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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穴位在人的身上极为要紧,是当年救雅言父亲的那位李神医教授的法子,说着三针齐下,可以让重度昏迷的人因为剧痛而醒来。
但是风险很大,这针要是扎的有几分偏差,昏迷的人便可能直接死了。
雅言也是死马当活马医,她觉得,如果杜昭因为昏迷而错过了去见魏青梧,他可能也会去死。
幸而,在不算太漫长的煎熬之后,杜昭醒了。
雅言扶着他走出军帐,门外看守着的人立刻围了过来,刘太尉赶到之后,拔剑拦住了杜昭。
“杜昭,南越子民,清州一城,难道不比那个女人重要吗?”
“刘太尉,那个人是永荣公主,是为了南越子民,是为了清州,她才会落到这个地步,她不重要吗?”
刘太尉垂首,可是拔出的剑却没有放下,也未曾退让半分。
“她是和亲的公主,从接受加封成为公主的那一日起,她就已经接受了所有这个身份需要她承受的一切,包括为了南越牺牲。”
杜昭嗤笑了一声,雅言就在他身侧,那一声笑她听得格外真切。
也格外地意外。
“刘太尉,牺牲的不是你,不要将如此沉重的两个字说的如此轻浮。”
刘太尉怒道:“那你呢,身为丞相,身为主帅,难道你要当着天下人的面去将那个女人接回来?司徒景湛一定会要挟我们,是退兵三十里,还是要清州城?”
“杜昭,如若我将牺牲看得轻浮,那你将我南越数万将士的命看得不轻浮吗?”
杜昭推开雅言,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走到了刘太尉面前。
“不需要人掩护我,更不需要为此开战,我一个人去,接她回来。”
刘太尉抬剑架在了杜昭的脖子上,痛斥:“主帅死了,这帐还怎么打?从三年前到现在,全是你在谋划,如何布局,如何拖延时间,用什么人,你死了,若是此战失败,我们怎么和天下人交代,和陛下交代?”
杜昭伸手抓住了剑刃,将剑从刘太尉的手中夺过。
“如你所言,三年,我。日日夜夜都在谋划今日之事,所有的排兵布局我已经全部安排好了,就算我死了,这一仗,有刘太尉你在,南越也不会输。”
“但我要的是赢,不是不会输。我们可以借此机会一句拿下北周,司徒景湛刚刚登基,北周国政不稳,正是进攻的好时机。”
杜昭举剑,对准了刘太尉的面门,冷冷说道:“我要的是北周南越今后的和平,并不想看到更多的战事。更何况南越根本撑不起这样耗时长久的战事,若是进攻,北周必然抵死反抗,连年战乱,只会导致民不聊生。”
刘太尉:“杜昭,你何时如此懦弱胆小,吾辈建功立业,名垂千古,便看今朝!”
杜昭神色麻木地看着刘太尉,说道:“一将功成万骨枯,我并不喜欢这句话,我也不是为了这个,才做丞相。”
杜昭抬手,一剑将刘太尉的头发削断了一缕。
“谁敢拦我,如同此发。此时此刻,我还是主帅,听我军令,所有人都待在军营,不得离开一步。若我死,则刘太尉做主帅。”
没人再拦着杜昭,他一步一步,拿着剑走出了军营。
雅言远远望着杜昭的身影,感觉他随时随地都会倒在雪地里,死了。
杜昭踏上对岸的那一刻,江城城墙上所有的弓箭手对拉弓对准了他。
杜昭仰头看着江城城门,那城门之上站着北周的主帅,也是北周的皇帝,司徒景湛。
杜昭与司徒景湛似乎喊了几句话,隔得太远,雅言并没有听到,但下一秒,杜昭便奔向了魏青梧所在的方向。
与此同时雅言望见刺目的逆光中,江城城楼上那个穿着金色盔甲的人弯弓搭箭,却是对准了魏青梧而非杜昭。
一根白羽箭,如同流星划过冰蓝地天空,射进了魏青梧的胸口。
而晚了一瞬,杜昭用尽全力扔出去的剑,才割断了吊着魏青梧的那根绳索。
玄色织金的凤袍在漫天大雪中被风吹起,让坠。落的魏青梧越发像一只破碎的蝴蝶,美丽而绝望。
杜昭没有接到魏青梧,在他碰到魏青梧之前,无数的箭矢从江城城墙上落下,目标只有一个。
那个失魂落魄跪倒在魏青梧身前的男人。
杜行和士兵忍不住想冲去对岸,却被刘太尉全部拦了下来,雅言正准备闭上眼不看这注定悲剧的一幕,却忽然看到城楼上的箭雨骤然停止了。
杜昭背上,腿上,肩上都中了一箭。
但是他仿佛对周遭发生的一切和身体上的疼痛都失去了感觉,他瘸着爬到了魏青梧面前,将魏青梧抱了起来,然后一步一步走回了营帐。
刘太尉难以置信地拉住了杜昭,几乎将杜昭和他手里抱着的魏青梧一起扯摔到了地上。
“司徒景湛为什么不放箭了?你留了什么后手。”
杜昭回头望了一眼江城,自嘲道:“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但还是晚了一步,师傅说的对,我太过于相信自己的算计了,怎么会漏算了你,刘太尉?”
