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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户,不知火里——

炎魔的突然死亡,给不知火里带来的冲击,直到现在仍未消停。

炎魔是中毒而亡。且极有可能是在吃饭喝水的时候,食用了掺杂毒药的食物或饮水。

一时间,不知火里人人自危。

是不是只有炎魔的食物、饮水里面有下毒——这一点没有人确定。

大家都害怕着自己今天所吃的东西或是所喝的东西是否也掺杂着毒药。

所幸的是——直到目前为止,今夜都没有传出有第2个中毒身亡的人。

然而,惶恐不安的气氛仍旧笼罩着整座不知火里。

在某座还算气派的宅邸内,一老一少相对而坐着。

年纪较老的那人名叫“武太郎”,在不知火里算是资历很老的老前辈了,今年已有58岁。

在炎魔还健在时,他是不知火里第二年长的人。

在65岁的炎魔于今夜暴毙的当下,他现在已成不知火里的第一年长者。

在他还是年轻小伙子时,就已是不知火里的骨干之一。

现在年纪大了、资历老了,更是在不知火里获得了不俗的地位与话语权。

在不知火里的地位,大概仅次于“四天王”。

而坐在武太郎身前的那名较年少的青年,则名叫“文太郎”,是武太郎的弟子。

虽然现在还只是一名下忍,但论天赋,他在不知火里的年轻一辈中算是佼佼者。

炎魔的尸首刚才已经被搬到他们不知火里的灵堂内,这座灵堂专门用来供奉那些对不知火里做出过杰出贡献的人。

武太郎、文太郎师徒俩刚才到这座灵堂内看了已故去的炎魔一眼,刚刚才回到了家——也就是他们二人目前所身处的这座气派宅邸内。

二人目前的心情都很沉重,从灵堂到家的这一路,二人都没有说话。

在厅房点上灯、二人在榻榻米上坐下后,文太郎才用像是呢喃般的语气,轻声朝身前的武太郎问道:

“师傅……杀死炎魔大人的人……到底是谁呢?”

一直领导着他们的首领突然死了——这异变来得太快,让好多人直到现在都没能及时适应这个事实。

“……不知道。”武太郎长叹了口气,“有杀害炎魔大人的动机的人,实在太多了。”

身为不知火里老资历的武太郎,仅比炎魔小上7岁,和炎魔近乎是同一辈人。

虽然他与炎魔算是同辈人,一起为不知火里效劳了数十年,但他们二人却并不能算朋友,关系只能说是平平。

对武太郎来说,如果是其他与他关系平平的人死去了,他的情绪不会有太多的变化。

但对炎魔就不一样了。

炎魔和他一样亲眼见证过不知火里数十年的历史,即使关系平平,武太郎也对炎魔抱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

在今夜突然收到炎魔的死讯,一股难以言说的悲怆感还是涌上了武太郎的心头……

所以武太郎现在的心情,也远远要比他弟子文太郎的心情要复杂。

“我连炎魔大人的面都没怎么见过,炎魔大人就死了……”文太郎的脸上浮现苦笑。

文太郎今年才15岁,半年前才正式成为了一个忍者。

“我对炎魔大人仅有的印象……”文太郎接着道,“就只有他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以及不是个友善、和蔼的人……”

文太郎的这番话,让武太郎的脸上多了几分笑意:“你对炎魔这个人的印象,其实并没有出错。”

“他的确不是一个很友善、和蔼的人。”

“但他也并不是一直都这个样子。”

说罢,武太郎偏转过头,看着身旁那发出微弱光芒的灯芯,在这微弱光芒的照耀下,武太郎的瞳孔中反射出回忆的光芒。

“炎魔他在继任为第12代目炎魔之前所用的名字,是‘一太郎’。”

“年纪轻轻就展露出了惊人的忍术天赋、剑术天赋。”

“过人的实力,再加上合格的领导能力,让他很快就得到了第11代目炎魔的赏识。”

“第11代目炎魔也早早地开始着手将一太郎当成下一代炎魔来培养。”

