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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外室绝非体面事,他再胡闹也不敢声张。前两日才查到自己身边居然养了个狼心狗肺的下人,经常悄悄给江朝玉传递消息,正想寻机会处理了,谁知今日自己就遭了祸事。

江勤书又疼又气,指向地上跪着的下人怒道:“把这个吃里扒外的拖出去乱棍打死!从脚打到手,一寸寸骨头都打断!”

江朝玉这才注意到屋中地上还跪着江勤书的随侍。

随侍今日被主子留在了院中,没能跟随出府,隐隐便觉忐忑。听到江勤书的话,又开始不停磕着头,害怕地求饶道:“绝对不是小人走漏了消息!家主饶命!郎君饶命!”

一拥而上的人七手八脚要将他拖出门,他奋力挣脱开,额头带血地扑到江朝玉的脚下,死命抱着她的腿哭道:“娘子救救小人吧!小人不想死!”

江朝玉一脚踹开他,白着脸见他被扭住手脚抬走,而后直接压在屋外的院子里一杖又一杖挨着打,叫声越来越弱,没一会儿就再没有声音了。

江朝玉嘴唇轻颤了两下,被打的侧脸已经迅速红肿了起来,转面向父亲,泫然欲泣地问:“父亲,您也不信我?”

江围坐回凳子上,冷声道:“从前总是纵着你,才会让你闯下这样大的祸事来!”

在江朝玉赶来之前,江勤书向父亲诉苦,将这两次得罪郭素的事归结到了她的身上。

“明明你纵着的是他!”江朝玉满眼怨恨,“你只爱你的宝贝儿子,可他烂泥扶不上墙,活该有今日!你再这样惯着,下一次就是死在外面!”

江静曼觉察到气氛愈发剑拔弩张,趁父亲还没有彻底发怒,连忙用力将妹妹拉了出去。

一路往回廊上走,见四处无人江静曼才严肃地问:“到底是不是你?”

妹妹从小就爱捉弄江勤书,但这两次的后果实在太严重了,不是他们家能承受得起的。

江朝玉眼中还含着泪,胸口起伏,不过面对亲姐姐还是没有说气话,委屈道:“这次真不是我!”

她确实动过这样的心思,试图让郭家人得知江勤书养了个和秦珠极像的外室,但身边的婢女劝她说那郭素可不是好招惹的,头一次算是放过了江家,没真伤江勤书的筋骨,若再来一回可就说不准了。

江勤书到底是江家人,郭素要是迁怒,整个江家都落不到好。她这才歇了心思。

如今也算是印证了婢女的猜测。

江静曼叹气:“父亲若要我嫁那郭素,嫁就是了!无须你这样为我出头!”她心里很清楚,妹妹恨姨母劝说父亲把她卖给郭家,好能攀上高枝,为江家的未来铺路。

江朝玉吸吸鼻子,迟疑着说:“我见过郭素了,他……凭样貌倒也配得上姐姐。只是上一回极不给咱们家面子,我有些怕他,哪里还敢再去招惹?”

江静曼听出妹妹的语气明显有变化,似乎怨气中夹杂了不甘。她摸了摸妹妹的头,柔声劝说道:“父亲肯定又要去登门赔罪。既然大哥被放回了家,事情应也不会更糟了,这几日你别去他和父亲面前讨嫌,自行在院中禁足吧。”

正如江静曼猜测的那样,江围知道儿子是因何受伤之后,顾不上责骂他,先换了衣裳坐上马车去找郭素请罪。

到了郭素面前,汗水已经湿了他背后的衣裳。

“令郎行事不检,闹出这些风波来。你这个做父亲的认为当如何平息此事呢?”

江围一听郭素这句话,惶恐不安地请他饶过庶子一命。

郭素喝着茶,漫不经心道:“我要是真要他死,今日被抬回江家的就是一具尸体了。”

江围抬手擦汗,儿子被打断了一条胳膊,自己非但不敢责怪罪魁祸首,还要谢他网开一面。毕竟对于掌兵马大权的兵马使来说,他们江家确实如蝼蚁一般,随意便可被碾死。

“既然是你们江家人闹出来的事,那便由你们江家来处理,不算为难吧?”

