女任他选,他却偏偏觊觎自己的未来长嫂,甚至无耻算计,令她一弱女子失身于他……他至那女子于何地,又至他兄长于何地!”
陆则听到陆致约他来摘星楼,便隐约猜到了些,此时面对着陆致的怒气和质问,也面色岿然不变。他的确没什么可辩解的。
陆致却被他的沉默激怒了一般,他负在背后的手,猛地攥成拳头,脸色难看,“什么时候。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她有那样的心思?”
陆则抬眸,语气平静,“很早。”
陆致被这句很早刺激得脸色更难看几分。
陆则继续道,“无论兄长信或不信,在摘星楼救下她之前,我没打算从你手中夺走她。”
陆致愤怒,“你的意思是,错的是我?因为我没有在你之前救下江表妹,你就可以不顾她是我的未婚妻,强占她,夺走她?”
陆则没有躲避他的眼神,直直看着他,沉声道,“我从未否认我的过错。无耻也好,龌龊也罢,我做了就是做了,不怕任何人指摘责难。我也不后悔……”说着,他神情淡淡地环顾四周,“大哥约在摘星楼,是怀疑我从那个时候起,便生出那些念头了?倒也算不上错……那日,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和她的丫鬟躲在厢房里,狼狈极了,眼里带泪,惊惶万分地望着我。我抱着她从火场里冲出来,那个时候我便想,如果你无法保护她,那就让我来……”
顿了顿,他看向陆致,声音低沉,在空荡荡的顶楼,仿佛有回音一般,一句句地敲打在陆致的心头,他道,“兄长说喜欢她,但你又真正为她做过什么?你从来没有坚定地选择她……林若柳身世悲惨,你同情她,怜悯她……大嫂嫁给你,蕙质兰心,你也一样怜香惜玉,不是麽?我的确算计了你,但路是你自己选的。”
陆致被问得连连后退,后背撞到栏杆,才猛地回过神,愤怒厉声道,“那你就可以枉顾人伦,觊觎长嫂?!自幼时起,我从未与你争过什么,世子之位是你的,国公府是你的,祖母和父亲也更看重你,我何时因此生出过半分怨怼?!你的东西,我从来没有觊觎过半分,可你是如何对我的?!”
“你说得不错,你的确没有逼我,但你用了更卑劣的手段。你眼睁睁地看着,看着我一步步踏入陷阱,你看着我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到最后,我终于如了你的愿。”陆致愤怒至极,“兵不血刃,手不沾血,你好大的本事啊!”
“哪怕到今天,你大概也没当一回事吧……”陆致闭了闭眼,平复下情绪,开口道,“你是世子,是未来的卫国公,陆家合族上下都以你唯首是瞻,我……”他讥笑一声,“我在府里,也不过是仰人鼻息,能忍则忍罢了。但你实在做得不留余地,我已到忍无可忍的地步,拼着鱼死网破,也要与你斗一斗。你从未将我这个兄长放在眼里,大概现在也在心里嗤笑吧?”
陆则静默一瞬,沉声问,“兄长想做什么?”
陆致却笑了,“二弟也会怕麽?也是,”他点点头,“你拥有那么多,权势地位财富,生来便有,想必失去的话,对你而言,也很难吧?先前一直是我在选,今天我给二弟两个选择,看看你能不能像你刚才说的那样,坚定地选择她……要是你自己都做不到,那就把她还给我。”
他敛起面上的笑,从袖中取出一份书信模样的物件,缓缓递过去,面色凛然,“你看看吧。”
陆则展开书信,一目十行扫过,神情逐渐变得严肃。
陆致一直看着他的神情,此时心里竟涌上一股不合时宜的愉悦,他处处不如陆则,陆则大概怎么也没想到过,他竟能真的拿住他的要害。他道,“钦天鉴一个保章官,区区八品小官,素日观测天象、占定吉凶。某日在监正授意下,篡改了吉凶结果,从平改为凶兆。那日占算的,正是万嫔腹中龙胎。还要多亏父亲与你将我安排去礼部,我才这么轻易就拿到了原本的占算册。我顺着往下查,找到了那个当街叫骂太子的秀才。你居然只派人看守,留了他性命……不过,你现在想杀他也来不及了。好了,你选吧……”
“信就在你手里。”
“权势和她,你只能选一个……锒铛入狱,或者把她还给我。”
陆致说完,死死盯着陆则。想从他面上找到一丝挫败或是动摇的神情,却始终没有。
陆则只是静静地等他说完,他站得很直,仿佛任何人或是事物都不能令他弯腰妥协,他只是道,“兄长可曾想过后果?”
