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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慕辰历来都知道,于上界仙帝们而言,凤凰是个奇异的存在。他本不属于此方天地,却于洪荒年间闯入鸿钧老祖座下,并得到老祖亲口一诺,从此可高居三十三天,无论此方天地如何变迁,凤凰都始终据有一席之地。
直到上任帝尊崖涘登顶后,凤凰游走于三十三天的每个角落,放浪形骸,却从无一人敢去帝尊面前告状。哪怕那头凤凰再肆虐,都无人敢去说,只因众人都知晓凤凰与帝尊也是数十万年的旧友。
三十三天一直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无论谁见到凤帝,都得停下来主动行礼。如果实在没逃掉,被这位凤帝捉住了小手,便只能毕恭毕敬诚惶诚恐地任由其摸遍全身,不得有丝毫抵抗。只因那时,众人也都知晓,这位凤帝简在帝心,那位帝尊待凤帝的不同处,所有人都看在眼底,艳羡不已,却又嫉妒不来。
前世今生,历经十万年光阴,于叶慕辰而言,凤凰真正距离他最近的时日,莫过于下界红尘中那短暂的数十年厮混。然而眨眼间,他们便匆匆杀入天界,重新回到了这个等级森严两人犹若银河之遥的三十三天外。
又是这座南天门。
他们自南天门并肩杀上来,然后,此刻于南天门外,在一地流淌的烈焰与赤水中,南广和得到了此方天道的认可,得无上法力,登上至高尊位。
他再不是他怀中那个人了。
叶慕辰抿紧唇,刷地一声单膝跪地,右手按在胸前,低下头颅沉声地唤了一句。参见帝尊!
声音沉郁,却唤醒了尚沉浸于极度震惊与惶惑的三十三天诸仙人。
众多鸟族将军率先反应过来,纷纷围聚于叶慕辰身后,刷地排开队形,皆单膝跪地右手按在胸口,口中齐齐称道:末将参见帝尊!
参见帝尊!
帝尊!
三十三天其他帝君们纷纷环视四周,最后目光凝聚于仍静静垂眸站立于光束中的南广和,终于有人先走出一步,行至叶慕辰等人身侧,躬身行礼。恭贺帝尊得获尊位,得此方天地造化大功德,可与此处天地同寿!
南广和垂眸,淡色唇瓣微张,神色莫测难辨。如此,尔等可愿尊吾为神?
愿!
吾等愿意!
恭贺帝尊得获神位!
耳边祝贺声纷纷,一句句,都极清雅,辞藻华丽。
南广和再次垂眸而笑,手拄无名剑,笑得格外莫测。语声中仿若有繁花次第开,又犹如山间林下有流水淙淙。
如此,尔等便跪下吧!
众仙帝皆震惊地抬眸望向他。
南广和又重复了一声。跪下!
语词清冽。
淡漠至无情。
众仙帝嗫嚅,环顾早已纷纷跪了一地的原极情道众生,眼中皆有惶恐。却无一人肯跪。
开玩笑?!
从前即便那位崖涘帝尊登顶之后,也从未强命他们以君臣礼跪拜,只是命他们各居一重天。无事时,众仙帝各居于自家宫殿,呼仆使婢,身后成批臣属,殿外有大片子民,日子过得好不逍遥自在!
如今这位凤凰不过刚刚得到了天地认可,可居于此方天地那独一无二的神位,凭什么便要他们如极情道那起子没骨气的众生一般,跪在地上三拜九叩首?!
因此众仙帝只作不觉。
其中一位沉吟着先笑了笑,开口道:帝尊,您瞧这
一道寒光自光束中投射而出。
却是那把漆黑的无名剑体量暴涨,直指说话那位仙帝的额间。
寒光森冷。
刺入仙帝额间神印。
有神血蜿蜒流下。
再不留丝毫情面。
吾言,跪下!
南广和笑得格外冷冽。随即一步走出光束,周身缭绕百花开,眉眼笼罩在金光烈焰中,叫人瞧不真切。
你是谁?名唤作什么?这些吾统统都不想知晓,也不必知晓,南广和一手抬起,持无名剑,另一手负于身后,淡漠道:从前尔等如何做的,也与吾无干。吾自今日起,是这世界的天,为这世界的地。叫尔等做什么,再不须说第三遍。
那位仙帝仍挣扎着在抗拒,只来得及说了一句:即便你贵为帝尊,也不可如此霸道蛮横
噗呲一声。
无名剑刺入那位仙帝额心神印,穿过头颅,自脑后探出。
漆黑无光的剑。
剑芒森寒。
南广和环顾四周那许多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心下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厌倦。是否仍有不服者?
他说完,不待众人回答,便又道:若不服,可执尔等手中剑,来与吾一战!
