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伙计领她到库房门口,推门请她进去,就在落缤也要踏进去时,忽然被伙计拦住,“这位娘子,还是跟小的到一旁喝口茶水去吧。”

落缤心惊的刚要怒斥绣庄的伙计无礼,质问他想做什么,就听崔樱一声惊呼,库房的门被人从里面关上落锁,“女郎!”

看门后叠下来的阴影,崔樱仿佛是被人抵在了门上,“告诉你的婢女,让她不要多事。”

遽然传来的威严话语同时让两人都愣住了,很快落缤听到了她家女郎娇羞柔软的声音,“我没事落缤,他,他我认得,你先下去,过会再来。”

崔樱说完纳闷而迷惑的看着贺兰霆,他的身形没变,声音也没变,只是相貌却好似变了一个人,若不是他亲口承认自己是谁,崔樱刚才就已经大惊失色的喊救命了。

崔樱:“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

贺兰霆知道自己吓着她了,扫了眼门框,“换个地方再说。”他本是将她抵在门上,那张陌生的面孔离的很近,崔樱有种是另外一个人在同她说话的错觉。

贺兰霆松开她的肩膀,牵着她的手,带她绕到库房里面,径直拉开一扇货架,露出里面的门,崔樱喃喃道:“这是……”

贺兰霆推开门带她进去,了当的替她补完后面的话,“这是别有洞天。这绣庄乃是孤手底下人的产业,打开这扇门,穿过一条小道就是一处新的庭院,在那里不管做什么,都不会被听见。”

崔樱脸不易察觉的红了,表面上却恍若没有听懂他后半句的暗示,“你是知道我在这里,所以过来找我的?你找我何事,我还不曾去见菱娘子,暂时回报不了你。”

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被贺兰霆握在掌心,捏的很紧,听了她的话,他不苟言笑的俊脸并未露出睥睨不屑,甚至大方承认了,“的确如此。”

等到了他所说的庭院里,贺兰霆才停下脚步,他回身对着她拍了拍手,一道藏身在假山后的身影才走出来。

崔樱惊诧的看着消瘦许多,面色比往日要虚弱的菱娘子走到面前向她跪下,“奴婢有罪,让贵女受惊了。”她指的是那日在她家院子里,鼓动崔樱爬墙受伤,害得她被顾行之发现囚禁的事。

“给贵女惹出这种祸端,是奴婢该死,奴婢已经向殿下请罪受罚了,答应今后都不再犯,还请贵女原谅奴婢。”

她早该知道菱娘子是贺兰霆的人,但在那时并不确定,她以为贺兰霆只是知道菱娘子是什么人,会些什么技巧,所以专门喊她去学的,也就没有怀疑过这些事情背后,是不是有贺兰霆的手笔。

今天一见,有些疑惑不必多说,已经豁然明朗。

崔樱:“你让我去找菱娘子,实际上是想让我发现顾行之在外面养了个寡妇,为什么?”她实在不懂贺兰霆为什么要这样做。

贺兰霆道:“你既已发现他和你所想的不同,又不再闹着和他退亲,如此忍气吞声,孤自然是怜惜你,也就不想你被继续瞒在鼓里。孤只是想让你知道,在别院中你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顾行之身边的情人还有很多。你答应了做孤的人,作为恩赏,孤也就想让你知道事情的真相。也是想看看,当你发现顾行之是多么不堪后会怎么做,结果,你果然还是选择了成全你父亲,继续履行这门姻亲。”

崔樱有一瞬间觉得他设计自己的心思当真非常可怕,他仿佛是在把她的遭遇当做一场戏,他则是掌控全局的那个人,看她苦苦挣扎看她失望伤心,面临一个又一个选择。

这样他会觉得以人性为乐的事端很有意思。

崔樱想着想着,有些被气到呼吸急促,面色绯红,她没察觉贺兰霆靠了过来,两手搂住她的腰,还一副沉稳冷静的样子,关怀的问她,“怎么,恼了,生孤得气了?”