“我记得大概是在30年前吧,在一太郎他35岁的那一年,第11代目炎魔因急病去世,将炎魔的位置交给了一太郎,一太郎袭取炎魔之名,成为了现在的第12代目炎魔。”

“在我的印象中,一太郎他在继任为炎魔之前,是一个还算开朗、蛮平易近人的人。”

“但在继任为炎魔后,一太郎为了不辜负第11代目炎魔还有其他人对他的期望和培养,一心一意地想将不知火里做大做强。”

“然后他就慢慢变得不再那么开朗、那么友善了。”

“可惜的是……”

武太郎露出无奈的微笑。

“一太郎他似乎还是缺乏了点相关的才能。”

“在他继任为炎魔的这30年来,只做过2件大事。”

“第1件大事,是在10年前,为了减少竞争对手,而与风魔之里全面开战。”

“第2件大事,就是现在的投奔幕府、和幕府合作,成为幕府的御用忍者。”

“第1件大事就甭提了,和风魔之里的那一战,我们损失惨重,风魔之里最后也不是被我们用武力消灭,而是风魔他自己解散的。”

“虽然最后还是成功让风魔之里消失了,但我们不知火里的处境也并没有随之变好,能接到的优质任务,还是逐年减少。”

“也就炎魔大人所办的这第2件事,还算是起到了一定的成效。”

“成为了幕府的御用忍者后,幕府现在会定期拨给我们一定的资金,让我们现在比以前要富裕了些。”

“只不过我们现在也失去了自由,在一些大事上的决策,都得听幕府的指示。”

说到这,武太郎重重地叹了口气。

语气中开始出现淡淡的不满。

“一太郎他为振兴不知火里而努力了30年,不仅没能成功振兴不知火里,不知火里的实力反倒还越来越差了……”

“在30年前,一太郎他刚接手不知火里时,我们不知火里中和极太郎、真太郎那样强的人,可是有7、8个呢。”

刚刚一直静静地倾听着武太郎讲述往事的文太郎,此时露出苦笑,插话进来:

“师傅,你似乎对炎魔大人他有很大的意见啊。”

“呵呵……”武太郎低声笑了笑,“对一太郎他的不满,多多少少还是有的。”

“毕竟在他的统治下,不知火里的实力越来越差,他没能振兴不知火里是一个事实。”

“但我还是很尊重他的。”

“他的能力可能有些欠缺。”

“但他想振兴不知火里的那份决意,却是实打实的。”

“我曾好几次亲眼目睹都一大把年纪了的一太郎,为处理各种各样的紧急事务,而好几夜没合过眼。”

“不过他的这份决意还蛮恐怖的。”

武太郎的两只嘴角向下拉,露出一副像是回想起了什么可怕回忆的表情。

“我一直感觉‘振兴不知火里’都成了一太郎的一个很深的执念了。”

“有时候……执念太深了,可是很痛苦的。”

“所以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他现在死了也好……”

“他已经不用再为如何振兴不知火里而操劳了。”

“他现在……”

武太郎深吸了口气,将肺中的空气缓缓吐出:

“解脱了呢……”

……

……

江户,不知火里,瞬太郎的住所——

瞬太郎本来已经打算先睡了。

今夜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先是为了抓住那个叛忍,在江户折腾了好久。

然后又突然收听到炎魔的死刑,匆匆忙忙赶回不知火里,接着又折腾了好久。

不仅身体感到疲倦,就连心也感到非常地疲倦。

而且他现在除了先睡觉、养足下精神和体力之外,也干不了其他的事情。

目前连炎魔到底是在何时、因什么而中毒都还没有查清楚,没有丝毫可供追查的线索,想找到毒杀炎魔的人,简直天方夜谭。

瞬太郎本人也对毒药这种东西一窍不通,连根据中毒者的样貌来推断是因何种毒药致死,他都办不到。

即使想协助调查,也无从帮起。

现在没什么能做的事情,困意和倦意现在也缓缓涌了上来,所以瞬太郎打算今夜先好好休息一夜。

他本来是已经打算睡了。

但就在他将要解下背上的2把佩刀时,突然听到房外传来一声让瞬太郎不得不注意起来的“咚”的一声响。

在听到这道声响后,瞬太郎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道声响之所以能让瞬太郎不得不注意起来,便是因为这道声响对身经百战的瞬太郎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

