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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着柔软的紫色卷发,并不长,但也不是很多男孩那样的短发,这个样子更让他多了一分忧郁的气质,甚至我怀疑,很多人第一眼会把他看做一个小少女。

他穿着朴素的白t恤和黑色棉布短裤,像一个画廊长大的小画家,但他的眼神却深邃洞察,有着超越年龄的成熟。

我觉得他和我有点像。

但是我不是云,我只是向往云。

我们慢慢熟悉了起来,虽然这么说却并没有交换姓名。这或许是一种默契,我不愿意让他知道现实中那个可怜的我,在这个海岸,我只是一个自由的摄影师,而他也只是一个特别的画家。

他似乎很忙,我经常会周末两天都来这个海岸,但是他每个月最多只会来一两次。就算如此我也愿意等他,他是个宝藏,是一颗钻石。

他应该和我同龄,现在大概在上小学二年级,我没有问过他,他也从来不主动问我。

我是个胆小鬼,就算感受到了他的善意也不敢和他交朋友,总是一副冷漠的样子透过黑框眼镜偷偷盯着他。他有时会和我聊一聊喜欢的画家和作品,我也会说说关于摄影师的事。我们从来都不提自己的家人朋友,偶尔我会想,是不是因为我的刻意疏离,这个人也没有主动地向我介绍过自己呢?

在他的眼里,这个长长的齐刘海,乱糟糟的黑发,戴着黑框眼镜的阴森男孩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我不敢去问他,害怕知道答案。

有一次他好奇地想要看我拍的天空照片,我犹豫地挑了几张递给他,他却愣住了。

他盯着照片看了很久,好像在云和天空中能发现什么秘密一样。他的眼里慢慢凝结了雾气,睫毛沾上了水滴,眼眶里也盈满了湖水。

我一度以为他会哭出来。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但是当他抬头看着我的时候,我感觉到了自己从骨头里的颤抖。

他的眼神敏锐得可怕。

那是一双穿透了我的伪装,直冲到真实的我的面前,洞察的眼神。

我觉得他看到了我的内心。

我夺回了那几张照片,飞也似的逃开了。

我本打算好好静下心来,琢磨一下之后要怎么解释。然而回家后我得知了一个惊天霹雳的消息。

那个消息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去过那个海岸。

我又一次转学了。

六年后,我回到了神奈川。我用爷爷和父亲的遗产买下了当年那个早已易主的房子,重新住了进去。我继承了父亲所有私藏的相机,翻出了他年少还没有放弃摄影时的作品,开始自己一个人生活。我的监护人是远房的叔叔,一个自我出生就从没见过的人,现在居然成了我血缘最近的亲人,真是讽刺。

我转学到了立海大附中,那么巧合就是他所在的学校,到了3年级c组,又那么巧合是他所在的班级。

但是他的座位是空的。

几年前我在美术杂志上看到了一套名叫《窗》的六幅油画系列,画家是小学四年级的男孩,其中一张刺痛了我的眼睛。怒吼的海洋向我扑面而来,被房间的窗户框住,隔绝了那吞没一切的气息。

我在画家的名字上流连许久。

幸村精市。

这就是他的名字。

我寻找着他的消息,知道了他还是个网球手,还是立海大的部长,还是神之子。

还知道了他重病住院的事。

他回到学校的时候看上去和照片不太一样,我六年没有见过真人,现在只能依稀从他没有变过的笑容里找到过去那个男孩的影子。

我染了头发,变成了金棕,换了发型,和很多喜欢耍帅的男生一样松松地系着领带。我戴上了隐形眼镜,学会了伪装的亲切笑容,非常自然地成为了一个不突兀的普通少年。

他果然没有认出我来。我们不曾交换过姓名,如今一个普普通通还有点大大咧咧的转学生,和小时候那个阴森的男孩完全不同,说是改头换面都不为过。

我去看了他的比赛,为立海加油,我发现了他有个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听说他们是十年的幼驯染。

原来如此,是我太晚了。

我以为我一直觉得他是我的一个珍贵的朋友,直到那天在经过画室的时候看到那样一幕。

他被他的幼驯染拥在怀里,他们的身体被窗后的光影镶嵌了梦幻的边。背景里是神奈川的海,安静温柔,没有怒号的巨浪,也没有阴郁的雨。

他们在拥吻。

我没有看下去,捂住了嘴巴无声地溜走了。

后来的修学旅行,我没有选择和他同样的时间。我不知道如果再见到他会不会控制不住地去看他的嘴。

我想要拥抱他。

想亲吻他。

想代替那个人站在他的身边。

但我知道我没有资格。我离开了6年,主动把那个会为了我的摄影照片含泪的男孩,抛下了。

他为什么会哭,他为什么能看懂?