杜昭带着魏青梧,杜行,雅言当日便离开了大营,此后刘太尉和北周开战,大大小小打了数十丈,却依旧只是和北周形成了对峙的僵局。
显然,司徒景湛也是个善于排兵布将的人,而且他身侧还有高人在指点。
那个人,多半便是慕容平。
而杜昭当初到底用了什么办法拿捏住了司徒景湛,雅言一直没想通,但她后来听闻,那天,江城城中,有好几处发生了巨大的爆炸,她自己猜想,也许这就是杜昭能活着带回魏青梧的原因。
杜昭将魏青梧带回了清州城,然而清州城最好的大夫也救不了魏青梧。
司徒景湛的那一箭,射的其实很准,不过那日风雪大,许是因为掉在半空的魏青梧被吹动了,所以那一箭,微微偏了一寸,没有直接穿心而过。
但是那一箭还是伤到了心脉,雅言及时止血,可是魏青梧从高空坠。落,身上的骨头断了好几处,中箭的伤口撕裂,身体虚弱到了极致,就算她一直给魏青梧灌人参汤,魏青梧的躯体还是一点一点在变冷。
而且,更糟的是——那支射进魏青梧胸口的箭,有毒。
毒随着心脉扩散到身体的每一处,魏青梧根本活不了了。杜昭守在魏青梧身边因为力竭而晕倒,雅言哭着去药铺拿药,却不想在药铺前看到了当年那位李神医。
她将李神医带回了安置魏青梧和杜昭的地方,李神医看过之后,告诉雅言,魏青梧也不是完全没救,那箭上的毒,是出自他徒儿手。
李神医以前收过一位女徒弟,在一次意外的制药中发现了这种毒药,这毒会让人痛不欲生,慢慢让人失去理智,体内血脉阻塞而一,在人死之前,会被折磨地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可是对于魏青梧来说,这血脉阻塞的毒药却刚好可以让她段时间内不会失血过多而死。
“李神医用金针封住了你的心脉,然后教我如何处理你的伤口,借着那毒药的药力,暂时救回了你。可是半个时辰后,那毒药发作,李神医告诉我他有解毒的办法,但是不能用在你身上,你的身体受不住。”
“解毒的办法是以毒攻毒。”与我一同默默听着雅言讲述的王宗神色微变,若有所思地开了口。
雅言点头,说道:“常人中这毒,分十日服下另外一种剧毒,慢慢的两种毒药毒性相克相解,便能解掉这大部分的毒,在之后只需要慢慢清掉余毒便可。”
王宗走上前,拉开了杜夜阑的手伤,看着杜夜阑受伤的伤疤,说道:“但是夫人的身体本来就虚弱,两种毒药在体内互相克制,其间产生巨大痛楚和破坏力,就算是身体强健的男子都未必承受的住,更何况,夫人当时的身体根本撑不了十天。”
雅言点头,黑亮的眸子盯着我,颤。抖着说道:“所以当时李神医说,唯一的办法是换血。找一个人将他自己的血利用特殊方法还给你,然后那毒便到了其他人身上,你体内只剩下一部分余毒,这部分余毒可以慢慢解。”
这个换血的人,是杜昭。
不是没有其他人,只是杜昭说,这是他欠魏青梧的。
如若换血之法不成,那他便随我一起死。
“但是李神医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换血之后,夫人你会一直昏迷不醒,我们用了很多办法,却只能保住了你的命,可是无论金针还是汤药,都不能让你醒过来。”
“我们后来给丞相解毒,但是丞相吃下另外一种毒药,被毒药折磨了十天十夜,但他体内的毒并没有像李神医说的那样彼此相克消解,反而变成了一种新的毒……李神医当时在研究怎么解新毒,却忽然离奇失踪了,于是这毒,便一直在丞相身体里了。”
雅言说道这里已经泣不成声,我走到床边,伸出手握住了杜昭的手。
我们的掌心,那两道疤痕,紧紧贴在了一起。
第70章 你活不长了
李扶山早就已经失去了踪影,所以当年,杜夜阑身上的毒都不曾解开。
雅言告诉我,杜夜阑之前一直用毒药压制着他身上的毒,那毒是李太医给的,也就是司徒景澈给的。
司徒景澈三年前来到了南越,化身为李太医一直潜藏在南越宫中,若是论医术,司徒景澈的确是数一数二的。
杜夜阑是因为司徒景澈能解毒,所以才对司徒景澈的真实身份保密了吗?
