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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节
“王将军,你可真是个废物。”
夏侯霸高据主座,慢条斯理的说道。他声音中正平和,听不出有不快之意,王知庆却是毛骨悚然,头垂得更低了:“是,末将愚钝,有负督座所托。”
“算来算去,这已是你第三次失败了,你对岛夷作战,三战皆捷,被称为常胜将军。怎么见了那些南人,就痿了?这次更惨,竟连座舰都丢了,要不你亲兵拼死将你救出,你这中路主将,估计得去南宁牢房吃饭了。看来,本座应向太尉进言,封你为‘常败将军’,方才合适。”
这话听起来是在消遣,可语气中已有掩藏不住的怒意,王知庆一下跪倒在地,连磕了三四个头,连头也不敢抬,只是道:“是,是,末将知罪。还请督座网开一面,再给属下一个机会。”
天已麻麻亮,汉水城外,仍能听到震天的喊杀声,夏侯霸站了起来,却不管王知庆,向恭立在一旁的夏侯天道:“这南人在外闹腾了一夜,难道就不累么?”
夏侯天行了一礼道:“这么多年来,一直是我们北方主攻,南方主守。这是他们第一次反攻,就取得了一场大胜,自然有些兴奋难平。”
“贤庄和吴明小子,两人都不是那种无聊的人。”夏侯霸背着手在屋子里转了两圈,总觉得有些不妥,又道:“这几天,贤庄与吴明可有什么异常举动?”
北方在南宁自然也有探子,陶雨与吴明两人,现在是南汉朝廷两大支柱,自然是重点监视对象,两人行踪想保密都难。夏侯天答道:“吴明倒没什么,除了那天晚上来大江上逛了一圈外,倒没什么出格的举动,不过贤庄这两天老往南宁郊外的东阳湖跑。”
夏侯霸眉毛一跳:“哦,她去东阳湖做什么?”
“孩儿也不清楚。”夏侯天摇了摇头:“现场封锁得很严密,细作进不去,南宁对外声称是准备在东阳湖修建一个灌溉渠,确保西南的水田旱涝保收。细作远远的看了下,确实在大兴土木的样子。”
一听夏侯天如此说,夏侯霸反而松了口气:“这样么,看来这次军事行动,是吴明白小子发起的,贤庄并不感冒了?吴明再厉害,但根据地远在中西,没有贤庄支持,他也就是无根之萍,蹦不了几天,就会乖乖回到中西去。”
夏侯天也笑道:“父亲大人说得极是,向闻贤庄刚烈,有重军轻农之说,不过孩儿看来,那也只是因为她没坐稳江山而已。如今半壁江山已入她手,她一介女流,终究是怂了,估计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好好守着半壁江山过日子。至于北进之说,也只是喊喊而已。”
王知庆突道:“督座,末将有话要说。”
夏侯霸正是满肚皮的气,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王知庆,缓声道:“王将军又有什么高见么?”
王知庆咬了咬牙,硬着头皮道:“敌人如此大张旗鼓,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而且我军舷炮已被对方知晓,再难起到意外之效,末将以为,应早做打算,请求太尉拨付援军方为上策。”
这家伙,看来已被南方吓破了胆。夏侯霸暗自大摇其头,嘴上却道:“王将军起来吧,以后还得仰仗你,希望你戴罪立功……”
以他的脾气,自然是一刀砍了王知庆来得痛快,但想到无人可用,实在不宜阵前斩将。
听夏侯霸如此一说,王知庆喜出望外,又磕了头,爬起来眼巴巴的道:“督座,吴明诡计多端,这次明显是有备而来,属下担心他另有图谋……”
正想再谏两句,这时有个亲兵急匆匆的跑进来:“禀督座,大事不好,敌人开始用霹雳车攻击了。”
夏侯霸大为不满,怒气冲天的道:“他们攻你,你在城头上,占据地利,难道不能用抛石机还击?”
那亲兵抹了把脸上的冷汗:“我们够不着……”
“够不着?”
