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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发现先住进来的一波妖民好几天都活蹦乱跳之后,暗中观察的众妖乐疯了,争先恐后拖家带口冲进来抢房子,像免费抢学区房,一波又一波,闹得鸡飞狗跳。

林然并没有轰人,相反她还挺乐见其成,一座空城跟鬼城似的怪吓人,多点人气——妖气很不多,所以她只是解决掉几个试图趁乱杀人夺宝的凶妖后,就任由其他小妖们无伤大雅地吵吵闹闹。

空置的房屋里有了声音,空旷的街道出现行人,又渐渐有了叫卖摆摊的喧嚣。

林然喜欢坐在太和殿翘角的飞檐,遥望着街道上走走停停的行人,然后拿起笛子吹。

她的笛子吹得比以前强了不少,师父走之前,她在无情峰很是过了段被养猪的悠闲时光,每天除了被奚辛喂膘,就是看五灵根少男少女十八x升级话本,后来话本被师父强行没收了,她百无聊赖,就又开始抄起老本行吹笛子。

江无涯万万没想到她还有这般才艺,大为震撼,感动到落泪,气得把她的珍藏小黄话本全烧了柴火,然后抓着她开始练习吹笛子。

林然很麻爪,一时脑抽,忘了师父并不像明镜尊者那么好欺负,失策了,她跑都来不及跑,被江无涯生生提着领子被迫认真练起笛子。

江无涯是会吹笛子的,甚至还会弹筝琴,会吹箫,而且吹得很好,但人家很低调,甚至没什么人知道,并不像林然天天腰间挂着支笛子出去招摇晃悠,看着人模狗样,真正吹起来能吓得鸟不拉粑粑。

林然被硬按着吹了几个月笛子,吹到想吐,江无涯太了解她的狗德行,根本就不指望她能练成什么水平,只教给她一首曲子,填鸭式教学,硬生生给她灌出来一首——

林然现在就吹这一首

《小黄鹂》

江无涯说这是他少年时在凡人界曲谱上看见的,儿歌,节奏简单,欢快自然,适合她。

林然抗议过,觉得儿歌不行,不够拿出去招摇撞骗,被无情镇压,最后到底还是学的这一首,学得滚瓜烂熟

轻快悠扬的曲调随风飘散,像风的哼唱,又像鸟儿踩在枝头欢快鸣叫。

宫阙巍巍,笛声悠扬,动静闹得这么大,喜弥勒终于冒头了,忍无可忍来找她:“你到底要干什么?”

林然瞥了他一眼,喜弥勒还是那个胖胖墩墩的样子,在这个到处都是死人的世道,他面色红润,修为也高了许多,显然小日子过得不错

——是这片血海的主人给予的庇佑,冰冷又浩大,看似摸不到,却实际无处不在。

“这里风景不错。”林然坦然回答:“我来度个假。”

“…”喜弥勒看着周围望不见边际的血海,荒得鸟不拉屎。

喜弥勒强忍着没当场骂娘,但也扬声怒喝:“你当我瞎吗?你那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林然笑了:“那我之意是在谁?”

喜弥勒被生生噎住。

“你别妄想了!”喜弥勒活像一个被盲流子觊觎自家金尊玉贵大小姐的老母嬷嬷,指天骂地怒不可遏跳脚:“我们陛下还没醒,你搞什么花招都没用!都没用!!”

“没关系,他没醒,我可以等他醒。”

有新栽种的花木被风摇曳,花瓣落在她肩头,林然放下玉笛,另只手随意拂去花瓣,轻笑:“…至于搞这些花招,有用没用,不也得由当事人说了算,不是吗?”

喜弥勒表情像是要当场窒息。

他当然是打不过她的,也不敢骂她,憋着满腔无能狂怒被气跑了,但也没跑远,贼眉贼眼盯着宫都,时不时要跑过来阴阳怪气冷嘲热讽她一番,要她这个歹毒疯女人趁早放弃引诱他家冰清玉洁的陛下。

林然视若无睹,每天自顾自在宫殿里住着,随着来王都的妖越来越多,街上越来越热闹,有时候她还会去街上逛一逛,吃几家新开的小摊,吃饱喝足便溜溜达达悠闲回去睡觉,竟是一副长住不走的模样了。

喜弥勒缩在王都边边角角暗中窥视,越看心越凉——这疯女人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啊!

这可怎么办?

