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藿香是此类故事忠实的爱好者和传播者,他作为宴淮身边第一八卦消息源,一边吃饭一边讲得声情并茂:“哇,辛老爷也太狠了,听说给打得皮开肉绽,衣服都扒不下来了,只能直接给剪了。”
他讲完想起来这回身边还有人认识故事主角,拿筷子戳戳在一边乖乖吃饭不说话的季安:“平安,辛老爷打人真的那么凶吗?那可是他亲儿子啊!”
宴淮这个万恶之源完全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竟给传成了这样子,简直哭笑不得,看一眼那位 “辛家祖传的宝贝”,伸手拿了个包子直接塞进藿香嘴里:“那么多事,赶紧吃完去铺子里帮忙。”
藿香嘴里咬着包子,感觉自己受到了伤害——他就知道,他家少爷有了少夫人,就开始嫌弃他了。
但他又不是打光棍儿的,谁还没个相好。
藿香于是不在这碍眼,走之前还伸手端走桌子上的一碟萝卜饼,打算拿油纸包了去给冬生吃。
屋子里就剩宴淮和季安两个人,宴淮终于憋不住笑出声,逗季安:“外头瞎传,这宝贝明明是我的。”
季安不禁逗,平时宴淮逗一句就要羞得躲起来,可这回却相当有出息,只红了脸,却还敢看宴淮,叫了一声 “少爷”,又说:“老爷是不是也会打人…… 要是,要是老爷生气的话,我可以不要…… 不是,少爷让我跟着就好。
第41章
作者有话说:谢谢各位老板的海星!我回去加班了!
季安说得含混隐晦,但宴淮还是能听懂他的意思。
他明明说过了名正言顺,可显然小孩儿没有信。
大概是真的从来没有人好好爱过这个小孩儿,他的人生变得畸形,只学会了讨好和付出,又不敢希冀得到回报和呵护,于是变得哪怕只得到一点点好,都会诚惶诚恐,如履薄冰。
这不好,所以虽然会有点难,但是宴淮打算要他学着去改正。
宴淮沉默了一下,看一眼季安面前的碗,说:“把粥喝完。”
季安心里一下子就乱了,他觉得少爷好像是生气了,少爷对他的话不作回应的态度也让他眼眶泛酸,他抿了抿嘴,感觉胸腔的位置在隐隐泛疼,飞快地垂下脑袋,听见宴淮又补充一句:“不许剩饭。”
他脑袋里乱掉了,身体下意识听话,拿着勺子一勺一勺往嘴巴里塞粥,味道寡淡的米粥喝进嘴里没有味道,他也没有想起来应该去吃一点咸菜。
宴淮没有继续吃,只看着季安六神无主地将一碗粥喝完,才叫了人来将饭桌收拾掉,对季安说:“跟我来书房。”
以前这屋子里的事情从不假手他人,都是季安围着宴淮转的,最多还有一个藿香。
然而宴淮这次叫了其他人来收拾。
季安更懵了,愣愣地看着他不算很熟的小厮将餐桌收拾掉,脚都忘记迈了,直到宴淮又叫他一声:“季平安。”
宴淮很少会对他直呼其名,季安心头跳了一下,不安的情绪一下子爆炸开来,几乎是一瞬间鼻尖就酸了,他小跑着跟上宴淮的脚步,一进书房的门就小声喊了宴淮一声:“少爷……”
宴淮指了指书房暖炉旁的羊毛毡垫子,说:“坐那。”
平时季安便是在那练字的,然后再用一点时间偷懒,悄悄去看正在看医书的宴淮。
可今日他敏感地觉察到宴淮不高兴,局促地立在那,不太敢真的坐下,也不敢再继续叫宴淮,手指将衣角都攥皱了。
宴淮点了只安神的香,才又过来,声音很平淡:“不用害怕,我没有生气。”
他说没有生气,就好像真的没有生气,甚至还牵了季安的手,把人带到羊毛垫上让他坐下,才继续说:“不过如果我不给你名分,你只是做个贴身小厮跟着我,那以后就是这样。”
“会有别的人在我身边伺候,没有哪一家大少爷身边只带一个贴身伺候的人,那太寒酸。” 他说得很直白,一点逃避的余地都不给季安留,“而且你还不能觉得委屈,也没有理由哭鼻子,因为是你自己主动答应的。你不要的话,我不打算强塞给你。”
季安脑袋里嗡嗡的,眼泪砸在自己手背上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又不争气地哭了,他狠狠咬了一下自己下唇的肉,努力把眼泪憋回去,强忍着哭腔说了声 “不”,想阻止宴淮的话。
可宴淮并不会真的被他阻止,继续道:“我不给你名分,我爹未见得不生气,以后我就还要按着我爹的意思,娶正房夫人,可能为了开枝散叶还要纳一两房妾室。”
季安强忍着泪,却也已经哭得脸都花了,他没办法不去想这样的场景,因为曾经辛弛便是这样,翠禾姐姐做了姨娘,辛老爷也给他定了少夫人的人选。
宴淮的声音听起来显得可怕,那可怕的声音继续说:“那个时候,不要说被我抱着入睡,或者睡在我身侧,连在外间给我守夜也是不行的,毕竟我娶了夫人,以后有人照顾我……”
“不要!” 季安终于被逼到崩溃,他想起来当初被辛弛送去庄子上的日子就遍体生凉,哭着伸手去抓宴淮的衣服,拼命摇头,“不要,我不要……”
宴淮没有阻止他往自己怀里钻的动作,却也没有像往常一样给出回应,只是问:“不要什么?不要名分?”
