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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脏六腑间绵密的疼痛盖过了体内那股剧烈痒意,令善兰琼的灵台逐渐清明起来,怔怔抬手摸了摸鼻下。

只摸到一手黏腻的鲜红。

她开始听不见任何声音,慢慢抬起头,也看不清对面胡王升的脸,视野之内一片血红。

喉头也随之一腥。

整个身体就像是被直接抽掉了骨头一般,睁着眼,软软侧躺到了地上。

胡王升在原地呆站许久,看着无声卧在地面的善兰琼,眼睛凝滞地转动了一下,缓慢抬头望向徐寿。

徐寿仿佛是被吓到了,喉间滚动,吞咽了一下口水,看着胡王升小声道:“她……她居然如此蛇蝎心肠!给你的竟是毒/药!”

第82章 归来 披着避雨的油衣,英挺的眉目沾染……

家中重要事务都会经窦瑜的耳。管家牢牢记得大人的吩咐, 除去一些繁杂琐事,皆要向家中娘子禀明,所以今日近午时又过来了。

一来二去, 佰娘也与他相熟了, 还喊他进院中吃新做好的点心。

管家得了一小匣子, 抱在怀里, 道:“那位王旦王大人的小妾不知为何丢失了,来向咱们借些人手, 帮忙寻找。”

“可报官了?”窦瑜问。

“报过了, 找了两日都没能找到人。应当也是走投无路,这才来向咱们府上求援。”管家唏嘘道, “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听说那妾室身边跟着的下人找到了, 只不过都没了性命……”

“这样性命攸关的大事, 便多借他们些人手吧。”窦瑜想起之前在宅中的那次偶遇,一转眼又听闻她失踪,催管家速去调派人手。

等管家走后,佰娘忧心地说是不是郡中近些天不太平, 还是少出门为好。

府上安全得很, 每日都能见到巡逻的侍卫队伍。起初佰娘等婢女撞见了还会害怕,如今看了只觉得安稳。

“希望平安无事吧。”窦瑜叹了一句, 站起身, 按照之前的安排,准备去祖父院中坐一坐。今日特意让厨房多做了几份点心, 就是为了也送去给祖父尝鲜。

她将婢女装好的点心匣子带上,刚进入祖父院中,祖父一见到她便朝她招了招手, 道:“正准备派人去叫你。珠珠,你过来坐。”

说完又命院子里的下人都出去了,只留下了卓伯。

窦瑜觉得莫名,走过去坐下,道:“祖父是有话要同我说?”

秦风海道:“咱们祖孙二人闲聊几句还不行么?”

窦瑜才不信:“闲聊至于将其余人都赶出去么?”

秦风海没有回应,又让卓伯去找棋盘来,“来来来,咱们祖孙手谈一局。”

卓伯欲言又止,知道秦风海醉翁之意不在酒,不过还是没有多嘴,将棋盘为两人摆好了。

窦瑜在棋奁中翻弄两下,笑道:“咱们俩哪里会下这个?”

“你小时候我还教过你!”

窦瑜笑着摇头,“得了吧。您自己都学得一团糟,也只教会我在棋盘上用棋子摆画。”

可祖父还是执意要拉自己认真地下一局,窦瑜无奈应下了,不过还没走几步,见自己胡乱落子祖父也不阻拦,就知道祖父是有别的意图。

她用手指敲了敲棋盘,直话直说道:“有什么话您就讲吧。”

秦风海已经在肚子里酝酿了半晌,将手里的棋子扔回奁中,捡了个话头从好几日前说起,讲他前些天在街上遇到惊马,险些被马撞了。

“怎么无人告诉我?”窦瑜脸色顿时就变了,从榻上支起身体,越过矮几去拉祖父的衣袖,“可有哪里受了伤?”