夏侯霸一时没反应过来,那亲兵继续道:“敌人连夜在江心修筑了高台,霹雳车射程本就较远,如今更是居高临下,我等实在无法可想。“
他这么一说,夏侯霸反有些摸不着头脑,喝道:“走,我们去看看,吴明小子到底搞了什么幺蛾子出来。”
三人在一队亲兵陪同下上了马,一路紧赶慢赶,朝汉水城南面城墙赶去。离目的地越近,远方的喊杀声一下清晰了起来,一众人风驰电掣,不一会就到了城墙下,老远就在一大群士兵躲在墙根,城头上却是一个人也没有。夏侯霸跳了马,见他来了,一个百夫长模样的人喜出望外,冲上前来,正待上前报告情况。夏侯霸怒不可遏,伸出左手,像小鸡一样把他提起来,抽手就是一巴掌抽过去,喝道:“你们都是吃屎的么?敌人就在城外,你们却躲在城下。来人,把这些人全抓起来,以阵前叛逃论处。”
阵前叛逃,不但自己项上人头不保,更会累计家人。那百夫长挨了一巴掌,半边脸都肿了起来,此时却吓得面色发白,不住告饶:“督座饶命,督座饶命,不是麾下怕死,而是现在上城,根本就是枉死,,所以才令兄弟们在城下暂避。”
这时夏侯天在一旁劝道:“父亲大人息怒,孩儿觉得,咱们还是先上城头瞧个究竟,南人到底弄了个什么玩意出来,也好想个对策。”
确实是这么个理,夏侯霸松开那百夫长,喝道:“滚下去,即刻集合本部人马,随本座上城头看看。”
现在上城可能被霹雳车砸死,可若不去的话,以夏侯霸脾气,就会马上身首分家,那百夫长心下再是害怕,此时也不敢违拗。连忙集合本部人马,沿着阶梯,小心翼翼的朝城头走去。夏侯霸跟在一群士兵身后,看他们战战兢兢的样子,气都不打一出,一脚踹在走在最后那个士兵屁股上,喝道:“走快点,慢腾腾的,信不信老子一鞭抽死你?”
他的乌龙鞭重达一百多斤,被他提在手里,却是轻若无物,但威慑力却是足够。经他一喝,这群士兵就如被赶上架的鸭子,虽然仍是缩头缩尾,但步伐却快了许多。眼见众人上了城头,浑然无事,夏侯霸也松了口气,他提着乌龙鞭,大大咧咧的从阶梯上走上来,对那个百夫长道:“老子英勇一生,怎么带出你们这些个怂蛋,实在是丢人,看看,看看,这不是没事么?”
他话刚落音,那百夫长已惊叫道:“督座,当心。”
他藏身在城垛下,此时却吓得嘴唇发白,连声音都走了样,夏侯霸心头一凛,抬头一望,就见空中飞来了十几块大石,有一块正向自己飞来,他一低头,那石块几乎是擦着他的头顶飞过,落向了城下,将一间屋子的屋顶都砸塌了。他吓了一大跳,连忙一下趴在地上。跟在他身后的亲兵就没这么幸运了,有两个士兵躲避不及,被一块石头不偏不倚砸在脑袋上,顿时**崩裂。夏侯霸喝道:“快卧倒。”
汉水城墙虽没京都南宁那么变态,却也修得甚是雄壮。城墙宽近五米,战事一起的话,士兵可以通上面的跑道,迅速支援各个城楼。在城墙顶的内侧,修有一道与垛口并行的矮墙,高约一米,叫宇墙,又叫女儿墙,它起着栏杆的作用。现在众人就躲在宇墙下,眼见石雨稍歇,夏侯霸才缓缓支起身子,抬头朝对面望去。
太阳已升了起来,江上的浓雾也慢慢散了,只留一层稀薄的像纱一样的乳白色的气流,在江面上轻轻荡漾着。在距城头约一里之地的江心岛上,南人已修筑起一溜高台,这些高台约有七八丈高,已高出汉水城墙一头。从这里望过去,高台上正放着一架架投石机,旁边隐约能见到人影,正在对这边指指点点。夏侯霸有些莫名其妙,转头朝夏侯天道:“这鬼玩意怎么来的?昨天你负责右翼,难道就没发现异常么?”
夏侯天侥幸没事,却也被石雨搞得颇为狼狈,一见其父面现不愉,连忙矮着身子,连滚带爬的冲到夏侯霸身边,然后从雉堞缝里朝外望去。可看了半天,他也满脸不解:“真是奇怪,昨天明明没有的。修筑这么个高台,需要大量材料,非一时之功能成,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夏侯霸垂头想了想道:“恐怕我们都被南人骗了,贤庄去十几里外的东阳湖,根本不是修什么灌溉渠,而是炮制必要的石木之类。”
夏侯天一下反应过来,恍然道:“正是,他们定是先备齐材料,挑一个大雾漫江的夜晚,以江南水军之能,对我军发动攻击,一旦我军战败,他们就顺势封锁大江。然后利用文渊河运输,把修筑江心高地所需的材料连夜从十几里外的东阳湖运输到位,这才造就了一夜筑城的奇迹。”
夏侯霸叹了口气,补充道:“大雾漫江,他们又在外闹腾了一夜,我军新败,水军只能龟缩不出,如何能发现其中的猫腻?”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此计把天文,地理、水文等环境因素都利用起来了,可说慎密无比。吴明几年不见,竟成长到如此地步了?如果真是如此,不说他已九段高手,是自己生平劲敌,而且在奇谋一道上,不见得就比太尉弱。看来要杀了吴明,以报飞儿之仇,就得多费些心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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