他在我的照片里看见了什么,他明白了我吗?

我在辗转反侧中还是没有忍住,犹豫再三仍旧翻出了最近拍的几张天空,投稿给海原祭的班级活动。我知道他负责审查,也没想过过了这么多年他还会记得我有些变化的风格。我只是想听听他的感受,想知道那个我再也得不到回答的感想。

我问了同班的女生,她向我转达了他说的评论。

真美。他说。

我能想象他眼中含着的氤氲雾气。他会愣一愣,移不开眼地盯着那些云和天空,他喜欢干净的事物,所以会被它们打动。

我能想象,这个14岁的幸村和我回忆里那个泪眼的男孩重叠了。

这就够了。

这是我最美好的梦。

我希望这个梦永远都不要醒。

后来,我从国中部毕业,离开了神奈川去东京上学。高中毕业后前往法国大学学习摄影。

又是一个六年,我回到了东京,建立了自己的工作室。

我已经很久没有再想起过那个少年了,也不再关注过他的消息。

我有着最美的回忆,在那里,有一片海岸,住着两个无忧无虑的男孩。

那就是我的永无岛。他们再也不曾长大过。

我叫云上晃。23岁。

正在和初恋重逢。

他的左手无名指戴着简洁的银戒,坐在专访记者对面的扶手椅上温柔地微笑。

记者向他介绍摄影师的名字,他的眼睛注视着我。

好久不见。

他说。

他身后的落地窗外,翻滚的云中滴下了雨。他对着我笑,眼神还是干净得让我无法逃避。

我很喜欢你的作品,一直都是那么美。他和我握手,自由得像一朵云。

他是一个神明,伸手拨开了身后的阴云,连日的雨终于停了下来。

露出了云上一缕温暖的日光。

126番外3 拜启、真田弦一郎様

幸村的飞机刚刚在羽田机场落地,打开手机就看到了一封邮件。

幸村,有事,速回。

简短的字眼是好友的文字风格,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对方这么急切的样子,不过刚刚从国外的美术会议回来他也本就没打算到处乱逛。

在机场打车,12月的冬日晚上6点已经华灯初上,如果回家就能吃到热乎乎的饭菜,他也就够幸福了。

回到高层公寓楼下,远远就看到玻璃大门口就站了一个人影。高大的男人好像有点着急一样来回踱着步子,看到出租车开门便马上冲了上来。

幸村刚刚付完钱,正要从后备箱提出行李,一只大手就抢过他的箱子大步走进公寓大门。

诶,真田!这也太失礼了。他转过身对司机抱歉一笑,紧跑几步追上他。

到底什么事这么急?

在电梯里还心神不宁的真田死死盯着幸村,好像一不小心这个人就会消失不见一样,幸村,你这几天没遇到什么怪事吧?

当然没有,你怎么回事?

真田拉着幸村的箱子回到他们俩合租的公寓门前,深深呼吸,手有点发抖地把钥匙伸出来。幸村有些不解,又想到很有可能是对方碰到了什么灵异事件

一直被拉到了书房,幸村才注意到真田的书桌上有一本打开的笔记。

你冷静听我说。对方深呼吸,指着笔记本上的一页对幸村说,这个本子上有不是你和我的笔迹。

嗯?幸村纳闷的皱眉,这有什么不对的吗?

真田摇了摇头,不对,应该说,这个被我收起来放了十年的本子上新出现了一个陌生的笔迹。

幸村睁大了眼睛,真田,你不是太累了吧?

真田拿起那个本子放到了幸村手里,你看。

幸村低下头去,一道不太熟悉的笔迹出现在上面,工工整整地书写出几行日记。他来回看了好几遍,越看越心惊,翻过一页后内容却戛然而止。

他抬起头和真田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有些呆愣。

恶作剧?

不像。

也对,谁会想出我们俩居然结婚了这么不可思议的事

问题是,这个人到底是谁,或者说,这,是人吗?

幸村慢慢坐到了书桌旁的椅子上,一只手撑着额头。原本就累得不行,这下他的脑子都成一团糟了。

抱歉,你这么累还用这些事影响你。

没关系,这不是小事。幸村摸了摸肚子,笑了笑抬头,不过我还真是饿了,真田,有没有东西吃?

