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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里,南知意瞪圆了眼睛,指着那青衣男子,怒声道:“人家父母丧期,你强行娶了,还好意思说这是你妻子?”父母丧期内,任何人不得嫁娶,若是违规嫁娶,则婚姻是要做废的。三岁小儿都知道的道理,这男子竟这般胆大包天?

男子急忙辩解:“小娘子,我们是指腹为婚的。她父母临终前,将她托付给我,让我尽快娶她过门的。”

南知意捋着手中马鞭,忽然笑了一下,权靥点点,比道旁的榴花更艳三分,众人一时间竟是失了神。

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之际,她抬起鞭子,带着几分温和的笑容,猛地抽向了立在地上,离她极近的青衣男子。

没料到她突然有此动作,青衣男子可谓是结结实实的挨了一鞭子,抬起头,震惊的看着南知意。

“看什么看。”南知意有些不耐烦,“滚一边去,等会把你带到衙门,自有定论。”

赵圆轻啧一声,“太|祖明令禁止指腹为婚,你还指腹为婚呢。还她父母托付给你,摸摸你的心,是真的吗?我不信呐。”别管人家父母是否有一眼,就是她父母硬要嫁女,父母丧期也不允许。

南知意问道:“你叫什么?可有婚书?你父母已亡,谁做主你嫁过去的?”

“奴名唤云娘。”女子摇了摇头,“不是指腹为婚,他原先是我堂妹的未婚夫,是我叔婶做主我嫁的。”

听说不允许指腹为婚,这男子也急忙改口了,“对对对,不是指腹为婚,我最开始是同她妹妹定亲,是她叔婶做主的。”

云娘又说了许久,原是青衣男子家本身还算不错,到了他手上后,因他爱赌博,便败落了,人品也不怎么端正。她叔婶舍不得云娘嫁过去,更舍不得当初得了的聘财,便做主让云娘嫁了。

“别说她叔婶做主,就是她爷娘,也做不了这个主。”南知意哼了几声,用鞭子戳了戳青衣男子,“回去把你家婚书取过来。”

男子后退了半步,“小娘子啊,我们这样的小事,实在是不需要诸位贵人们操心的。”

南知意没想到他还敢反驳自己,又惊又怒,“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她随意点了几个护卫,又让云娘一起,前往青衣男子家中。

布置完一切,小姑娘深切的觉得自己今天又干了一件好事,心情好极了,抻了个懒腰后,让赤骝带她进了帷幔内。

见她率先进去了,其余人等匆忙跟上。

南知意骑的极快,马身上的装饰物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小姑娘一手握着自己镶嵌了独山玉的马鞭,一面向前疾驰。

微醺的风吹拂在身上,神经绷的紧紧地,不一会便出了满身的汗。

等她跑痛快了回道原处时,那男子已经带着婚书,被侍从们押着回来了。

看到他南知意就觉得心情糟了不少,夺过婚书看了一遍,疑惑道:“这婚书上写的女方,不是云娘呀。你父亲唤林三,母亲叫宋五,你排行第二?”

云娘摇了摇头,“我父亲唤林二,林三应当是我叔叔,我父母只我一个女儿。我叔叔家倒有两个女儿,原本跟他定亲的就是小的那个。”

南知意又将婚书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大呼神奇,赵圆几人也觉得有意思,传来传去的看了一遍。

一时间,这婚书也不知道传到谁的手上去了。

青衣男子胆战心惊的看着众人,期期艾艾的说:“诸位贵人可看好了,小人还要回去照管家中呢。”

“看完啦!”南知意兴冲冲的挥了挥手,“还他吧!”

云娘的神色几乎是在第一时间便黯淡了下来,她抬起头,眼含绝望,却不敢再开口。

等婚书被男子拿在手上后,南知意又问道:“你看仔细了,这份婚书是你的吧?”

“是我的是我的。”青衣男子点头如捣蒜。

赵圆点了点头,“是你的就行,这么多人作证,也不怕你耍赖,你们几个赶紧把他押到衙门去。”

南知意摇了摇头,“诶,不用了不用了。直接去找方府尹就行,就说是我送过去的。”

青衣男子:???

求求你们做个人吧!!!

“小娘子,这婚书也看过了,是真的,怎么还要将我送去衙门?”

