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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斯宁看来是打算直接忽视这件事,当做无事发生。

祝修永想了半天,陡然想起祝斯宁刚才那句话他为什么要替祝斯宁操心这些?祝斯宁都让宗启颢给啃了,他连姑娘的手都还没牵过!

气呼呼地翻了个身,祝修永闭上眼,他要睡觉了!

至于误会什么的,让宗启颢自个儿操心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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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启颢听见下面的宫人来报说,祝修永已经回去了,这才安心收了东西准备入睡。

皇后之后可能还会在秦王世子那边多住几天,多送些灯烛过去。宗启颢吩咐姜伟,还有今天,先前朕一个人赶路,灯不多也就罢了,接了皇后之后,就该多点几盏。

宗启颢回想起大婚时为了自己能睡好,也许还想着要留个好印象,祝斯宁才叫他熄了灯烛,之后宗启颢再去椒房殿,祝斯宁起夜喝水还是去点了灯,被自己一问又含含糊糊不肯说原因。

祝斯宁的腿还有些遗留的病症没好全,想必是怕黑担心摔倒。

看来还要想办法让太医院再仔细诊治才行,可是祝斯宁又不肯提,宁愿就这么放着。

还是要一点一点慢慢来啊

宗启颢盖上被子,摸了摸身边空着的床铺,感觉被子似乎没有以前那么平整,坐起来压了一下被角,这才重新躺下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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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猎结束后,秦王父子就要准备离京了。

艳阳高悬,京郊十里长亭处,大军整齐排列,每个将士都精神饱满,战马喷着响鼻轻踏马蹄。祝广向宗启颢一礼:此去山高路远,还望陛下保重身体。他看向宗启颢身边的祝斯宁,有些哽咽:阿宁也是,好好保重,多给我来信。

好,我一定多写,祝斯宁抱了抱祝广,还请父亲都保重,不要为阿宁担忧,我在宫里会过得很好的。

宗启颢揽住祝斯宁,对祝广道:还请秦王放心。

他的态度已经摆在这里,祝广就不再赘言,毕竟是君主,还是在这种公开场合,说多就烦了还会没面子。

祝修永早已在队伍前头等候,待祝广一上马,号角声响,传令官骑着快马举旗从头跑到尾,大军随之开始往前移动。

祝斯宁眼睛酸涩,忽然觉得有点冷。以前在边境,祝广和祝修永也时常出征,可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一个人。

阿宁,宗启颢抱住祝斯宁,把他的头按进怀里,别怕,以后我会一直在的。

祝斯宁吸吸鼻子:我没想哭,我就是有点难受。

他转过身来,正对着大军挥挥手:这其实是很正常的,我总是要去适应。

他眼眶通红,可是从头到尾都没有一滴眼泪掉下来。

宗启颢再没有其他动作。

祝斯宁是不会哭的,这一点祝修永说过。

昨日早朝结束后,宗启颢特意单独召见祝修永。

朕想知道,如果不想和谈,打到外族彻底分崩离析,再无力南下侵犯,需要多少兵力?

陛下怎么突然说起这个?祝修永挑眉。

本朝对待外敌一直都是趋于平和的策略,能交好的尽量和谈。一旦不能和谈部族集结进攻,也是以抵御为主,避免两军对决造成大规模的伤亡。

祝家少有的几次主动进攻,都是以少胜多,这才没有让户部尚书急眼骂人,然而即便如此,每隔一段时间,特别是需要拨钱粮的时候,祝广还是免不了被户部的官员上奏,隔空削上一顿。

宗启颢道:因为朕不想和谈了。

重生一遍,少走很多弯路,宗启颢自觉王朝内部已经恢复到前世进行最后决战的的水平,更何况如今祝家还在,能臣强将俱在朝中为他所用,宗启颢信心十足。

还有一件事,朕想了很久,想要在世子离开前问个明白。

陛下请讲。

祝家对阿宁如此纵容溺爱,是不是因为愧疚?

祝修永收了笑:陛下怎么做出这个推测的?

宗启颢答道:自然是有根据的,只是朕想要确认一下。

祝斯宁前世出宫的具体时间点,正好是在萧逸明成功和谈之后。

再结合秦王妃的死和祝斯宁的腿伤,即使不知道具体的经过,宗启颢也能大概猜到,定然是外族胡虏所为。

前世祝家造反失败,有个很大的原因就是祝广带兵深入敌军内部,消耗了祝家大量的兵力,而那个时候,宗启颢计划着要和谈,对于祝广的孤军深入感到不满,因为朝廷还有诸多内务亟需解决,打击外敌完全可以再延缓,他更需要的是和谈来获得更多的休养时间。

于是,户部顺势只给够份额,至于其他认为祝广是多要的物资,一概不批。

虽然最后是胜利了,可祝家也元气大伤。

没有谁对谁错,只是每人的想法不一样,也许祝家觉得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错过一次以后就再无可能,可宗启颢想要的是见好就收,为以后的长远发展考虑。