他的确没有想到陆致竟然会查到这些,但他用这些来威胁他,却根本是打算把整个国公府拉下水。任何一个家族培养的郎君,都不可能这么做。
陆致沉默了会儿,低声道,“我说过了,鱼死网破,在所不惜。二弟,多说无益,你选吧……我很好奇,你能不能在陆家和她之间,坚定地选她。”
陆则顿了顿,慢慢地道,“兄长说错了。我不是只有两种选择。”他微微抬起下颔,从容的神色显得几分冷漠,“我可以杀了你。或者你布置得更周全些,提前把信交给心腹,你一出事,他便把信送进宫里。那我也可以用你生母夏姨娘和你妻儿的性命威胁你……摘星楼外,明思堂外,兄长可以猜猜,我布置了多少人……”
陆致闻言错愕,怒目瞪视,“你——你敢!”
“我没什么不敢的。诛九族的事,我也做了。不是麽?”陆则淡淡地说着,面色很平静,“不过,我不会这么做……我不会杀你,也不会动你妻儿和生母。手足相残的事,我不想做。我也不信兄长会做。纵你心中有恨,往日你我兄弟情分不是假的,祖母父亲对你慈爱不是假的,大嫂待你至诚至真,也不是假的。”
不是不能做,也不是做不到,只是不想做。
陆致心里的怒气仿佛被一盆水浇下,淋了个彻底,愤怒过后,方才那些隐隐的愉悦和快意,也随之消失得无影无踪,只余茫然,他脸色难看得厉害,良久闭眼笑得狼狈,“二弟,你好生厉害啊……我如何能与你较量,要比算计人心,你远胜过我。你赢了……”
“我认输。”
陆则听了他的话,心中并无快意或是赢了的喜悦,只沉默地等着陆致平复情绪。
陆致见他不走,倒是笑了,“怎么,怕我反悔?”也不等陆则答话,便道,“那你大可不必。落子无悔,我再无能,这点总是做得到的。还是你打算追究什么?无妨,我既然认输了,那就任你处置。”
除了这一点外,更为主要的是,刚刚陆则用母亲、妻儿威胁他的时候,他的确动摇了。姨娘生了他,裴氏为他生下一个儿子,她们一心一意地待他,他亏欠她们良多,不可能为了一己之私害了她们性命。换句话说,陆则说的对,他喜欢江晚芙,但从来没有坚定地选择她过,一次也没有。
“大哥,我没打算追究。”陆则眉间流露淡淡倦色,沉声道,“但如果我告诉你,不久之后,陆家将逢大难,如果什么都不做,很多人会死于这场劫难,大哥还打算继续与我斗下去麽?”
陆致一怔,陆则却继续道,“兄长倘若想帮忙,便进屋说吧。”
说罢,他率先朝厢房走去。陆致在原地停了会儿,终于还是跟了上去,只是进门的一刹那,他突然开了口,“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他没有说做什么,但陆则却仿佛心有灵犀一般,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想了想,道,“我不是你,这个假设也没有意义。但任何时候,我都会想方设法保全她。如果必须要死一个人,那个人可以是我,不能是她。”
陆致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地跟了进去。
第178章 他会给她和孩子留好后……
陆则回去的时候,江晚芙已经睡下了。她现在月份渐渐大了后,夜里陆则要是不在,屋里便一定会留人,今晚守夜的是纤云,靠着床头打盹,听见有人进门的声音,立马很警惕地睁眼,见是陆则,起身就要行礼。
陆则没出声,示意她出去。去次间换了干净衣裳,吹了蜡烛,上了床榻。阿芙便畏寒似的,朝他怀里靠过来了,拱了拱,寻了个舒服的位置,睡得眉眼融融。
陆则抬手,把她轻轻搂到怀里。
顺天府冬日本来阴寒,今天白日里阳光普照,夜里却淅淅沥沥下了些雨,倒是不大,只是更阴冷潮湿了。阿芙有孕在身,下人也不敢把地龙烧得太热,怕生了燥火。现下她很多药也吃不得,生了病更加难熬。
陆则垂眸,看向臂弯里安睡着的阿芙,今晚没有月亮,屋里也昏暗。夜色融融里,只隐约可见她的眉眼,神态平静温柔。不合时宜的冬雨,好像也没有惊扰她半分。
她这样没有忧虑的,便很好了。他会给她和孩子留好后路的……
……
江晚芙早上起来,看见窗外阴沉沉的,庭院青砖地面也是湿漉漉的,还有些奇怪地问惠娘,惠娘倒是笑着道,“……昨夜里下的,足足下了一整宿。早上起来冷得人直发抖,这雨一下,倒是比下雪时候还冷几分。”
说着,又劝江晚芙,“今日风也大,回廊那地面,奴婢瞧着也是湿的,要不您便别出去走了?”