这是箭矢重重扎入木头后,才会发出的声响。

近乎是身体本能似的条件反射一般,瞬太郎拔出背上的一柄刀,然后迅速躲进房外的弓箭手绝对射不到的射击死角里面。

在射击死角内移动着。

来到房门旁后,瞬太郎没有冒冒失失地直接冲出去,而是先将房门拉开一条缝隙,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瞬太郎的家,就像沙漠里面一棵孤零零的仙人掌一样。

因喜欢住在安静的地方的缘故,瞬太郎的家位于不知火里中一处较偏僻的地方,四周也没有什么邻居。

现在这个时间点,瞬太郎的家外面除了风、月光、黑暗之外,别无他物,别说弓箭手了,连道人影都没有。

——已经走了吗……

外面已感受不到半点人的气息。

据瞬太郎猜测,那名弓箭手在对准他家放了一箭后,就迅速离开了。

瞬太郎将房门拉出一条可供他一人出入的缝隙,走到房外。

刚步出房外,瞬太郎便见着在他房门旁的那根木柱上插着一根已入木半寸许的箭矢。

箭矢的箭杆上绑着一个如成人拳头般大的小布包。

既然能用箭矢直接射过来,那边说明这小布包里面所装着的东西绝对不重。

拔下箭矢,解开绑在其上的小布包后,瞬太郎瞅见里面只装着2样东西。

一封叠得四四方方的信,以及一截和服衣袖。

在看到这截衣袖时,瞬太郎的第一反应是好眼熟。

将其展开来细看后,瞬太郎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感到好眼熟。

在弄明白为什么会感到眼熟的同时,瞬太郎因惊惧而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漏跳了一拍。

瞬太郎连忙收起这衣袖,然后把那封叠得整整齐齐的信铺陈开,一目十行地看着上面的字句。

……

……

啪沙、啪沙、啪沙……

没有任何闪避的理由,阴沉着脸的瞬太郎,踩着地上的枯枝与烂叶,左手拿着那截和服衣袖,右手抓着那封信,笔直地朝身前的黑暗走去。

瞬太郎现在正在不知火里西北方的某片既没有名字,平常也没有什么人会前来此地的树林里。

周围只有风、树木、月光以及没有光芒将其照亮的黑暗。

在一直走到这片树林的深处后,才终于多出了一样和周围的风、草、树等物格格不入的东西——一道正隐藏在树荫下的人影。

瞬太郎刚看见前方这道的人影,这道人影便径直朝瞬太郎走来,并先瞬太郎一步地轻声说道:

“瞬太郎大人,您终于来了。”

在人影的这道话音刚落下时,他刚好从昏黑的树荫下走出,来到一束月光底下。

皎洁的月光打在这道人影上,照亮了一张瞬太郎还算熟悉的脸。

望着这张脸,瞬太郎那像是每寸皮肤都紧绷着的脸,多了许多深沉的阴影。

阴影之中,又夹杂着几分错愕。

“惠太郎……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极太郎呢?给我寄这封信的人就是你吗?”

这道立于瞬太郎身前的人影,正是惠太郎。

背着短枪与一个不知装着什么东西的大布包,就这么站在瞬太郎的跟前。

瞬太郎知道极太郎和惠太郎率领着一众忍者于今夜去执行某个任务了——虽然他并不清楚他们去执行什么任务了。

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收到极太郎他们回来的消息。

瞬太郎原以为他们眼下仍在执行他们的那个任务,结果惠太郎现在竟就这么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瞬太郎对惠太郎最大的印象,就是跟屁虫——极太郎的跟屁虫。