干净整洁的厨房里,高大的男人正围着一条卡通围裙在炉灶忙碌。他对面的吧台上,清瘦的男人正一手撑着头,翻阅那本笔记,喝着室友温好的汤。

这个字迹越看越眼熟,真田,是不是有点像你小时候的风格?幸村若有所思地说着,现在的真田字迹比较硬朗冷冽,而他小时候还带着一些温和的笔触。

真田凑近看了看,渐渐发现了幸村说的特点,有时候反而是自己的特点不会发现,为什么会这样?明明这个笔迹写的是拜启、真田弦一郎様。

今天是我和精市结婚两周年,现在想起来婚礼时的精市,22岁看上去还像个少年,难怪总有人说他年龄欺诈。他真可爱,又在赖床了,睡颜就像一个天使。

幸村也有些不解,从这个内容上来看,好像两年前的今天,22岁的自己应该在举行和真田的婚礼这怎么可能?

他不自然地伸手挠了挠头发,在脑后扎出一个小揪的中发不乖地跳出一丝。

24岁的这个日期和今天完全一样,这不是什么过去的笔迹,也不是未来他想起来不久前看的电影,平行时空?

你的意思是,在一个平行世界里,我们两个是,是,是真田有点说不下去,他被好友注视着渐渐红了耳根。开什么玩笑,我们明明是兄弟,是好友,怎么会是爱人?

什么啊,你不高兴吗?幸村抿了抿嘴,心里有一丝说不出的别扭,我这样的人如果真的成了你的爱人,也是你占了大便宜。

回答他的是重重放在自己面前的盘子,饱满的金黄色蛋皮上用番茄酱写着wele,这种时候稍稍戳中了幸村的心脏。

赶紧吃饭。

转过身的男人背冲着他摘围裙,幸村不用看也知道真田的脸红了彻底。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这个笔记,我们俩现在气氛怎么看都不太对劲。

他还在用勺子挖着蛋包饭往嘴里送的时候,从厨房拐出来拿着杯子坐在自己身边的人却惊呼了一声。

幸村!真田指着正在翻开的本子,睁大了眼睛。

幸村也不敢置信地愣在那里,本子上,新的一页出现了刚刚没有的字迹。

精市答应了我的求婚。我为他戴上了挂着戒指的项链,他很开心地吻了我。他并不知道,这个戒指两年前我就准备好了。真田机械地念着这个字迹,日期是,四年前。

他不敢抬头去看身边那个人的脸,生怕自己的反应不对。

空气中有一阵沉默。

倒退了吗?幸村小声地问,他不去思考那些字的内容,好去回避里面让两个人都尴尬的含义。

嗯。又倒退了两年。那是幸村20岁的时候,如果说内容自己没有理解错的话,笔迹中的自己在18岁就买好了向幸村求婚的戒指

天照大神,这是梦吗?

真田的左手狠狠捏了捏自己的左腿,疼痛让他不能逃避现实。

真田,你之前看到第一页是什么时候?

两个小时前。

两个小时两年幸村琢磨着这个笔迹的问题,会不会再过两个小时,我们能看到第三条笔迹?

他和真田对视,忽然间有一些不自然,都同时转开了头。

你先吃饭吧,有什么事休息一会再说。真田起身去整理客厅,他此时并不想和幸村待在一个空间里,心里那种异样让他无法冷静。

转身走开的男人没有看见,把美食送进嘴里的幸村渐渐放慢了吃饭的速度。

浴室里传来了水声。

真田坐在客厅里发呆。寒冷的冬日,他上周就把暖桌拿了出来,打算让回到日本的幸村好好重温一下日式的冬季享受。但是现在,房间里开着暖气,他把腿伸进被子里看着电视,耳朵里听着那个人在洗澡的声音,怎么也冷静不下来。

给我恢复正常真田弦一郎!不能因为那件小事就失去控制,你们可是好兄弟。

但另一个空间里,我们是爱人,还结婚了

他们不一定就是我们两个,可能是同名同姓。

两个人都同名同姓?

不可能会有这种怪事吧?难道说是他自己在做梦吗?

他把手里的蜜柑都快要捏烂了,身边忽然出现一个声音。

不要虐待水果。

在浴缸里泡了不短的时间,终于把疲惫一扫而空。穿着宽松t恤长裤的男人散着头发,湿漉漉的发尾让他领口的衣服变得透明,真田扭开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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