能在镇压了反叛的祝家后顺利将外族胡虏彻底解决,这其中也有祝家的一份功两方相互消耗,最终成就了宗启颢。

前世祝家的反叛,是个明白人都知道胜算不大,再难也要去做,哪怕知道失败,也要毅然反抗恐怕是因为祝斯宁过不去内心那个坎,无法接受自己与外族和谈。

这么多年,祝家世世代代抵御外族,已然成了世仇,家仇国恨,一旦有打击对方的机会,祝家定然不会放过。

祝斯宁对萧逸明的敌视也是在那时加剧的,彼时祝广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带兵深入,宗启颢对和谈的支持,是压垮祝斯宁的最后一根稻草。

父亲喜欢阿宁,不是没有理由的,他一直觉得,阿宁最像他。

祝修永深吸一口气,他永远不会忘记,当时祝斯宁一身是血单骑出城寻求支援的模样。至少,他是没有那样的胆魄,现在恐怕也没有。

他现在是秦王世子,要考虑的往往更多,难有这样的冲劲。

至于愧疚,当然也有。不过祝修永不想多说,让秦王妃付出生命和祝斯宁一双腿换来的战绩,一次就够了。

对于不想说的是,避而不谈甚至绕开往另一个话题走,这一点,他和祝斯宁是一样的。

要彻底深入敌方打散这些联盟,可不是陛下一句话就能决定的,要多方配合才是。祝修永道,眼下外族使节才刚走,陛下就打算抄了人家的老窝,是不是不太好?

宗启颢看着他:无论如何,祝家都不乐意和谈吧?

祝修永沉默半晌,而后道:陛下宏图伟略,胸怀天下,陛下所做的决定,都是从天下大局考虑

宗启颢突然打断他:朕不需要听这些套话,也许祝家是有些许私心,但朕相信祝家没有拥兵自重的意思。

前世他对祝家提防不已,毕竟祝家的名头,在塞外可比宗启颢这个皇帝响亮多了。

多谢陛下信任,臣感恩在心。祝修永行了一礼,我们既是君臣,又是姻亲,从公来讲,我相信陛下会是一个贤明的君主,从私来讲,我却不希望陛下是。

宗启颢没有回话,祝修永对他的很多情绪都来源于私人,在公事上他从来没有含糊过,这也是他能容忍对方的原因。

朕觉得自己两样都能做到。他会是一个好君主,守得江山万年永固,也会是一个好丈夫,和祝斯宁一起白头到老。

祝修永定定地看着他: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会帮你,我自己也不确定让阿宁和我一起走是对是错,可是让他留在京城,就算陛下愿意对他多加回护,我依旧不会放心即使陛下做了承诺,但若是阿宁有一丁点委屈,再远再难,我都会把他带走。

你不会有这个机会的。宗启颢同样看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绝不会给。

是我,不是朕。

日头愈加灼烈,刺人眼睛。祝斯宁睁着眼睛,一下也不敢眨,看着大军一路扬尘,浩浩荡荡奔向远方。

看一眼少一眼,不知道下次还能不能再看到这些人。

队伍前头的祝修永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后方的场景。

灰色的城墙蜿蜒成一条线颜色渐淡没入天际,祝斯宁还站在原地,变成一个小点。

祝修永知道,这个时候祝斯宁一定会和他挥手,即使他根本看不见,他也会做。

阿宁,以后我就不在你身边了,你千万要好好的。

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好哥哥,总是帮不了你。

第43章

送走祝广和祝修永以后, 祝斯宁有一段时间都不太能提起精神,做什么都是无精打采的。

殿下, 萧逸明微笑问道,最近藏书楼又进了一批新的话本,你要不要看看?

祝斯宁头也不抬, 继续提笔在纸上无聊画圈:不是很有意思,太老套了。

萧逸明重新推了几本算术解谜书过去:那这些呢?