叶慕辰等人皆抬头,望向南广和淡漠的脸,随即纷纷掉转目光,怒视尚不肯跪拜只躬身行礼装作不知的原三十三天诸仙帝们。
大胆!叶慕辰剑眉高挑,暴喝了一声,道:汝等既尊他为帝尊,为何仍抗旨不遵?!
众仙帝垂目。
最先开口怒骂南广和的那位仙帝尸身于此时轰然倒下,倒入云层中,在黄赤色海流中浸泡,血水自体内涓涓流淌而出。
却是碧绿色的血。
一丝一缕的,汇聚入黄赤色水中。
如此,便都战吧!南广和垂眸,再次笑了一声,自那尸身中抽出无名剑。他抽的极缓慢,朱红色长衣拖于身后,似一条华美无畴的凤凰尾翼。
于三十三天的烈焰与怒涛中,已荣登最高神位获得无上尊荣的新神南广和手中亮出了那把无名剑,剑尖指向所有仍站在原处的仙帝与天兵天将,垂眸淡淡道:他死了。他在的时候,尔等并不曾恭敬于他,令他常年独居于白玉宫。尔等口称帝尊,看似卑恭,实则惧他远甚于洪水猛兽。
南广和并不点明他口中的他是何人,但在场所有的仙君都知晓,他所说的是那个刚刚陨落的帝尊崖涘。
众仙神色莫测。
南广和接着又道:吾等极情道杀入南天门时,尔等也并未真心阻拦。即便是他有令,但尔等实则心中庆幸多过于愤恨。尔等皆暗自庆幸,不必再搅入万年前那场暗无天日的血战中,尔等皆以为,这场战,只需交给他一人就可以。便如同,万年前一般。
漫漫仙途,从无一人能站立在他身侧,从无一人可陪他于白玉宫中看这日升月落。
尔等高居于天界仙宫中,从未当真敬神。
及至今日,他死了,消逝了,从此再也不存在了。尔等也并不如何伤痛,甚至于松了口气,以为从此后,不过换了一位来尊崇。
这天上地下,从无一人,从无一物,可留存于尔等眼眸之中。
南广和停了片刻,突然间仰头哈哈大笑,笑得眼角泛起了泪花。他直笑了有足足一个时辰,三十三天内外皆传扬着他肆意的笑声。
笑声震动云霄,惊扰了一双双不安的眼睛。
在最后,南广和终于停下了笑声,只提剑傲然道:如此无情无义,这天地要留下尔等,有何用?!不若将你们都送下去陪他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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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爱侣2
你猖狂!
一众仙帝脸色都变了, 对着那把师出无名的漆黑剑身,只觉得遍体生寒。各个惊悚,却谁都不想做第一个试锋的人。不, 第一个试锋的仙帝已经死了。
躯体躺倒在黄泉水中, 与天水混杂在一处, 魂魄都没逃出来。
众仙帝直到此刻才意识到这把无名剑的可怕之处。即便死在天兵之下,他们的魂魄尚有逃脱契机, 便如万年前朱雀遭天火焚烧后依然能逃出一缕残魂一般,这三十三天内外,即便是昔日帝尊崖涘手中的灭天剑都不曾灭了谁的魂魄真灵。
新帝尊广和手中的这把剑, 却能令魂魄皆消, 连轮回都不得入!
是尔等放肆!叶慕辰手按长刀,目视南广和,见他微微颔首, 便蹭的一声站起来, 抢先替广和迎下了第一轮战事。
谁先出手,可先与吾一战!叶慕辰眼皮微撩, 自鞘中缓慢拔出长刀, 刀锋闪亮。他与南广和并肩站在一处, 赫然便是昔日万年前大战的模样。
宁可战死,亦不跪这无道之神!三十二天的帝君抢先出列,一脸怒容。风声振动他雪白衣衫, 一部长须迎风吹动, 手中握着一对银色流星锤。
帝尊不可!
千钧一发之际,自南天门外遥遥传来一声高呼。一群白衣飘飘的美少年纷纷脚踩飞剑疾奔而至。当先那个美少年怀中持一柄拂尘, 面如冠玉,双目灿然若星子。
帝尊, 那美少年人还没赶到,先急急地道:吾等是下界九嶷山飞升上界的,与帝尊勉强也算有师门之谊,不知可否看在吾等薄面上,高抬贵手!
南广和手中剑尖纹丝不动,只略侧目,淡然道:九嶷山故人?
算是吧!那美少年见他并未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心下稍定了几分,匆忙驱动飞剑来到广和面前,喘了口气才道:贫道是太甲,五百年前,曾忝为太丙的师兄,后来太丙在下界滞留时曾于帝尊少年时相逢于大隋深宫。后帝尊入九嶷山修行九年,勉强算有半个师门之谊吧?