她要真是打定主意,她要这么执着,那他家陛下岂不是肯定——

林然又在屋檐吹笛子。

落日傍晚的余辉落在她身上,她刚刚在街上吃了一碗新开的汤面,满足的坐在屋檐,双腿自然地垂落,轻巧地悠然地晃。

细长的笛口贴在唇边,她的指尖压在笛身,起起落落,像雀儿灵动地啄食飞动。

轻快的笛声飘出来,萦绕在她身边,又丝丝缕缕地飞出去,飞过交叠错落的屋檐,飞过窗扉的琉璃纸与精致的廊柱,飞过白玉的石阶,飞向长长缓缓漫过殿前的血河

河水泛起点点涟漪

那涟漪一圈圈旋开,变大,变成旋涡,变成内浪,带动得整条河道、整片河海,都开始涌动

漫地的血中浮现一点冰冷的白。

雪白的发丝,在风中慢慢拂起,鲜红血珠从飘扬的发尾溅落,落在他细长而薄的唇角,像一颗艳冷的血痣。

血水柔顺覆上他身体,融作修长瘦高的黑袍,袍尾自然垂落,露出半张赤着的脚掌,赤红柔软的尾不紧不慢伸展,一条又一条,像孔雀屏展的尾羽,慵怠而漫不经心。

那笛声萦绕着他,像鸣唱不休的鸟儿,轻巧落在他肩头,落在他冰冷垂落的手掌

他微微动了动。

整座王都那一刻屏住了呼吸。

他慢慢睁开眼,狭长的血眸抬起来,望了她一眼。

笛声渐渐停下

林然握着笛子的手慢慢放下,望着他,半响,忽而笑起来

她终是等到了。

第233章

晏凌来的时候,林然正在拆快递。

雍州城破,金甲军的大旗高高插在雍州主城的都府,紧接着一路铁骑精兵高举仪仗,千里迢迢赶来妖域,恭敬道奉宗主之命将这个匣子呈到她手上。

林然坐在凉亭里,拆开金黄色的布帛,露出深红色花纹繁复的木盒,盖子压得很严实,她叩开四面的暗扣,打开盖子,露出里面一颗绸缎簇裹着的人头。

林然顿了一下。

啊这……

水榭台阶下传来慢慢的步声。

每个人的脚步声是不一样的,侯曼娥雷厉风行,楚如瑶轻声疾步,元景烁有逼人的压迫,但这个步声默而缓,有着水落沉石般的淡漠与沉静。

林然侧过头,看见静静站在廊下的青年。

他穿着深蓝的衣襟,站在热闹花草丛的簇拥中,通身却只有与世隔绝的清冷,像岩岩深林中一颗孤松,像密丛中一口寒潭,像一柄在雾里寒光收鞘的沉默的剑。

龙渊剑已经不在他腰间,他领口垂着一个小小的黑戟,是碧血镇魂戟,午后灿烂的阳光打在它身上,也如陷入黑洞被缓缓吞吸了所有光华,只余下漫长而幽深的漆黑。

林然却像是什么也没发现,只打量着他,慢慢笑起来:“我还是喜欢见你穿蓝衣啊,师兄。”

晏凌眼眸轻轻波动,抬起头,沉默的目光望向她。

“我还记得,许久以前,我们还在剑阁,去万剑林选剑之前,你怕我修为不行,你特意来寻我,在山下不知等了我多久,只为把自己大比获胜得来的丹药送给我。”林然笑着说:“那时你也穿的蓝衣,头发只束支木簪,腰间挂一柄木剑,身无常饰,年轻青涩,不是隐君客,不是黑渊主,可我却觉得,那是我心目中最好的大师兄了。”

晏凌望着她,久久不言。

他慢慢走上台阶,走到石桌前,正看见打开的红木匣子,里面一颗面目鲜活的人头。

“……是玄天宗送来的,崇宗明的人头。”林然表示不是自己癖好特殊,强调:“是战利品。”

林然不知道元景烁在想什么,踏破雍州就踏破雍州,杀了崇宗明就杀了,一封信把情况说明白就可以,再好些把崇宗明的权玺送过来,可他偏偏都不,非要千里迢迢护送一颗人头亲眼给她看看——她想起以前养过的野猫,大晚上叼着新鲜的死老鼠送给她。

她就给他下了那么一次下马威,就在祁山那么一次,他记仇记到现在,硬是变着花样给她报复回来。

林然很无奈。

晏凌垂眸看着那颗人头,被清洗得完全干净,眼皮被合起来,死前狰狞的面孔也被特意修成安详的模样,被柔软华贵的锦缎裹住,放进精美珍贵的匣子一路铁骑金甲送过来。

这是残酷的战利品,一份猖狂又冷漠的宣言,又怎么不是一件暗藏精心的礼物

——你要他杀谁,他便杀来送给你。

晏凌抬起手,把一封信纸放上桌面。

信封边沿被拆开,信纸内折半掩在封壳中,看不清里面写了什么。

这就是林然写的那封信,楚如瑶交给他,不忘冷冷说她没拆开看过。

其实拆不拆开都一样,里面没有什么秘密,只是很简单的一句话:

【愿再见你蓝衣,师兄。】

晏凌没有办法拒绝这样一句话。

他没有办法拒绝她。

他知道元景烁真正在想什么,就像他自己也会为了她那一句话再走来她面前。

林然看着那信,笑起来:“看来还是有用的,我还以为你不会愿意见我。”

“…何必说这样的话。”晏凌哑声:“你知道我不会拒绝你。”

林然看向他,晏凌也正定定望着她。

她的神色清淡,眉眼像永远带着一点柔和的笑意,但那种温柔曾经与情爱无关,现在也只会更淡泊。

她也许明白他真正的心意,也许不明白,但那对她已经毫无意义,她的目光只望向天空,望向苍生,她孤注一掷,为了最后的胜利,她坦然做任何事,利用任何一个人、甚至任何情谊。

像他,像法宗的掌门,像玄天的人皇

也像他脚踩的这片地方,这偌大妖域的主人。

她有最柔软的心肠,也是最无情的铁腕——可谁又能拒绝她?

她抬起头,含着笑意的脸庞,眼眸清亮亮地望来,纵使知道她的操纵利用与分衡压制、知道她把他们尽数当作棋子,谁又能拒绝她。

至少他做不到。

林然摆弄一下木匣子,匣子里崇宗明的头颅被清洗后用特殊的琥珀处理过,说是人头,其实真看见并不惊悚,乍一看甚至像个特殊的艺术品。

林然边摆弄,边问他:“你见到如瑶了吗?”

晏凌颔首。

林然:“你们说啥了?”

晏凌淡淡说:“没说什么。”

林然不强求:“那你见到元景烁了吗?”

她语气平淡,仿佛话到嘴边就随口说了出来,好像说的不是个触目惊心的大雷,而是今天吃饭了没

晏凌看她一眼,淡淡说:“见过。”

林然见好就收,没有继续问他俩到底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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