祝斯宁瞄一眼,复又垂下:都看过了。

萧逸明依旧不急不缓, 重新返回架上将这些书一本一本推进书架, 重新翻找起来。

他每抽出一本书,先仔细看过序言和目录,然后再速读一遍里面的内容。

萧大人不忙吗?祝斯宁有些疑惑, 最近宗启颢不知在忙什么,整日大会小会不断, 他能来翰林院藏书楼,搭的就是宗启颢的顺风车。

现在宗启颢在和几位阁老正在开会, 萧逸明居然在这边悠悠哉哉地整理书册,没有在旁边帮忙做记录整理, 这很不符合未来能臣的培养路线。

忙啊,萧逸明笑着答道,我近期的任务, 是要把藏书楼内与外族相关的风土人情书册都整理出来。

整理这些做什么?祝斯宁略略翻过藏书楼内这部分藏书, 里面的不少东西已经过时, 没有太多的参考意义。

萧逸明也不明白, 不过这是上头吩咐的任务,他照做就是了。

应该是为了边境的辎重运输吧,开拓新路线能用得上。

这么多年,辎重运输早有固定的安全路线,不需要特意去开拓新路线。左右无事,祝斯宁帮忙筛选出还算有用的参考书。

差点忘了殿下是在边境长大的,对这些比书本上还要更清楚。萧逸明说着,拍了拍脑袋,跑去桌边取了纸笔,我问殿下就是了,这样就不必无头苍蝇般乱转了。

祝斯宁摆手:没有没有,有些我也不是很了解,就是听人说的。

萧逸明问些东西,转而问道:像这样秦王世子皆随军巡边,殿下在边境的秦王府一个人会做什么?

祝斯宁回忆道:一般上午是起不来的,要睡到很晚,要临近中午才会起来,去外面晃荡一圈,等到晚上,大哥和父亲巡边回来了,我才差不多回去。

走街串巷,斗鸡走犬,除了正事什么都干。

萧逸明笑起来:殿下现在也是这样吗?

睡觉时间还是和以前一样,吃的东西倒是多了很多,玩乐的话,一般就那几样,就是不能出宫,没那么多街坊故事可以围观。

萧逸明笑着颔首:殿下果然是爱凑热闹的性子。

若不是进了宫,现在祝斯宁大概又在哪处巷口经过,懒懒散散地眯着眼晒太阳。

祝斯宁帮着他把书拿到窗边的桌上,边走边说:其实也谈不上爱凑热闹,就是太闲了,总要找点事做。

纸牌被祝修永严厉禁止在秦王府以外的地方流传,祝斯宁那会儿腿脚不灵便,在府中待不住,往往是带着几个小厮搬了张椅子坐在菜市口,看着行人往来。

菜市口鱼龙混杂,有眯着眼睛半瞎,就爱给年轻姑娘摸骨的老道人,也有练有铁砂掌敢徒手下油锅,摆着招牌要缴钱才会教徒弟的壮士,骨瘦如柴马甲一脱露出两排肋骨的杂耍艺人。

一开始祝斯宁穿得整整齐齐的,还带着几个小厮坐在那里,满街的人还以为是哪家的富豪公子专门来盯着收租的,后来发现他只是坐着指挥小厮跑腿,似乎行动有碍,便慢慢地不太搭理他了,只偶尔偷偷看他一眼。

毕竟这小公子长得是真好看。

后来腿好些了,觉得自己能走了,祝斯宁便坐在老道士面前,伸了手腕硬要摸骨,说是要他帮忙看看自己的姻缘什么时候才到来。

老道士眼睛睁开一条缝,眯着眼观察祝斯宁:听街坊邻居说,公子出入都有仆役跟着,定然是富贵人家。这样的家世,公子又何须担忧姻缘一事?

祝斯宁:我想给你钱赚,你还嫌钱烫手?

老道士咽了咽口水,手指刚要搭上祝斯宁的手腕,旁边早已娶妻生子的小厮得了祝斯宁眼色,立刻把手伸出来给老道士。

祝斯宁另一只手按住老道士:道长,你可千万要好好看,实不相瞒,我乃家中庶子,母亲早亡,父兄忽视,当家主母看我不顺眼,前阵子摔了脚也不给叫大夫,还好我得了个偏方,说是每日于阳气最足处坐上三个时辰,腿就能好,不过会对姻缘有碍

祝斯宁胡扯一通,大意就是自己这么一摔,可能摔掉了自己的姻缘,希望老道士帮忙看看,顺便找下补救的方法。

老道士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在小厮手术摸了摸,沉吟道:公子吉人天相,这一摔月老的线还在不曾断,只是有些缠绕,恐怕要有些坎坷。

祝斯宁摸出一锭银子砸在桌上:可有哪些坎坷,还请道长指点,顺便问下,我那个原定的姻缘,她还在吗?我出身不好,又没有力气干活,希望她家里有钱,有钱到能我让整天躺着最好。还有还有,她家里还得是个当官的,官位一定要高不能低,能让我横着走最好

有了银子驱动,老道士心中暗骂祝斯宁还真敢想,面上却好话不断,斩钉截铁道:在,当然在!公子的姻缘极好,对方一定符合公子的期望,位尊势重,且对公子一往情深,定会与公子恩爱到白头。

祝斯宁嚯了一声:这边境要说最大的官,那就是秦王了,难道我要娶的是秦王家的郡主?

秦王家哪有郡主,就算是真有,那岂不是鲜花插牛粪上,回头秦王还得带兵抄了他这摊子罚他做徭役。

老道士拉起小厮的手,悠悠指了指远处:公子眼光且放长远些,你的姻缘不在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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