崔樱无声的笑了下,旖旎而娇丽的容颜嘲笑的看着贺兰霆,口是心非道:“我怎么敢,我算什么,我哪敢恼太子殿下。”

“放开我,你今日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的,那我知道了,时候不早了,放我走吧。”

她在他怀里挣扎,乍然后背升起一片酥麻感,就连发出来的声音都透着娇啼的妩媚,崔樱直接软了身子满面酡红不可置信的望着他,贺兰霆收回刚才碰了不该碰的地方的手,稳稳地训导她的口吻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孤的罚酒,会让你消受不起。”

崔樱发现菱娘子还跪在一旁,顿时就不跟贺兰霆闹了。

“以后她就是这里的绣娘,你要见她就来这里找她,不会有人知道你在学什么。”

崔樱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不自然的道:“够了,我知道了,你不要再说了。”

贺兰霆让菱娘子下去,院子里便只剩他们两个人,他抬起她红艳艳的脸细细揣摩,崔樱看不惯他那张陌生的脸,目光忍不住躲避,“你这张脸,我看不习惯。”

贺兰霆:“这是用皮肉做的伪装,今天刚送到孤这,就来试试看你认不认得出来。”

崔樱被他的话吸引,又重新看过来,有几分惊恐的问:“谁的皮肉。”

贺兰霆沉默的盯着她,崔樱在他眼神中越来越肯定,悄声而畏惧的问:“难道是人?”

“是。”贺兰霆捞起她的手往自己脸皮上去,“你要不要摸摸。”

下一刻崔樱骇然惊惧的弹了回来,她被吓得脸色大变彻底白了,“不,不要。”

贺兰霆不想她在面前吓晕过去,适时的停下这个恶劣的玩笑,两指故意在脸上擦过,轻言道:“是软的……不过也是骗你的。不是人皮,几张兽皮罢了。”

崔樱意识到这是贺兰霆逗她吓唬她的手段,慢慢放下心来,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像是不想见他,“你太过分了,既然事情都说完了,也该让我走了。”

“站住。”

贺兰霆强硬的拽住她的手,将她拉了回来,“听闻顾行之今日去了崔家寻你,你难道不是为了避开他才出来的。”

崔樱呆住,看她神色贺兰霆就知晓她应当是忘记了,他淡淡道:“崔珣一回来,你好像有靠山了,顾行之被你抛到脑后,怎么,连孤你也不想讨好了。”

崔樱:“你,你怎么知道……”她觉得自己问了句傻话,顾行之都能知道她回了崔府的消息,贺兰霆那么大权势怎么可能没有办法。

贺兰霆:“见到崔珣,你很高兴?”

崔樱:“那是我阿兄,我当然高兴。”

贺兰霆冷不丁问:“那孤呢。”

崔樱闷声和他对峙许久,不情不愿道:“也,也高兴,只要不是戴着这张皮肉面具就更好了,不然像换了个人,瞧着陌生,还像坏人。”

贺兰霆:“换张脸不好吗。”

“陌生、坏人,像不像你在背着顾行之和孤,和坏人私会偷情。”

崔樱心跳的厉害,慌张道:“你,你你不要胡说。”

贺兰霆叹息了一声,似无奈又似故意般,“那怎么办,孤今日就想以陌生的面孔对你,还想用这张脸吻你。”

“怎么样,崔樱。”

第34章

贺兰霆面具上的脸与他往日有很大不同,以前的斜眉深目今日透着浓浓的冷淡轻佻之意,他打扮的很读书人,褪去太子的一身华服,换成飘逸的宽袍长袖的衣裳。

可他身形高大修长,眼神不经意间还能感觉到震慑的威仪,即便伪装的很像,还是会让人忍不住误以为他是从书院里出来,马上就要登科的轻狂书生。

崔樱因为崔晟的关系,对读书人一直很有好感,她曾经也幻想过,如果顾行之没来提亲,她今后应当会嫁给某个会读书的世家子弟。

但顾行之让她失去了这个机会,没想到贺兰霆今日会打扮成这个样子来戏弄她,崔樱一点无措都能让火眼金睛的贺兰霆发现她的异样。

“原来你喜欢这种男子。”

