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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已经被关了5天,没有意外的话,两天后就可以出来了。这天上午主任去了库房,呆了一会儿,二龙招呼蓝伟过去。不少人都有些疑惑地望着蓝伟的背影。
过了有一刻钟,主任带着蓝伟出去了。蓝伟低着头,不停地揉眼,嘴角委屈地撇着,伤心欲绝的样子。
广澜跟大伙一样,迷惑地目送着蓝伟的背影出了工区大门,然后站起来,追着二龙进了库房。
没了靠山,霍来清或许心里空落落的,又被小伟弄得心不在焉,不小心让梭子扎了手,不禁骂道:“哎哟喂五大的风水是不是坏啦,三天两头出倒霉的,准是有扫帚星!”
小石头立刻咆哮起来:“小子你找死哪,不干活穷嘟嘟什么呀?”
霍来清不服气地抗议:“我说话手又没停,怎么没干活了,就你看见了。”
“喝,你这个臭小子,你还嘴都不带闲着是吗?”林子、胖子一落难,霍来清在小石头眼里就成了一只小蝌蚪,而且是已经搁浅了的,因为没有了依靠没有了老大做主,就什么也没了。
不管有没有撑腰的在旁,霍来清还真不憷他,当时就顺了他一句:“你闲着吧,长了锈还得拿电钻通。”一句话,居然暗合了那天晚上何永骂黑街的论调,惹的何永按耐不住怪笑起来,哇哈哈,哇哈哈。
作为林子的小劳作,能跟小石头有这种不恭的态度,我就可以推测出必是林子在背后鄙夷小石头的缘故。杂役的贴身佣人,就是一个风向标。
小石头这个外来和尚,抄起“五大一”这本经来,念得还有些洋腔洋调不说,关键还是修为不够,参不透处处暗藏的玄机,又急于想出成果,以树立个人的光辉形象,却往往弄巧成拙。像小石头这种人一般来说是得不了民心的,所以他当上杂役也不会有很多人服他,而且这种可能性也很小。
现在大伙都看出来了,林子和二龙不出头,把舞台都留给他,让他上下翻腾地练,其实是想看他笑话,让他不战自败。只是他自己还没明白过来,大家都懂的道理,最后的结果也可想而知。
偏偏小石头是个眼高手低的人,先叫林子替他收服了何永,贬了他的值,又叫林子放了到手的柱子,造了他的笑话,再一招棋又给胖子和来清那小子掀了台面儿,最后只给他留了个人见人骑的衰驴门三太牵着溜弯儿,形象已经是没了,每天托着“生产杂役”的乌纱帽在那里喊“威武”,不伦不类仿佛成了老大似的。
小石头如此便也罢了,可气的是还不觉悟。总觉得自己是当官坐轿的材料,一路看好着自己的光明前途,继续披荆斩棘地前进着。但也不知道谁给他的自信。
却说当时被霍来清顺了句“电钻”的话,小石头同学立刻大怒,一个丧失了大树荫庇的小劳作也敢调戏他,还了得?而且,论造型,他也肯定相信单挑得起霍来清,于是先排山倒海放一通乱骂过去,肉体随后就到了,一脚踢得霍来清从座位上倒地。
霍来清象被老鼠夹子咬了一下,怪叫着蹦起来,扑上去就奔小石头眼上一拳捣去,看出在外面是个打惯黑架的。小石头往后一跳让他飞了个空拳,嘴里骂道:“还敢还手?”
霍来清不等小石头出手,继续攻击,嘴里还叫着:“欺负老实人是吗?”惹得大家笑起来——他是老实人!广澜看一眼,往老三那边溜达过去,两手插兜儿,一路还不断回头笑着。
两个人几乎同时起脚,半路踢在一处,都“哎”了一声。何永笑道:“同出一门呢。”
两个家伙果然路数相同,同时弯腰去抄网圈,霍来清先夺一手,轮着明亮的网圈砸在小石头头上,小石头一个趔趄,险些跌倒,霍来清再举圈的时候,小石头手里的兵器已经瞅准空挡,狠狠地拍在他肋条上,短兵相接中,三两下就抱到一起,滚到地上。
何永大喊:“打人啦——打人啦!”
小老头儿露了一下小脑袋,回头跟里面说了句什么,二龙拉着黑猫,悠闲地走过来,脸色沉到了太平洋底。老三好象跟广澜计划了几句,也奔前线走来,一边嘟囔:“怎么又打起来了,怎么又打起来了?”
“三哥,先过来给我验验活儿啊。”何永喊。
小石头已经略胜霍来清半筹,说是半筹,只是因为身子压在上面而已,脖子还在霍来清白瘦的手里掐着呢。大家也不干活了,瞧着那里笑。
老三上前掰着俩人的手说:“龙哥来啦。”
两个斗士一听,如接了紫金令牌,都松了手。小石头一边摩挲着头上的大包,一边狠狠补充了一脚:“丫丫的不服管理?”象是在跟已到近前的二龙解释。
广澜裹着肩跑过去,站在二龙后面笑眯眯的,崔明达散盘了腿,在不远处的案子上坐着看。
二龙陰着脸:“都不想好好过了?”
