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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天越发越黑。
站在镇子残破的城墙上,往远处看,入眼的只有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凉风吹起,令守在城墙上的几个商人,瑟瑟发抖,不由自主的紧了紧身上的衣领。
唯一的光源和热量,可能就是手上提着这的灯笼了。
人们不时跺着脚,拍着手,在上面走来走去,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不时抬起头来,目光看向远处的黑暗中。
渐渐地时间越来越晚,忽然黑夜中,一点金色的光芒逐渐清晰起来。
“来了!”看到光源,这些苦守在此的商人们顿时脸上展露出欣喜的笑容。
仿佛苦守在这里的辛苦,在这个时候瞬间烟消云散。
只见半空中,一匹生有双翼的飞马从远处飞来,飞马的背上骑着一个清瘦的年轻男子。
满脸风霜的模样,写满了疲惫的神色。
还未进镇,就听到马背上的青年人开口喊道:“张谷先生新作到了!!”
声音一出,早早就守在城关上的人们立即就来了精神。
不等青年落下,就已经开始掏出金银准备抢购。
其实这本书,早在昨日早晨,就已经被张谷编写了出来。
大概在中午的时候,就开始大规模的抄写传播。
之所以这么久才传到这里,则是因为,此地实在太偏僻了。
这里已经是蜀境边陲,再往前走就要出蜀地边境了。
一旦出了边境,那环境可就要恶劣到常人难以生存的地步了,各路妖魔且不说,还有各种鬼神莫测的危险,一些神秘绝地。
哪怕巴蜀之地,号称天府,,十家有九家都是经商出身,但即便是商业如此发达,商人无数,但寻常商人怎么会吃饱撑了往那里跑去送死。
事实上,若不是最近张谷的新书影响力实在是太大了。
而且各家巨子的眼光,如今都瞄准向了西南方向,才使得信使能够如此勤快的隔天一次的往这边跑。
否则按照以往的尿性。
一封信少说也要给你等个一年半载,才可能到你手里。
晚一点,甚至两三年你才能收到远方亲人的来信,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快快快……让我看看,早等不及了!”
一名富商买下书本后,已然等不及了,顾不得黑夜里光线不好,凑到灯笼下面就翻开看起来。
刚翻开书简,只见第一行,正写标题【圣心载道,仁心载民】
光看着八字标题,众人眼神就激动起来,标题起的这么大,显然今天注定是一场高超。
然而一名富商,却是一撇嘴:“这字??写的是个啥子玩意嘛,就这你要我五两银子??”
信使一撇嘴:“爱看不看吧,张谷先生的新书,现在是一本难求,抄录的书匠,一天从早抄到尾,上本没抄完,就要抄下本,早就不够用啦。”
书匠也是分三六九等,好点的书匠,无不是当今名家。
哪怕是抄写出来的书,也是往往备有注解,写有详细的个人看法,这种书价值不菲,常人根本接触不到。
差点的,也是饱经诗书,一手漂亮的好字且不说,有些地方描述不好,还能给你换一段词汇。
当然这样的书匠,出品的成本还是很高的,而且产量有限。
卖家也是卖不便宜,往往仅限于一些王公贵族间流通。
至于再差点的书匠,则就是刚刚识文断字,能不给抄出几个错别字那就算是不错了。
亦或者是一些兼职做书匠,顺手写点艳情低俗的小说养家糊口的小说家。
抄写一本三四文钱,按本计算,胜在速度快,往往一天下来,能抄写个五六本还是可以做到的。
至于质量么……呵呵,就那个样子了,将就着看吧。
只是今天,这个抄写质量,却是差的有点没谱了,歪七八扭的,本来天就黑,看了好半天才能把字认出来。
就这样,还卖五两银子呢,可见张谷的这第三本新作,已经火热到什么程度。
书舍里的书匠火力全开的抄写,有的干脆瘫倒在桌子上,被人抬下去时,手还下意识的在握着笔书写着。
即便如此,眼下还是不够卖,甚至是一书难求。
这一批书正是质量太差,才会被卖到这里,否则只怕是还要等个三五天的功夫才行。
就这样,五两银子那都是便宜卖了,难怪信使不给好脸。
几个书迷骂咧咧的心里一阵暗骂书舍坑人,但还是耐着性子,相互对照着看起来。
渐渐的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站在灯笼下的几人,脸上神情逐渐变得越发越认真起来。
当看到那首反驳杂家林珏先生的诗词时,几个商人的眼圈瞬间湿润了起来。
这首诗词,也是全文里被抄写的最工整,拍板最整齐的一页,似乎是为了这首词,专门不惜成本的空出四指宽的空白处。
“伤心夏商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念道这一段,众人不禁想起连年战火下那些早就消失的城市。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简简单单的八个字。
就连路边的乞丐,都能听得明明白白。
却是道尽了他们这些百姓的心酸,纵使是他们这些商人,也能清晰的感受到八字中百姓的切肤之疼。
几个商人尚且如此,在此时遥远的各国都城内,不知道多少人此刻正抱着这段诗词,陷入沉思中。
当中不乏平民百姓,也不乏王权贵族,更有驰恒沙场的名将,亦有主宰一国命运的君王、宰相。
看到这首诗的时候,无人不为之动容。
一位将军坐在军帐里,默默背诵着这首诗后,板着指头算起来。
一支铁骑三千人,要经历数年训练,几次战火的洗礼,几经淘汰,才能成为一支拿得出手的军队。
可即便是这样的精锐,往往一次冲锋后,能活下来七成都是大胜。
若是情况不对,遭遇大败,往往十不存一都是常态。
在那些将军们的眼里,人命就是用来获取战争胜利的牌面。
可谁又想过,这样一支铁骑身后,又是多少妻儿老小在家苦苦等候呢?