贺兰霆垂眸盯着她,“是文弱书生,还是像孤这样轻狂的。”

崔樱已经答应了可以让贺兰霆顶着陌生的脸皮亲她,但他在这时显得尤其话多,崔樱勾着他的脖子想让他别说话,甚至主动的踮起脚去贴贺兰霆的嘴。

结果被他避开了,崔樱只好忍着羞耻道:“我不知道。”

贺兰霆:“你应当两眼都看着孤。”

崔樱听话的望着他的眼睛。

“孤给你机会,再说一次。”

崔樱和他的目光都变得缠绵悱恻,其实她只是模糊的喜欢读书人,并没有是文弱书生和狂生的概念,但贺兰霆要她选,她也只有说:“书生里没有你这样的。”

“文弱书生不如你身强体健,狂生亦没有你威武轩昂,”她对着贺兰霆越来越幽深的眼眸羞红的说:“你应是,紫绶金章状元郎。”

气氛好一阵暧昧的沉默,贺兰霆目光描绘着崔樱的眉眼,勾起她的下巴道:“孤看错了,你也并不是一般女子。”

崔樱以为自己说错话了,将太子比喻成状元郎,的确身份是降低了。

然而贺兰霆看上去又没那么生气,他评价道:“你的嘴就很不一般。”

因为羞涩紧张,她的胸腔仿佛躺着一股热流,贺兰霆说她,“巧言令色崔氏女。”

崔樱解释说:“我不是。”

下一刻她就说不出话来了,贺兰霆舌头跟她纠缠了一会,松开些许脸对着脸,眼中暗藏贪婪,直勾勾的盯着满脸迷离的崔樱,“尚可,孤喜欢你这样的勾引,再亲一次?”

崔樱两眼醉醺醺的张开嘴,听话乖巧的将自己送了过去。

这回他们亲的比上次更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崔樱在菱娘子那里学了舌头的技巧,与贺兰霆亲嘴时便学以致用,他们像是一对总是狎昵不够的眷侣,在这无人知道的庭院里放肆的亲昵,啧出来的水声足以让人脸红,而事实上他们不过是对私会的贵女与太子,抛弃了彼此的身份,对方的索求和回应就会越发不可收拾。

崔樱一时不知今夕是何夕,她觉得自己该走,坐在贺兰霆腿上不安的整理衣衫,“我是不是出来的太久了,我大母还在外面等我。”

贺兰霆依旧抱着她好似不会累一样,目光欣赏她扶平衣裳,拨了拨鬓边发丝,唇色嫣红全是吮出来的血色,一颦一蹙间微露妩媚的娇韵,“你大母自有人在伺候,她现在没空分心寻你。”

崔樱疑惑的朝他看来,“孤让底下人缠着她了,带她欣赏绣工大师的手艺,还有其他世家妇作陪。”贺兰霆已经留意后脖颈的发丝许久了,他终于凑过去在那里嗅了嗅,崔樱尴尬的直起身,问他,“怎么了,我身上哪里不对。”

贺兰霆:“孤每次闻到你身上的味道都会想要你。”

“很想很想要。”

崔樱憋了良久,才回应贺兰霆一声,“那我争取在菱娘子那里学有所成满足殿下。”

贺兰霆垂眸把玩着她的柔荑,在她说完那句话后放到嘴里啃咬,然后在崔樱浑身震颤后掀起眼皮,乌黑火热的眼睛凝视着她,“你知道孤的字是‘曦神’,取自‘霆曦’,春雷响过,春朝晴明。等你学有所成,春雷响过,你可以念一遍一遍叫着‘曦神’向孤求饶。”

崔樱被他撩拨的晕乎乎的,竟不敢相信贺兰霆允许她称呼他的字,只为了在榻上取乐。

但贺兰霆的语气里透着命令的意味,告诉她不是在开玩笑,崔樱只好愣愣的“嗯”了一声,接着就听他道:“崔珣到崔府,是不是还带回来一个人。”