霍来清道:“我看见小伟让主任带走了,又联想到林哥他们的事儿,就说了一句咱一中咋这么多倒霉的,准是来扫帚星了,他就吃心了,我又没说他。”
二龙扬手给了霍来清一个大嘴巴,霍来清一个趔趄,被后面的广澜斜铲一脚,直接送墙上去了。这工夫,老三“呦”一声,赶紧去追那只乘机从二龙手里挣脱的黑猫。
二龙骂道:“蓝伟他妈死了,你还在这里说风凉话!”
“龙哥我不知道啊,我也没说风凉话……”霍来清边稳当着脚跟边缩着脖子解释,广澜蹿上去一拳打在腮根上:“还话儿密?”霍来清已经抱头蹲倚在墙根,不敢言语了。
门三太在旁叹息道:“蓝伟这孩子太可怜啦,爹刚死,娘又没了,要不是龙哥照顾,这以后怎么活啊。”
崔明达一扭脸:“闭嘴,哪那么多屁话?”门三太在柱子的哂笑里垂下头去。
二龙对霍来清道:“犯到我手里,我谁的脸也不给,你给我记住,以后再看你在工区冒泡儿,尿泡我给你打炸!”二龙的声音不大,冲击力不小。
小石头长出了一口气,恨恨地说:“哼,再有不服管理的,一炮击沉!”
二龙斜一下眼,嘟囔道:“你管理个什么毛哦。”一边从老三手里接过拴猫的花线,穿过工区,进库房去了。
何永歪着脖子问:“广澜哥,小伟妈真死了?”
“哎呀,龙哥还乱讲小伟这个?说你妈死了倒没准是开玩笑。”邓广澜笑着。
他们逗着闷子,我们不禁小声议论起蓝伟的事情,先觉得蓝伟可怜,母亲死了,却不能尽孝床头,生为人子,情何以堪!
周携推测:“主任肯定送他回家了,这种情况,是可以回家的,要几个警察陪着,戴着手铐,露一面就回来。”
何永一张嘴两面忙,回头诘问了一句:“上次你家死过人?跟真事似的!”
周携骂他一句,接着说:“也有出事的,听说有个犯人回家了,是个人头,管教们都信任他,结果家里招呼警察喝酒的工夫,那小子颠了,回来几个帽花全给扒了。”
蓝伟去了不到两个小时就回来了,脸色比走时好看许多,广澜喊他:“小伟,先去龙哥那说一声。”
蓝伟急步向库房去了。广澜在后面也颠颠地跟了去。
“我去,刨去路上时间,这在家里也就呆半个小时啊,哭的工夫都不够。”周携道。
关之洲说:“唉,灵前磕几个头罢了,将来想起来,想一回哭一回吧——这个当娘的才屈!”
棍儿说:“养儿防老啊,养儿防老。”
一会儿广澜先出来了,一路往崔明达这里走,一路笑着:“这个老朴真是的,给弄错了,人家小伟他妈好好的,是他奶奶死了。”
崔明达笑道:“这怎么还混的了?”
“不是朴接的电话,传话的也没说清楚,朴师傅又急了点儿,光听说小伟家里死人了,来电话了,是小伟妈打的电话,结果让他给联系拧个啦,我去!小伟一进门儿,吓一大跳,他妈一身白袍子迎了出来……”
我们听得也笑起来,都骂朴主任混蛋。
何永笑道:“整个一买猴那马大哈啊。”
猴子偏脸说:“买你的骨灰盒呀。”周携大笑。
何永脸蛋子哗啦一落:“喝,怪蛤蟆!你怎么到处拾骂啊,有那痒痒肉儿?贴边不贴边的你都往身上揽啊?”
我从网子上抬眼笑着圆场:“何永、猴子,你们歇菜吧,还嫌不乱是吗?”
何永说:“陈威甭着急,我不搭理他,我又不懂兽语。”
猴子立起眼睛说:“何神经我不搭理你,你别来劲啊?”
何永不看猴子,以探讨的口气问周法宏:“周经理,究竟我们买猴有什么用处?”
周携学着马三立的声音:“这第一点:猴啊,能看家。啊,见着生人就抓,就挠呀;第二点呢,猴它能耍,在文化娱乐上是有贡献的;第三点,猴毛,猴毛啊……”
我们都笑起来,何永更是边听边手舞足蹈地给他嘬嘴挠爪地伴舞,猴子急了,先拿网子抽了周携一下,气愤地站起来:“石头哥,你管得了何永嘛,管不了我告诉龙哥去啦!”
何永笑道:“你告诉林哥去多好!疤瘌五抽烟不就是你谍给他的吗?独居,独居认识道吗?进四门右拐。”
小石头嚷嚷着:“何永别越给你脸你越不知道好歹啊!”
何永一扬手:“打住!石头哥,你说话就灵,我不理他行了吧?整个五大,我就服石头哥一人。”说完,叹了口气,学着马老师的腔调,后怕地嘟囔:“幸亏这是买‘猴牌儿’肥皂啊,要是买白熊香皂?我准上北冰洋啦!”
猴子二话不说,直奔了库房,周携愣了下神:“得,惹祸咧。”
广澜喊了一声:“哎,你干嘛去!”
“我找龙哥,评理!”
“评你姥姥个裹脚布啊!滚回去!”广澜骂道。猴子在一片笑声里,气鼓鼓地回来坐下。
库房的门开了,小老头儿冲这边喊:“小石头,小伟的活儿收了啊,今天不让他干了——龙哥说的!”
棍儿小声嘟囔:“特殊化,要是别人,早叫你化悲痛为力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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