南知意看傻子一样看他,“婚书是真的,人是假的呀。现在这世道,真是人心不古呐。”

赵圆附和道:“还真是。婚书就是防止冒妄用的,居然还有这么明目张胆的。”

青衣男子也不知是被晒得,还是被吓得,面色苍白,全无血色。被侍从带走的时候,也没什么反应,只是双眼瞪得大大的。

南知意望着他们的背影,叹道:“唉,真是烦人。”又招呼众人一起玩闹。

赵圆在原地踱步了半天,忽道:“不行我得过去。”她总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天色暗了下来,众人陆陆续续的离开,南知意一个人也觉得无聊,干脆也回城。

行至半路上,道路侧方奔出一骑,那人着一身玄色贴里,侧颜凌厉如刀,斜斜的冲到她面前。

南知意惊讶的看着面前的人,疑惑道:“雍淮哥哥,你不是要明天才回来吗?”

“你知道我出门啦?”雍淮看着她,有些不是滋味。

南知意挠了挠头,“当然知道啦,你不是告诉我了么?”

雍淮感觉自己喘不上来气,咬牙切齿道:“那你为何,不给我回信。”

“我回了呀。”南知意说的理直气壮的,“你没看到吗?那就不是我的问题了。”

雍淮眼神一暗,“那叫回了?”她整封信上,就一个大大的“哦”字,亏她还还好意思说!

南知意得意的哼了一声,“你别生气嘛。”她将刚才顺手摘的榴花递给雍淮,“喏,这个给你,别气了。”

雍淮满腔怒火,在看到小姑娘递给他的花时,一下子便消散的无影无踪。

他接过榴花,只淡声道:“下次不许如此了。”

南知意却不理他,她偏要如此,他能拿她怎么办?

雍淮当然拿她没办法了,次次如此,也只能次次忍下,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明日我来接你,去我北郊的别院赏荷。”数日未见她,连书信也没有传来一点,他恨不能今晚就带她去,只是天色到底晚了,便只得将她送回去。

南知意甫一回到府中,便见各处都在洒扫布置,她压下心头疑惑,直接去了正院。

家中众人都聚集在正院中,小姑娘问道:“阿婆,今天怎么突然开始洒扫了?”

韦王妃淡声道:“陛下今日遣了鸿胪寺的人来告,再过半月行纳采问名礼,让我们早做准备。”

第64章

熙绍十五年夏, 已数日未降雨,燥热难耐。

天色将明,锦衣卫列于丹陛, 教坊司于承天门外奏乐, 宫中一派肃穆气象。

与以往不同的是,今日乌云压城,给人一种紧迫感。虽如此,这样的迹象却使得京中之人兴奋不已,纷纷祈祷着甘露尽快降下。

上个月也有过两次乌云盖顶之时,却未曾在京畿降下,而是去了他处,令人失望不已。

雍林着玄衣,头戴十二旒冕冠进太极殿。文武百官跪拜叩首, 齐国公与于方定在执事官引领下对着皇帝拜了四拜。

而后执事官将纳采问名制书与节奉出门, 由华盖遮挡立于丹墀中间, 传制官取过制书, 宣道:“兹择蓟北郡王长子、中军都督佥事南垣第一女为皇太子妃。命卿等持节纳采问名。”

齐国公与于方定二人又拜了四拜,而后制书与节从承天门出,执事官带着前一日已经放置在钟楼下的纳采问名的礼物, 紧跟着出承天门。到承天门外,齐国公俩人取节和制书放在舆中。

仪仗与教坊在前方先行, 一列人至朱雀门外,齐国公二人由朝服换为礼服,骑马往蓟北王府而去。

众官与仪仗、教坊司离去后,宫中霎时清净许多,雍淮立于丹陛之上,眺望前方。

“二郎。”雍林从他身后走来, “等取了她的名姓与生辰占卜,若是剩下的流程顺利,明天初春,你就当娶妻了。”

雍淮点了点头,“知道了。”他抬眼看了看阴暗如夜的天色,估摸着待到下午或晚上,他还能去找他的小姑娘。

雍林看着他那仿佛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模样,有些无奈,忍不住道:“老子给你操心这么久,你能不能给点反应?”真是白养了!