崔樱有些不适应他转变太快,刚才还在下流的和她调情,这会蓦然的就和她提起别人,她迟缓的回应,“……是,那位郎君叫‘重临’,从北鲜过来的货商,和我阿兄一样遇到山匪,财物人物损失惨重,只剩下他一个,我阿兄说他无家可归,就将他带回府里,好让重临郎君暂时有个落脚之地。”

“不过,”崔樱思绪渐渐恢复清明,说话也正常了许多,“我总觉得他能从山匪手下逃出来,还救了我阿兄一回,应当不是什么普通货商。”

贺兰霆脸上的神情不再轻佻,他颇为耐人寻味的道:“你能发现他不普通,你阿兄自然也会知道,又或者他是有意让人察觉到呢。”

崔樱抓住了他话里的故弄玄虚,直觉的问:“这是何意,难道他是知道我阿兄是崔氏子弟,才有意接近他的,他想从我阿兄那里讨要什么好处。”

她这时问的都是敏感之处,倒不算迟钝了。贺兰霆平静的看着她,“倒不是要向你阿兄讨要好处,他能要的好处,孤都已经答应他了。”

崔樱惊诧的反应过来,“你认识他,他是什么人?”

贺兰霆:“你先前问孤找你,是不是只为了与你亲近,确实如此,不过也有两件事告诉你,你刚才提到的这人就是其中一件。”

他终于松开她,拍了拍崔樱的腰示意她让开,随后起身站定朝她勾了勾手指,崔樱领会的上前替他整理身上衣物。

“崔珣遇到的是孤的手下,他本名林戚风,‘重临’是他的字,戚风与你兄长同岁,能让他告知自己的字,说明他也是有意要与崔珣交好,并非没有半点真心。”

贺兰霆:“你若是要担心他对崔珣不利,那么大可不必,他家也是清正之家,早些年遭奸人所害,做错事被抄家,后来念在他家将功补过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其他林家人都被流放,路上死的死,伤的伤,作为宽恕,只留下他一个独苗在京畿。孤到了入学的年纪,挑选伴读,有人为他求了个恩典,父皇念及林家往日作为算的上忠义,就把他塞在伴读堆里供孤挑选。说来他阿翁与你阿翁还有些渊源。”

崔樱:“他阿翁名讳里是不是有个踵,是很多年前与我阿翁一起被举荐后考中官爵的探花,后来的礼部尚书大人。”

贺兰霆动了动眉头,“你知道。”

崔樱点头,“我小时候阿翁经常去好友家里做客也会带上我,有时候会听他们说,有时阿翁也会自己告诉我同僚里无伤大雅的事,让我认认人,免得见了面不知怎么称呼,得罪长辈。”

贺兰霆:“他阿翁就是林踵,原本是个中立派,后来因为几次与你阿翁政见不合,被人合谋蛊惑落到他人陷阱里,抓到与乱党同流合污的证据,直接将他下了大狱。既然崔晟和你提起他们,应该也会告诉你朝堂局势,你该知道乱党造反那一年京畿人人自危,形势相当险峻,加上孤父皇患病,天下不稳,唯有杀错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林戚风是林家千难万险全家人保下来的,他的命很重要,他没了,林家就会绝后,如果害了崔珣,以他一己之力也抵抗不了你们崔家的怒火,所以你放心就是。而且多年前,伴读的恩典还是你阿翁替他争来的,崔家于他也是有恩,他在路上对崔珣出手相救,更是相当于还了这份恩情。”

崔樱的确担心来路不明的“重临”会对崔珣不利,她已经不像以前那样看人只会分辨对方是男是女了,有了顾行之的事,谁知道一个人表面下的真实面目是怎样的。

同样她听了林戚风的身世对他也不是不怜悯不同情,她懂那种失去亲人,家庭不睦的感受,而林戚风所承受的痛苦只会比她感受到的更多。

“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知道不再怀疑他的身份,放心让我阿兄和他结交。我与他接触不多,不知他品性到底如何,但若是殿下你替他保证了,我愿意相信殿下。只是我还有一个疑问,林戚风是你的手下,那他为什么要伪装成货商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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