我觉得这件事远没有这么简单,不过现在司徒景澈已经放弃假身份离开了,那么他的事情便也可以暂时靠后。
我抬头看向王宗,问道:“如果找到你需要的药材,你有几分把握解了他体内的毒?”
王宗看向雅言,问道:“之前李太医给丞相用来压制体内剧毒的毒药,你这里还有吗?如果有丞相的血,毒药,和我需要的药材,我大概有九成把我可以解毒。”
雅言有些不敢相信,但还是很快从荷包里取出了一小纸包的药粉递给王宗。
“这边是李太医留下的药,只是李太医说这个药一个月只能喝一次,若是两次喝药之间的时间间隔太短,毒性太强,可能反倒害了人性命,所以我先前才没有将这个药拿出来。”
王宗打开药包低头嗅了嗅,便道:“李太医这话说得并不错,我不需要用这个药,等他们从城中带了药回来了,我便开始给丞相解毒。”
我看王宗胸有成竹的模样,忍不住问到:“这世界上的医术比李太医好的人并没有几个,而且你对丞相的毒好像很熟悉,王宗,你说你与你祖父四处行医……你们或许认识李扶山吗?”
王宗拿着药包的手微微停住,他抬起头转身看向我,有看了一眼杜夜阑,而后低声道:“我其实是被祖父收养的,你们说的李神医,便是收养我的祖父……其实,这三年我也一直在寻找祖父,当年他在清州城为丞相解毒,与我约好在药铺前见面,带我一起去给丞相诊病,却就此失踪。”
一旁,雅言慢慢瞪大了眼睛,指着王宗激动起来。
她突然冲着王宗比划着什么,我看过之后想起来,先前雅言也说过,李扶山老人身边跟着一个年轻人,当初李扶山留给雅言父亲的药方,还是那个年轻人写的。
“难道自那之后,你便一直没有在寻到你的祖父?你来到京都,是因为你的祖父在这里吗?”
王宗神色晦暗,淡淡道:“不,祖父已经去世了。我在清州寻找三个月无果后收到了一份飞鸽传书,送信人是祖父曾救治过的一位北周参将,他说祖父是被北周的人带走了,但是他们在带走祖父的时候,伤到了祖父的脑袋,祖父撑了七天没被救回来,早便去世了。”
“若是我未曾猜错,祖父是因为那支毒箭死的。司徒景湛应该不希望你活着,也不希望丞相活着,所以抓走了我的祖父,可祖父却因为这个意外丧命了。”
徐大人带着药材赶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将亮,虽然不知道为何去了这许久,但是下面的人告诉我们,却的药材已经补齐了。
王宗让雅言去煎药,然后又另外准备了浴桶,将药材放入准备给杜夜阑药浴,同时辅以金针刺穴来一起治疗。
我帮不上忙便出门等着,看王宗还有什么需要的。
等药材都被送进去,我见徐大人远远站着,便走了过去,问道:“今夜辛苦徐大人了,这些药材是从回春堂拿的还是宫中?”
徐大人看着我,欲言又止,我瞧见他神色不对,正欲问,便看到院中火光大亮,竟然还停着一辆十分豪华的马车。
如此豪华的马车一般人见过一次,大概就不会忘记。而我对于这辆马车更加是记忆犹新。
当时我在丞相府醒来,第一次出门便与这辆马车狭路相逢。
步摇映着火光晃了人眼,珍荣公主从马车上走了下来,我看到是她,心中竟然也没有觉得有什么惊讶的,只是有一点点意外。
她竟然真的来了。
珍荣公主身边没有先前那个卧底的宫女,她的脖颈上还绑着纱布,宫女用匕首在她脖子上留的伤口让她的脸色显得有些憔悴,但如今依旧是衣着华贵,雍容尊贵,对比之下,我一身狼狈,头发也乱糟糟的,两只手这会儿上了药也绑的和粽子一样,别提多丑了。
珍荣公主也不看我,只问徐大人。
“丞相如何了?为什么不让太医们进去?”
杜夜阑所在的门外,站着好几位年长的太医,想来医术都十分不错。只是比起他们,我更相信李扶山教养长大的王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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