“这不是重点!”秦风海摆摆手。

那日他连磕碰都没有,当时情况虽危急,好在有一少年郎勒马救下了他。少年郎做了好事不留名,秦风海想感谢他都找不到人,谁知后来去听说书时又再次遇见了他。

秦风海嫌弃卓伯啰嗦,去听说书也没带上他,结果忘拿钱袋子了,最后还是这个少年郎慷慨解囊,替他给了钱。接连两次相遇,又两次得他帮助,秦风海觉得两人实在有缘,又约他第二日再见,请他吃酒。

这一回问清了他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听到祖父频繁提起这个名叫“韩连山”的少年郎,且语气极为欣赏,窦瑜道:“之前您不是还与在咱们府上住了几日的王大人走得近么?”祖父交朋友怎么都是忘年交。

秦风海嫌弃道:“我可不喜那样满肚子钻营的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只看眼睛便知不真诚。”

他不过是拿那个王旦逗趣,打发时间。见自己的话被孙女岔开了,又不死心地再次说了回来,“这个韩连山父母俱亡,是外祖母养大的。前些年他外祖母也因病故去了,孑然一身,怪可怜的。”

“是很可怜。”窦瑜真诚道。

秦风海盯着孙女。

窦瑜盯着祖父。

秦风海“啧”了一声,抬手在矮几上拍了拍,“你这丫头分明知道祖父的意思!故意装作不懂。”

“您有话不直说,绕了这么多弯子……”

秦风海咳了两声,看向一旁充作木桩子的卓伯:“上次你也见到了那个韩连山,你说说他为人如何?”

卓伯立即道:“相貌堂堂,身手了得!”

“招他入赘,如何?”秦风海终于不绕弯子了,望着窦瑜问道。

窦瑜哭笑不得,原来祖父和自己说了这么多话,目的真的是为了这件事。

“您与他才认识几日?人家对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您说他年已弱冠,是否早有了心仪之人?即便家中无人为他打点,以至于婚事还无着落,也不见得就甘心入赘啊!”

“只是忽然遇见合适的人选,一时才多想了些……”秦风海低声道。

他又摸着下巴上花白的胡须,沉吟道:“日子确实是有些短了,总要再考察一番。到时你表哥回来,也让他看一看,有他与祖父一同把关,总不会出错了。”

窦瑜依旧不赞同,皱皱眉道:“您可别贸然去提这事。何况您孙女我又不恨嫁,至于这样心急么?”不想再多谈,说完便起身要走。

“坐下坐下。”秦风海觑着孙女的表情,见她有点气恼,笑着哄她,“祖父只是说说罢了。而且只有祖父瞧中又有什么用?还是要看你的心思。你若看中了哪个,祖父冲进人家大门,直接将人给你绑回来!”

窦瑜觉得既好气,又实在想笑,道:“您又不是土匪,何况这里也不是咱们通州!”

“不是还有你表哥吗?有他帮忙,哪个郎君绑不到你面前?”

窦瑜再也板不住脸了,忍不住笑:“表哥才不会与您胡闹呢。总之您别再如此了。”

她了解祖父的性格,又多提醒了一句:“也别再去试探那个人!若人家察觉出了您的打算,怕还会觉得冒犯。”

……

过两日在梳妆时,窦瑜还将此事和佰娘说了。佰娘听说后也觉得啼笑皆非。

“老爷可真是心急!不过也是不忍送您出嫁吧,这才想招一个上门的孙女婿。从前在通州时,老爷不就是这么打算的吗?”

说完佰娘又立即想到了胡王升,瞬间噤声不语,为窦瑜梳好发后才继续道:“大人如今到哪儿了?”

“应当快回来了吧。表哥说一来一回需要十日,差不了太久的。”

今日已经到了魏家请帖上定好的日子,表哥还未归郡,她只能独自前往。礼是早已经备好的,清点后又带上随行的人,便坐上马车往魏家去了。

到后还有些意外。魏家家主魏玉林在军中地位不低,他爱女满月,府里却看不出大操大办的架势,也并非是布置得不够隆重,相反仅是灯笼就沿着房檐扯出来的锦线挂满了庭院上空,门口的爆竹更是响了许久,但宾客寥寥,多数还是魏夫人的娘家人。

窦瑜首次见到魏夫人。魏夫人刚生产不久,体态丰腴,眼睛不说话时都像带了笑意,见之可亲,主动拉住她的带她入座。

魏夫人主动低声同她解释,说魏将军与同僚几乎不大来往,早几日主动请了他们在外头吃酒,今日便没再请了。除了娘家人,席上只有几位与魏夫人在闺中时就关系亲密的夫人受邀前来。