生孩子是力气活,越是养得太娇气了,生的时候越艰难。江晚芙也怕自己到时候没力气,便坚持每日在院子里走半个时辰,权当锻炼身体了。有时候陆则在,也会陪着她走。
江晚芙点点头,“嗯,那就不去了……”
惠娘含笑应下,端了碗川贝百合枸杞银耳粥来给她喝,甜津津的。下着雨,江晚芙也不方便走动,索性就在屋里待着,拿了昨天没看完的杂书继续看,等陆则回来用午膳,她把厚厚一本游记都看完了。
丫鬟们进进出出上膳,江晚芙和陆则在内室罗汉床上说话。江晚芙现在总是懒懒的,坐着的时候喜欢靠着点什么,可能是冬天冷了不爱动,也可能是显怀了的缘故。惠娘带着几个丫鬟,连着赶了几天的功,缝了几个大大的靠枕,棉花塞得很足,靠上去也很厚实。江晚芙用的很顺手,现在也在腰下垫着,整个人懒懒散散的,脱了鞋,把游记放在膝上看。
陆则看她那样,便把她抱在怀里,“一上午都在看书?”
江晚芙打了个哈欠,点点头,“嗯,太冷了,实在懒得动。”
陆则摸了摸她的脸,整天汤汤水水的滋补着,别人过个冬,脸被吹得皴了,容貌总要折损几分,她倒是越发的吹弹可破,脸颊细腻莹润。尖下巴都养没了,脸圆了些,又总是懒洋洋的,看着叫人觉得她娇娇的。
陆则把阿芙手里的游记拿开,道,“阿芙,我有事和你商量。”
江晚芙听了他的话,转过身子来看他,手搭在他的胳膊上,“嗯,什么事?”
陆则把她搂在怀里说话,惠娘看夫妻二人亲密的举止,也很识趣地退了出去,本来要来请他们用膳的丫鬟也被惠娘拦下了。陆则慢慢地说着,“……自你嫁我,我还不曾陪你回过娘家,你想回家看看麽?”
江晚芙有些惊讶,“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也不算一时兴起。”陆则语气温和,态度也很自然,“那日祖母也提了一句。你进门也有两年了,因是远嫁,连回门也是草草。本就该回去一趟的,我还不曾给岳母磕过头。”顿了顿,他道,“我去给岳母好生磕个头,求她保佑你和孩子平安,好不好?”
陆则这样说,江晚芙推辞的话,便说不出口了,她也不是不想回去,只是觉得太折腾了。她不大想麻烦别人,中馈一沾手就不好放,还有来来去去的。她犹豫了会儿,把自己的担忧跟陆则说了,“会不会太折腾了?来来去去的,路上就要一个月……”
陆则却只是道,“没什么折腾的。你不要想这些,我陪你回趟娘家罢了,再正常不过。”
陆则这样说,倒也不算错。寻常人家娘子嫁了人,虽说隔三差五回家会被议论,但也没有一年半载都不回去的。不过她本来想的是,等生了孩子,孩子大些,再带着他回去给祖母和母亲磕头。但其实现在去,倒也不会不好,已经坐稳了胎,走水路是不大要紧的。
江晚芙在心里算了算日子,又冒出来件发愁的事,“……那路上万一耽搁些,孩子岂不是要生在苏州了?”
八九个月再坐船赶路,肯定就不行了。要是路上不耽搁,只回去看看,来得及倒是来得及,但总有些赶。万一遇上点什么事,耽搁个一两个月,便说不准了。
陆则显然也已经考虑过了,没怎么迟疑,便道,“以防万一,把吴别山和石仲甫带上……要是来不及,便在苏州生也无妨。”
江晚芙提出来的,陆则一一都开口替她解决了,现在江晚芙反倒寻不出什么不去的理由了。想了想,便还是点头了,“还是先问过祖母和母亲吧。”
长辈不点头,她跑去苏州,总显得太任性了些。
本来以为陆老夫人和永嘉公主会不答应,她怀着孩子,跑出去总是叫长辈们觉得担心的,岂料陆老夫人听了后,却是很快地同意了。
她边示意丫鬟把呈了蜜枣的碟子放到江晚芙那边,边道,“我老早便觉得这风气不好,什么出嫁了就不该老惦记着娘家……天底下哪有这样的歪理。好好养大的小娘子,嫁出去了,便连家都不准回了?二郎说的对,你胎象也稳,多带几个大夫,水路不折腾人,也不要紧赶慢赶,慢慢地去便是……府里的事,自有我在,你很不必担心什么。”
说罢,仿佛没把这事很当一回事,还笑眯眯地朝江晚芙道,“尝尝这蜜枣,是河间府的金丝小枣,个头虽小,却甜得很。”
江晚芙看老夫人的态度如此,倒是把心里的负担给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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