雍淮看着他,嘴角扯出一抹笑来,淡声道:“有劳父亲了。”

从朱雀门至蓟北王府大门前的道路上,于前一日晚便开始清道、布置帷幔,防止行人牲畜乱入、打乱了流程。如此重重布置与防卫之下,使者一行畅通无阻的往前行去。

于方定骑在马上,肃着一张脸,行至居民区,差点被自己余光所见给惊下马来。

“这是在作甚?”于方定侧首,小声问身旁的齐国公。

齐国公疑惑的看了一眼四周,也很是摸不准,可他对于方定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很是不屑,暗想这人果然上不得台面,低声道:“于师傅,肃静。莫要砸了陛下和殿下的脸面。”

这么大个人了,还一点见识都没有。不就是一些趴在自家屋顶上围观的百姓吗,大惊小怪的,皇帝居然让他做副使,齐国公一想到自己跟他名字连在一起的日子,还很有段时间,便很是郁闷。

于方定好歹是皇帝器重的人,又是三孤,走到哪向来都是受人尊敬的,哪料到他竟然会这样对自己。一下子,他的脸就涨红了,说到底他也是有脾气的,哼了一声后,转过头也不再看齐国公。

仪仗有条不紊的往前走着,忽然听得“咚”的一声,众人霎时警戒起来,往四下看去,生怕有人闹事。

找了半天,才发现是旁边一人看仪仗与教坊司过于投入,从自家房顶上摔了下去,才发出这响声。

了解清楚后。众人这才放下心来,又在心中暗自嘀咕从未见过这种事,第一次碰到清道后,还有百姓敢趴在墙头明目张胆的偷看的,简直是不知所谓!这顺天府,真真是养了一群刁民!

仪仗行远后,围观的众人不复先前的敛声屏气、连呼吸都不敢重些,开始了大声讨论起来,研究着先前都看到了些什么。

“你们瞧见没,那聘礼里头,光是羊、猪、鹅这三样牲畜,便不知有多少了。再加上那些装在箱笼里的金银绢帛摆件,还不知有多少呢。”

“没见识!这是纳采问名的礼物!聘礼还早得很呢,你是没娶过媳妇吗?再说这满京城里随便找个达官贵人,都不可能才这点聘礼。”

皇太子娶妻给就薄薄的抬这么点过去,怕是要被人笑掉大牙!

先前发话那人讪讪,挠了挠头,“我们这种小户人家,哪管得了那么多,有个媒人说项就差不多了。”

旁人哼道:“就你一个人不讲究,我们哪个不是规规矩矩走的六礼,更何况是皇太子娶妻,女方还是县主?”

“也不知县主何时出嫁,到时要又像现在这样清道,我们怕是难得看到了。”

众人皆是叹惋,“县主怎么说也是咱们看着长大的,竟是不能看她出嫁了,也是可惜了。”

“有什么可惜的。”一名妇人道:“县主做皇太子妃,你们竟然还敢不高兴?一个个的都欠抽是吧?依我看呐,以后我们全大楚都要风调雨顺了。”

她说的也很有几分道理,众人回想一番后,齐齐点头。也不再纠结这点小事,重新开始讨论先前的礼物,细细算着究竟有多少抬。

家住的远些的,也站在房顶上看,却看不到什么,顶多能看到远处骑在马上使者的梁冠尖尖。一个个嫉妒的看着靠街道旁的住户,手里不停地绞着衣服,恨不能将这么好的位置给抢过来。

“真是好命,明明我们这条道还近些,居然就不从我们这走。”一个小姑娘咬着手绢,都快哭出来了。

另一个大些的小姑娘说:“谁叫我们这条路狭窄,人家那边是大道呢,哼!”她气愤的看了那边一样,假装满不在乎的转回头去。

蓟北王府外早已设好使者的帷幔,府中气氛严肃,脸上却都是带着喜气的。

南垣着朝服,头戴七梁冠,腰系玉革带,配玉佩,足蹬云头履鞋,端坐于内院中。

他穿着这一身已经在这待了许久,又热又累,内心有个小人人在疯狂尖叫。

看出他的紧张之色,杭榛安慰道:“你怎么这副模样?又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纳采问名而已,等到昏礼那天,你不得吓晕过去?”

南垣抿了抿唇,“我这不是头一回,不熟悉吗?”他往常都是往外派使者那个,什么时候迎过使者?

杭榛抽了抽嘴角,“咋的,你还能有第二次啊?”这人怕不是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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