他和极太郎简直形影不离,不管极太郎去做什么,他都一定跟着去。

极太郎每夜都去吉原玩乐,惠太郎也每夜陪着极太郎去玩乐。

见着惠太郎后,瞬太郎下意识地认为极太郎也在附近,所以向四周看了看,同时捏紧了手中的那封信。

“瞬太郎大人。”面无表情的惠太郎用着平静的口吻,“写这封信的人并不是我。只不过刚才用弓箭将这封信送到你家门前的人,倒的确是我。”

瞬太郎刚想大声吼出“那到底是谁写了这封信”时,陡然听到在惠太郎的身后传来2道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同时,有一道对瞬太郎来说也同样相当熟悉的声音,随着这2道脚步声一同响起。

“晚上好呀,瞬太郎。这似乎还是我们第一次在这种深夜里见面呢。”

话音落下,2道人影从昏暗的阴影处走出,渐渐被光亮所勾勒出身形、容貌。

望着自惠太郎的身后出现的这2人,瞬太郎再也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

他脸上的肌肉像是不受控制了一般,开始不受控制地露出疑惑与惊讶,用有些嘶哑的声音,唤出这2人的名字:“真太郎……半之助……”

真太郎平常沉默寡言,脸上的表情也不多。

在瞬太郎的印象中,他就没见过几次“微笑中的真太郎”。

此时此刻,这幅极其罕见的画面,就出现在了瞬太郎的眼前。

面带着温和微笑的真太郎,一点一点地朝瞬太郎走过来。

走在他身旁的,是统领着那帮伊贺忍者的半之助。

半之助此时也和惠太郎那样背着一个布包,不过他所背的布包,体积要比惠太郎背上的那个要小上一些。

在真太郎和半之助来到惠太郎的身旁后,惠太郎向二人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站在了真太郎的身后。

在短暂的疑惑和惊讶过后,瞬太郎的脸上的神情重返凝重。

瞬太郎还没来得及出声,真太郎便率先开口道:

“你手中的那封信是我写的。”

“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担心太夫的安危。”

“不过你放心,太夫现在很安全。身上连处破皮都没有。”

真太郎的这番话,让瞬太郎将手中的那截衣袖,以及那封信,都捏得更紧了些。

刚才,在细看这截和服衣袖后,瞬太郎就立即认出——这是风铃太夫的那件只有在接待客人时才会穿的那套和服的衣袖。

这套和服造价不菲,全江户……不,应该是全天下只有太夫她才会有这套和服。

因为瞬太郎不止一次开太夫的玩笑,说太夫穿这套衣服就跟穿了套棉被在身上一样,所以他对太夫的这套衣服的印象很深刻。

认出这截衣袖是太夫的和服残片后,瞬太郎立即展开那封信。

信上所写的内容很简单。

简单概括一下,就是让瞬太郎现在到不知火里西北方的那片树林里。

信件的最后,还十分“贴心”地提醒了下瞬太郎——风铃太夫在他们手里。让瞬太郎现在就过去信中所指定的这片树林的同时,也让瞬太郎只可自个独自前往,不可向外声张。

虽然信中没写任何充满戾气的文字,但字里行间中满是威胁的意味。

“为了让你相信风铃太夫现在真的在我们手中,我们还特地将这玩意也给带过来了呢。”

真太郎一边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这般说着,一边朝身旁的半之助使了个眼神。

读懂真太郎的眼神意思的半之助点了点头,然后将他背上所背的那个布包放到地上、将其打开。

布包里面,放着一套没了右袖的精美和服。

正是风铃太夫的那套只有在接待客人时才会穿的衣服。

或许是因为从刚才开始,足以令瞬太郎的大脑感到震颤的消息便一个接一个地出现,令瞬太郎都麻木了,现在反倒冷静了下来。

“……原来如此啊。”

瞬太郎轻声道。

“真太郎,炎魔他……就是被你们给毒死的吧?”