语气谨慎。
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
却当真是下界九嶷山后堂中画像上的一位,位列第一,五百年前曾是下界南赡部洲大隋朝国师太丙道人的大师兄。
南广和细细地觑了他一眼,这才收回目光,将手中剑撤回,语气清淡辽远。说起来,吾于下界修行时,九嶷山织梦术亦曾研习,承君之恩德,得以成功开启时空通道。的确算有师门之谊。
却是刻意将太甲口中的半个去掉了。
太甲敏锐地察觉到这位新帝尊态度还算和善,顿时又大松了口气,抬袖擦了擦额头的薄汗。帝尊,吾等平日里于四方世界修行,不甚在三十三天常驻,此番接到消息才赶回来,却不料迟了半步
太甲迟疑,又将语气放的格外轻缓,抬眸望向南广和。帝尊,此方世界天地已换,旧神历法更迭,尚有许多事务要处理。这三十三天的诸多帝君们皆久居于此界,帝尊何不给各位帝君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南广和不答,只微微挑起丹凤眼,瞅着他笑了笑。
太甲只觉得额头的汗又在往外冒。
吾倒是愿意放过他们,南广和淡然地环视四周这些犹自愤愤不平的脸,道,只是方才的情形你也见到了。你且问一声,这些眼高于顶的帝君修者们,可愿意离开各自的宫殿,去做一次那辛苦人?
太甲张张口,最后无奈,只得认命地堆叠起一脸笑容,便如同昔日在九嶷山充当那个苦命收拾烂摊子的大师兄一般,逐个地朝那些仙君与帝君们稽首。无量天尊!不知各位仙尊可愿意赏小道一个薄面
你区区一个九嶷山小道,凭什么站在此处充当和事佬?!三十二天那位帝君却不买账,胸肌阔大的胸膛一挺,强行撞开太甲的手,险些将他撞的跌出一个狗吃屎。叫你们师尊出来都不够格!
三十二天帝君自鼻孔里冷冷嗤了一声,目下无尘。
太甲踉跄的身子叫几位师弟自背后搀扶住。
大师兄,早就告诉你这招行不通了!太丁道长自后扶住他,凑到他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就告诉你过了这些年,这三十三天还是这个臭德行!你让这位新帝尊灭了他们不好吗?反正也不关咱们的事儿!
太甲道长跺脚,对几个唧唧歪歪就是不肯上前认真帮忙的师弟怒目,手中拂尘一挥。你们几个知晓什么?!当初下界那位的身外身曾特地祝祷于我等,命我等务必替他在这天界周旋一番,只是那时小师弟在另一处时空恰好与夫诸大婚,我等皆不及赶回来说这些作甚!太丁被瞪了一眼,有些不高兴。他甩开大师兄的胳膊,立刻嘟起嘴大声道:九嶷山师门飞升了这么多人,至今在天界连个洞府都没得,还得到处去各个时空开铺子讨生活!这日子我早就过够了!师兄,这天界待我们不好,你又何苦巴巴地跑回来救这些没良心的!
就是!太卯道人笑得一脸呆萌,怀中抱着一枚硕大的鱼/雷抛了抛,一脸跃跃欲试地提议道:师兄,这枚雷我只在海中试过,还不知在云层中威力如何。待会儿开打的时候麻烦你帮我扔一枚试试!
师兄,我这药剂也可以用太沉道人连忙发声,生恐被落下。
太甲气的一张俊秀小脸儿煞白,手指着这帮不省心的师弟,抖着声音道:你们,你们不过在那祸害家乡待了小半年,怎地一个个的,都变得如此无赖!
这可不能赖我!太丁斜斜飘过来一记冷眼,随即双手插/入袖管中抬头望天。虽说原来那位帝尊下界时曾与太丙行过师徒礼,但是那具身外身已经挂了,死的不能再死了!再说我等师门中织梦术秘籍也叫下界那些无情道修给骗走了,如今还不知落在何处!说起来,我等与极情道以及这位新帝尊有旧,与无情道帝尊本身却不熟,与无情道这些帝君仙君们不仅不熟,还有仇呢!咱凭什么要帮他们度过这场杀生劫?
呸,谁要你们帮!三十二天帝君身后又陆续走出几位帝君,皆一脸不屑。尔等不过修行了五百年的小仙,论资排辈连个正经官职都没有,这地方哪有你们说话的份儿!
瞧瞧,瞧瞧!太丁摊开手,朝太甲摇头耸肩,一脸的无可奈何。就差将【这事儿真不赖我,是他们非得找死】一行大字浮在白云之上。
太甲额头上的汗珠越发多。
倒是南广和叹了口气,开口替他说下去。太甲,不是吾不愿意给你情面,只是这三十三天的陋习早已沿袭太久,万年了,这里一点变化也无。借着此次换了天地,吾须好好治理一番。再者
南广和沉吟片刻,道:崖涘精魂最后所归去处,乃地府血瀑之下。那里只有他孤凄一人,不若送些手下与他使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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