即便是见惯了生死的将军,此时想起那些苦守在家,生活却毫无依仗的妇孺老人,纵使是心如钢铁,却不尽升起浓厚的愧疚。
一位君王,在看着这首诗词后,深沉的目光,不由看向宫阙外,那万家灯火。
眼底居然也泛起了丝丝朦胧泪珠。
挥手唤来身旁的太监:“传令下去,今年免去田间赋税,给百姓点修养的时间吧!”
君王、将军尚且如此,更不要说那些自诩才华惊艳,心比天高的各家学子们了。
看到这首诗词后,无不沉默下去,想他们学了一肚子学问,到头来百姓的苦却从来没有改变过。
甚至有人想要开口辩解,甚至是想要反驳这种叛逆之言。
然而等他兴致冲冲的写好了反驳的文章后,自己看了一遍,却发现自己华丽的文章,在这八个字面前,竟然是如此苍白无力。
办这种蠢事的人,绝不止一个。
但只需要简单的和书中,林珏先生的那番话做一下对比,高低立判。
连林珏先生,这样的杂家名流,都被这首诗怼的哑口无言,更何况是他们呢?
短短两天时间,张谷的这本新作,已然传遍天下,书籍被翻译成数种不同国家的文字,疯狂传颂。
这段时间,上到朝堂,下到街边,人人无不讨论着这首诗词。
不认字的也没关系,茶楼里的说书先生,每天三场,场场座无虚席。
说的差点也没关系,哪怕是照着书本读,都每天有大量的人来围观。
就连大名鼎鼎的稷下学宫,居然也破天荒的,将这篇诗词,摘录下来当做下一期的教学诗词来对待。
此事传出,更是引起天下惊动。
稷下学宫是什么地方,天下最吊炸天的书院。
这个书院各家巨子都曾在此地传道讲学,各家名流以能够在稷下学宫授课为荣。
但能够在稷下学宫,留下著作者,纵观古今少之又少,无不是各家圣贤,才资惊天动地之辈。
就连大儒张翻这样常年在稷下学宫授课的大儒,也没能有一篇文章,被稷下学宫所收入教材之中。
换句话说,仅凭着这一首诗词,丁小乙以后别管到什么地方,都能享受到极高的待遇。
此时若是说最开心的,只怕就是盗家巨子桀跖了,无形中他感觉到自家的气运一下涨了老大一截。
心里别提多开心了,连对丁小乙和颂兴学两人洗劫万宝屋的怨念都一下散去了许多。
当然几家欢喜几家愁。
如林珏先生,现在整个人都不好。
可不知道是不是张谷故意的,书中的他,完全被置身于,丁小乙垫脚石的位置,而且被踩的咣当响那种。
一时风评急转直下,看了书后,整个都感觉抑郁了。
至于张翻、璨悟道人,翟大先生,三人也不好受啊,脸皮都丢尽了不说。
关键是书中,丁小乙,引用道家庄子和儒家孟子的话,已然引起各家学子之间的火焰,这段时间光是因为这段话,相互评击的各家弟子就不在少数。
这件事,也注定成为了儒家、道家之间的导火索,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此刻城墙上,几位商人接着微弱的灯光,见整本书看完后,一时间激动的热血沸腾,感觉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
更有者,激动的站在城墙上狂奔一圈,才觉得舒坦不少。
就在他们心情激动澎湃之际,忽然就听城门下传来一阵马车的脚步声。
这么晚了,居然还有马车连夜进城?
众人疑惑中低头一瞧,却见马车车帘掀开,一个人提着小木箱子走出来,不是别人,正是这次的人生赢家,大作家张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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