这句话明明是疑问句的句式,但语气却是肯定句的语气。

“没错。”真太郎不假思索、十分爽快地地承认道,“炎魔的确是我们所杀的。”

“我们在炎魔今夜所喝的酒水里面下了毒。”

“为了找到合适的下毒时机,可是耗掉了我们不少的心神。”

“因为迟迟找不到下毒的机会,今夜对炎魔的毒杀差点就失败了。”

“……你们是什么时候狼狈为奸的?”瞬太郎的目光从真太郎、惠太郎、半之助3人的脸上逐一滑过。

“从一开始就是了。”真太郎说。

“在伊贺的忍者们到来之前吗……真太郎……”

“不。”真太郎脸上的笑意变得更加浓郁了下,“比那……还要前。”

“早在久到不知多久之前,惠太郎,还有半之助他们,便都是我的同伴!”

“你们杀死炎魔,绑走阿常……你们到底要做什么?”瞬太郎咬了咬牙,“是为了夺权、成为下一代炎魔吗?!”

“夺权吗……”真太郎的表情中带着一股惬意,“算是为了夺权吧。”

“但我对成为什么下一代炎魔,一点兴趣也没有。”

真太郎看向身旁的惠太郎。

“惠太郎,把那个东西拿过来。”

“是。”

惠太郎将他背上所背着的那个大布包拿下,然后将其递给了真太郎。

真太郎在将其接过后,又把它丢给了瞬太郎。

“瞬太郎,打开来看看吧。”

真太郎丢来的这玩意并不重。

瞬太郎将其解开后,发现这个布包里面所装着的,是一个千成葫芦。

瞬太郎是个连汉字都不怎么会写的粗人。

但即使是他这样的粗人,也知道千成葫芦代表着什么。

“真太郎,你拿丰臣秀吉的马印给我做什么?”瞬太郎将手中的这个千成葫芦紧紧地攥着。

即使是像瞬太郎这样的粗人,也听说过在200年前的战国乱世中,高举千成葫芦马印的丰臣秀吉,所创下的那一个个传说故事。

“不要着急,瞬太郎。”

真太郎转身朝旁边的一块大石头走去。

在这块大石头上坐定后,真太郎继续摆着惬意的表情:

“你要不要也找个地方坐着?”

“我接下来要跟你讲一个……你可能会觉得我在骗人的故事。”

……

……

江户,日本桥,品川宿。

内藤新宿算是江户最有名的驿站之一。

以江户为起点,统共有5条至关重要的交通要道。

这5条交通要道分别为——东海街道、中山街道、日光街道、奥州街道、甲州街道。

这5条交通要道被统称为“五街道”,因连接日本各个要地的缘故,“五街道”不论是在政治上还是在军事上,都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

江户幕府在营建“五街道”时,为“五街道”沿路修建了众多的驿站。

就以日光街道举例。

以江户为起点的话,从起点到终点,日光街道共有21个驿站。

这也是江户的浪人众多的原因之一——“五街道”的沿途上有着大量的驿站,方便浪人们投宿。

品川宿——东海街道的第一个宿场。

因东海街道连接着京都与江户这2座大城的缘故,东海街道可以说是“五街道”中最繁忙、最有人气的街道。

身为东海街道起点的“品川宿”,其房间老早就爆满。

在其余房间的房客们都已入睡的当下,却有一个房间的房客们还未入睡。

在这座没有点灯的房间内,一名青年倚靠在窗边,借着窗外的月光,细细打量着手中的一柄打刀。

这是一把刀柄为紫色的相当漂亮的打刀。

浅浅的弧度,寒光凛冽,看上去豪壮大气。

在月光的照拂下,令刀刃折射出来的光芒多了几分温润之感。

哗……

这名青年旁边的房门被缓缓拉开。

一名身材极其雄壮的壮汉缓步走到这名青年的身侧,随后单膝跪下。

“高晴。”青年轻声道,“何事?”