江围自然无所不应,应下后在原地踟蹰。

“送客吧。”郭素对管家道。

说完便先行起身走了。

而江围如蒙大赦,不敢再多留,对着郭素的背影深深施礼后几乎是逃出门去。

江围原本以为是自家女儿闹出的事,回去后左右为难,既做不到大义灭亲,又不敢找替罪羊糊弄郭素。

一边大力派人调查,一边发愁不已,头发都不知揪掉了多少。

郭素嫌江家办事慢,两日后大发慈悲找人暗示江围,指出散布消息的主使者乃是潘家的小儿子,潘龄。

潘龄与江勤书有仇,过去便针锋相对,最近还曾大打出手。本以为这是个借刀杀人的妙计,可世上无不透风的墙,事情到底还是败露了,引火上身。

隔日,窦瑜听说郡中潘家的小儿子被人扒了裤子,于夜里吊在长街的一根高杆之上,直到天明时分才被人救下。

这一消息迅速压过了之前的传言。毕竟江勤书的那桩艳闻只算得上道听途说,还无机会验证,说上一两天众人也就没了兴致,而潘龄光溜溜的两条大白腿可是全郡不知多少人亲眼所见的。

那潘龄素来风雅,极好面子,上一次和江勤书打架不慎被抓破了脸,都几日不曾出门在人前走动,这一回可是丢了大人。

……

同一日。

管家有事来向郭大人禀报,见主子们还在用饭便驻足门边,想等到大人出门后再与他讲,饭后秦风海却将人留下说话。

闲谈片刻,郭素留意到管家有事要说,直接唤他进门。

“有何事要报?”

管家刚要凑近郭素耳边,郭素却见旁边坐着的阿瑜一脸好奇,摆手示意管家无须近身,有什么事讲出来便好。

管家立刻收回迈出的脚,站在原地道:“江勤书死了。”

窦瑜意外。

虽然因为外面的传言她对这个江勤书印象更差了,可乍然听闻一个曾见过的,活生生的人没了,也觉得怪吓人的。

秦风海同样没有料到江勤书会是这种下场,他第一反应便是看向郭素,眼中分明写着:你就直接把人处理掉了?

郭素与秦风海对视后又看向管家,问:“死了?怎么死的?”

总不至于是被吓死的吧。

秦风海觉得他装模作样,认准了这便是他之前说的“处理”。心道:这小子的手段竟比自己年轻时候还狠呐。

管家轻声答:“虐杀。”

“他这是与人结仇了么?”窦瑜问。

管家道:“江勤书在外常与人有摩擦,可那都是些小仇,还不至于丢了性命。”

第71章 相处 终于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将书拿了……

江家家主唯一的儿子遇害, 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江勤书断了手臂在家中养伤,结果离奇地惨死家中,这件事官府也介入了其中, 仍迟迟没能抓住凶手。

这段时间街上常有官兵跑动, 因怕窦瑜被冲撞了, 佰娘等人都不愿她出门。

窦瑜在院子里又一连憋闷了好几日。

早上阳光还算好, 午后天气却有些阴沉。她嫌弃屋中光的线不够,让下人将桌案搬到了院子里, 好能坐在院中品茶读书。

正看得入迷, 不知今夕何夕时,树上忽然掉下来了一团黑影。

窦瑜放下看了一半的书, 绕过书案凑近去看, 发现掉落的原来是一只麻雀。小小麻雀的才有手心大小, 羽毛已经长全了, 居然还不会飞。她蹲下来把它拢进手心,托了起来。

它趴在她手里啾啾地叫着,呆头呆脑,十分可爱。

她捧着小麻雀, 仰着头绕树转了小半圈, 很快便找到了高高的枝杈间隐匿于叶中的鸟窝。之前便知道自己院子里的这棵大树上有鸟筑了巢。佰娘还说鸟儿肯在此地筑巢代表着祥瑞盈宅,是好兆头, 不许下人打扰。

陪在她身边的婢女看出了她的打算, 道:“奴婢这便去叫下人拿梯子过来,将这小东西送上去。”