在交谈中,窦瑜又得知魏延果真是魏夫人的儿子,和她说起之前的事,再次道谢。

魏夫人惊喜不已,险些脱口而出“那你瞧我儿如何”,又连忙将话咽下了,怕吓到了她。

因身体缘故魏夫人不好久坐,以邀众人去房中看自己的小女儿为由,拉上窦瑜到自己院中喝茶。

窦瑜还得以抱了一下魏夫人的小女儿,软乎乎的一小团,比谢安和崔凝更小更软,她吓得几乎都不会抱了,幸而很快又被围拢过来的女眷接手,轮流熟练地抱进怀里逗哄。

她又被带着在一旁坐下,听魏夫人让身边婢女去取来魏延练的字。

她微感奇怪,但对面还坐着魏夫人的生母,魏夫人想给自己的母亲看一看外孙的字也很合情合理。

只不过婢女却空手而归,为难地凑近魏夫人,低声说:“郎君叫夫人别再闹了。”

魏夫人飞快地看了窦瑜一眼,压低声音道:“这小子!这怎么叫胡闹呢?”

直到窦瑜因大雨辞别,魏夫人都没能找到机会向她展示自己儿子的种种优秀之处。婢女几次无功而返,最后一次几乎要哭出来,说魏延直接将房门都锁上了。

魏将军代夫人将窦瑜送至府门前。

“感谢将军及夫人今日的款待。”窦瑜一福身,“您回去吧,外面这样大的雨,不必再送了。”

豆大的雨滴从天幕砸落下来,连成一道道水幕。魏夫人在窦瑜离开院子前便命婢女取来了几把新伞,交至佰娘手上。

“娘子快上车吧,仔细受了雨气。”佰娘撑着伞,低声说。

雨越下越大了,被风斜吹到面上,有些凉,裙摆也被雨水浸湿了一小半。窦瑜点点头,才刚转身,忽然听到巷子尽头传来疾驰的马蹄声。起先被雨声盖过了,待离得近了才越来越清晰。

她循声望过去,一匹飞驰的骏马穿过雨幕,正向这边奔来。马上是一道熟悉的身影,裹在被雨淋得水亮的油衣中,随着渐近才看清了脸。

她失声道:“表哥!”

“还以为您来不及赶回了!”魏玉林也惊喜地迎下了台阶。

郭素勒紧缰绳停止住马。

他骑在马上,披着避雨的油衣,英挺的眉目沾染了水气,带笑道:“特来道一声恭喜。”

第83章 自荐 “祖父若想招婿入门,那我如何?……

窦瑜坐在马车里, 耳边满是杂乱雨滴打在车篷上的重响。她将车帘撩开一条缝隙,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前方骑在马上的人,道:“表哥, 上车来坐吧, 外面的雨这么大。”

即便她刻意提高了声音, 依旧盖不过雨声。但这一声关切还是被郭素清楚地捕捉到了, 他回过头,望着她道:“我身上都还湿着, 快将帘子放下吧。”

窦瑜只好迟疑地将车帘放下了。

这一场雨来得急, 下得大,去得也快。等他们回到府门前时, 雨势已经渐弱, 淅沥沥落在地面。

窦瑜钻出车厢的时候, 郭素已经从佰娘手里接过伞, 撑开挡在她的头顶上。

方才看雨越下越大,还以为会持续很久,谁知转眼就变小了。窦瑜边下车边道:“早知道不该执意离开,应当在魏家多留一会儿, 也就不至于冒着这场大雨回来了。”

“为何急着回府?”郭素问她。

她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魏夫人实在太过热情。”

郭素想起了魏将军那日的话, 握着伞柄的手慢慢收紧了,晃神了一瞬, 语气微紧, “怎样热情?”

这反倒把窦瑜给问住了。她略一顿,才说:“听了许多魏家郎君的事迹。”还要再开口, 却没有注意脚下被雨水打湿的平阶,鞋底一半踩在阶上,脚下一滑, 身体也不受控制地向前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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