“丰臣大人,炎魔已死。瞬太郎的亲友已被控制住。”被这名青年唤作“高晴”的壮汉,将他刚才收到的最新情报,概括成了一句简短的话。

壮汉的话音刚落,青年那本毫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时隔200年,不知火里终于又回到我们丰臣家的掌控了吗……”

青年的这句话,带着几分自嘲的气息。

“丰臣大人,需要给真太郎传达下一步的指示吗?”壮汉问。

“……高晴,待会帮我向真太郎传令。”青年像是赏玩够了一般,将手中的这柄漂亮的打刀缓缓收回进鞘中,“让他尽快完成对不知火里的彻底掌握。”

“是。”

……

……

江户,吉原外,编笠茶屋——

在吉原外、距离吉原的大门蛮近的地方开设有着一间茶屋。

这间茶屋在以前,原本是专门卖斗笠的店铺。

以前的武士还比较顾及脸面,来吉原这种地方玩乐时,为了避免被熟人看到,还会用斗笠遮一下脸。

这家店就专门做这些武士的生意。

但时过境迁,武士们渐渐放飞了自我,不再认为进出吉原是什么羞耻的事情,会戴斗笠进出吉原的武士越来越少,这家店铺的生意也就越来越难做。

为了求存,这家店铺不得不转型成茶屋。

在做普通的茶屋生意的同时,也继续卖着斗笠。

也正因如此,人们现在都把这间开在吉原大门外不远处的店铺称为“编笠茶屋”。

编笠茶屋属于那种在这个时代颇为少见的24小时都会营业的店铺。

因为距离吉原很近,所以时不时地会有于今晚值夜班的四郎兵卫会所的官差到他这里喝上几杯、吃点东西,而且人数还不算少。

靠着这得天独厚的地形优势,编笠茶屋即使到了深夜也仍有还算不错的生意。

为了能多挣到一些钱,编笠茶屋的东家一直都是24小时营业,已经坚持好几年了。

今夜的生意格外好。

因为吉原那里突发了大火。

为了熄灭这大火,大量町火消的官差赶赴吉原,并成功在刚刚控制住了火势,阻止了大火的肆虐。

在控制住火势,可以稍微松一口气后,一些疲惫不堪、被大火熏得口干舌燥的町火消官差,以及四郎兵卫会所的官差,顺势到这家大半夜仍在营业的编笠茶屋内喝些茶水、吃点东西,恢复体力。

这么多官差来光顾,可是一个赚钱的大好时机——但编笠茶屋的东家并不想赚这些钱。

东家他对这种敢于直面恐怖的火焰的英雄们,一直都非常地尊敬。

所以特地将今夜所有的食物、茶水的价格都压到最低,基本就只赚个成本价。

因为今夜的客人多,所以自然也是相当地忙碌。

就连平常只负责安居幕后的东家,也不得不亲自端起茶盘,将小吃、茶水送到一张张桌上。

呼……

东家正把手中餐盘上的两杯茶水放置在一张距离店门口较近的桌案上时,陡然听到身后的店门处传来门帘被撩开的声音。

“欢迎光临!”

将餐盘上的茶水都放好在这桌客人的桌上后,东家立即露出久经训练过的礼貌微笑,朝店门口看去。

进入店内的新客人,只有一人。

腰上插着一柄长度比打刀稍微要短上一些的直刀,头上戴着一顶斗笠。

因为斗笠的笠沿很宽,再加上这名客人稍稍低着头的缘故,让东家看不清此人的样貌。

“还有空的桌位吗?”此人言简意赅地朝东家这般问道。

声音很苍老,是只有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才会发出的声音。

“有!”东家立即道,“请问只有1位吗?”

“嗯。”老人家点了点头。

“请跟我来!”

东家朝老人家做出了个“请”的动作,而老人家也缓步朝东家靠去,在东家的带领下,朝还空着的桌位走去。

因为东家的身高远比老人家要矮、只需将视线上扬便能勉强瞧见老人家的容貌的缘故。

所以在老人家靠近后,东家可以依稀看到——老人家的头发已近乎全部花白。

脸上有着很多的皱纹。

最值得瞩目的是——他只有一只眼睛。

有一条竖直的刀疤覆盖在这老人家的左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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