窦瑜估摸着树枝到地面的距离, 觉得爬上去再容易不过了,叫住婢女,说:“何至于那么麻烦, 我自己便能送上去。”

说完将手中的麻雀交给了婢女。

婢女想要阻拦她,可她已经走到了树前,二话不说便将裙摆捞起,探长手臂握住了一条比略粗些的树杈,使力试探了它的坚硬程度,然后踩着粗糙的树干借力向树上攀爬。

她的动作算得上矫健了,脚一踩手臂一拉,整个人就坐在了距地面不足一人高的树枝上,坐稳后朝婢女伸手:“给我吧。”

婢女已经被吓傻了,一边举高手臂,一边战战兢兢提醒道:“您可仔细些!若叫您受了伤,佰娘定会责骂奴婢的。”

“这才多高啊?”窦瑜很小时候就会翻墙爬树了,对这点高度嗤之以鼻。她慢慢站起身,躲过交错的枝桠,垫脚将麻雀小心翼翼地放回巢中。

这棵树长势茂盛,枝干又粗又结实,完全支撑得起她细瘦的身体。反正爬都爬了,她索性灵巧地在枝叶间钻过,提脚往更高处攀。

站得高,能越过院墙看得很远,若再爬得高些,怕是整座府邸都能收入眼中了。

婢女急得直跺脚。没想到娘子玩心大起,胆子居然这么大。

窦瑜在奉都城内被约束了几年,把性子都快磨平了,如今来了云水郡,性子野回去了不少。她贪恋广阔的视野和高处的微风,迟迟不想下去。

茂娘一进院中便看到了树上的窦瑜,慌忙地跑到树下,抬头花容失色道:“小祖宗,您这是在做什么?怎能爬这么高!”

说完又催促婢女去取梯子来。

窦瑜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低头笑嘻嘻地问:“茂娘,你回来了?无难师父最近如何?”

茂娘今日一早离府,是去寺中看过了无难。

云水郡最大的一座寺庙建在鹤丘山上,无难只身一人徒步上山入寺,见过主持一面后得他收容,留在寺中为小弟子们讲经。

窦瑜怕无难在寺中受欺负,常常命茂娘去探望。

茂娘对窦瑜没了办法,关注着她的脚下,生怕她踩不稳坠落下来。听到她的询问,举起在怀中抱了一路的佛经,回道:“无难师父一切都好。这佛经是他亲手抄写的,让我拿来给您。”

窦瑜已经收过无难许多经卷了,都是他一笔一划亲手写的,用以抄写经文的墨里还混了朱砂,字字用心。

茂娘方才的惊叫声把院子里的婢仆都吸引了过来,一群人围拢在树下,连房中做事的佰娘和春珊都出门来看。

窦瑜无奈地将他们都撵走,蹲在树上说:“好了好了,这便下来了。”

她人还在树上坐着,垂落双腿,下裙微微摇晃摆动,院门却忽然被敲响。

郭素推门进院中,便看到了这一幕。

方才茂娘因为心急,院门未关严,他轻轻一碰便开了。

院子里一众下人都低下了头,向他见礼。

郭素走到树下,往树上看去,无奈笑道:“这是在做什么?”

窦瑜也对他粲然一笑,指指头顶,“鸟儿掉下来了,我送它回家。”

郭素对着她抬起手,道:“先下来吧。”

窦瑜听话地伸展双臂,他身材高大,手臂也长且有力。她身体轻得像片羽毛一样,被托着小臂,稳又轻盈地落在地上。

见她站稳了,郭素沉吟,问:“是不是在家中呆久了,觉得闷了?”

窦瑜方才爬得高,他隔着一重院墙远远就看到了。迟迟不愿下来,是不是嫌弃这院子太小?他心中想着。

窦瑜道:“好像是有点儿。”

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放着一张书案,一阵风吹来,案上的书页哗啦作响。郭素好奇地问:“是在看什么?”

他转过身,修长的手指刚触上书面,窦瑜快步上前,手指擦过他的指尖盖在书上,笑了笑,说:“……在读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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