季安抹了一把眼泪,扑过去抱住宴淮的腰,去呼吸宴淮身上好闻的熏香味道,他抽噎着掐了一把自己的手心:“不要少爷娶别人……”
当初辛弛已经将翠禾收在了身边,也定了少夫人人选,可他也没有生出来多少难过,只是因为不能继续在辛弛身边有些怅然若失,可宴淮不一样,只是想一想他要去抱别的人,季安就觉得自己要难过得死掉了。
他去抓宴淮的手,想要宴淮抱一抱他,崩溃地哭出声来:“我说谎了,我不要少爷娶别人,少爷我错了……”
他从来不是个贪心的人,什么都只要一点点就好,因为在此之前,想要的多了也只能是空想,可宴淮不一样。
他宁愿自己空想,也不愿意宴淮说的那些话变成真的。
季安抓着宴淮的手往自己腰上搂,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样的动作有多招人,只顾着反反复复说自己错了,让宴淮不要娶别人。
宴淮却不肯满足他,只贴着季安的耳边讲:“要什么,要说出来,告诉我。”
季安脑袋哭得有些晕,完全被宴淮的刻意放柔和的声音蛊惑,闷在宴淮的怀里发出一点带鼻音的动静:“抱……”
他抽噎一下,磕巴地说:“要,少爷抱我……”
那双温热的手终于扶住了季安的腰,再轻轻用力,就将季安抱到了怀里。
提前燃起的安神香起了一点点作用,季安在宴淮怀里渐渐平稳下来,感觉到宴淮正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
被吓到空白的脑袋终于恢复一点点思考能力,季安的确很笨,到这时候才隐隐觉察到一点宴淮的故意。
可就算宴淮故意凶他,季安也不会生气,只会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团,躲进故意欺负他的人的怀里。
宴淮不再故意拒绝,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季安靠得更舒服一些,才说:“安安,刚刚我不是故意吓唬你,我讲的都是真的。”
是他自己想一想,都要觉得无法忍受的真实假设,所以季安不能替他做决定,也不可以逃跑,就算是为了他也不可以。
他收紧胳膊,整个地抱住季安,很认真地告诉他:“委屈不一定能求全,安安,想要我抱你的时候,要告诉我我才知道。”
第42章
作者有话说:谢谢各位老板的海星~~ 安安和宴宴很快就回老家离开渣男开启无人打扰二人世界!
季安朦朦胧胧地似懂非懂,但他却忽然有一种很真切的感受——刚刚少爷也在害怕。
这非常荒谬,在季安眼中,宴淮一直是云淡风轻的,能厉害地察觉他在不安,更能厉害的三言两语就让他不再害怕,可直觉往往不讲道理,虽然他不知道宴淮为什么会怕,但季安感觉应该是因为他,所以遵从本能,他隔着厚厚的冬衣,将脸颊贴在了宴淮的胸口。
外面冬日的冷风扫过已经落光叶子的树梢,发出来一些动静,但书房里很安静,暖炉里的炭火烧得正旺,将冬日的寒气都挡隔在外,安神香的气息熏得人几乎想要睡过去了。
两个人安静地抱在一起好一会儿,季安的小脸都因为拥抱在一起的姿势暖得红扑扑了,才终于分开。
季安脸皮薄,掩耳盗铃地伸手去拿书几上的一本书,假装无事发生的样子。
外间隐约有一些动静,门房的人带着一身冷气跑过来传话,同在私塾读书的一位同窗给他递了请帖,邀请他去煮酒赏梅。
这种活动宴淮清楚,以前还没来这边的时候也会有好友邀他,不过那时他向来只做个衬,毕竟他日常感兴趣的都是医术,让他来一段报草药名还差不多,根本弄不来吟诗作对那一套,故而来了这边之后便很少参加这些事,怕宴二爷骂他丢人。
但这回人家是正儿八经递了贴,不去实在是有些不给面子,让他爹知道了,少不得一顿唠叨,过几日回了本家,他娘又得再唠叨一遍,他兄长和嫂子可能也要说他不懂事,实在是不划算,于是宴淮便应了。
日子是在五日之后,再几日宴淮他们马上就该启程回本家了,这几日家中都在忙碌着收拾东西,宴淮将藿香留下看着收拾他这几日想带的书和路上用的一应东西,带着季安赴了约。
应景得很,在约会日子的前一日晚上下了场小雪。
此时雪还未化完,点点滴滴地缀在梅花上,一院子的红梅白雪着实是一番好景致,只可惜观景台里坐了个煞风景的辛弛。
宴淮总算是明白他明明很少参与这类活动,这次为什么会特意给自己递了一封请帖了。
辛家有谁会不忌惮,有谁会不想巴结,如今又和云家联了姻,辛少爷提一句想请宴家少爷来,就算是传闻里辛弛已经丢尽了人,却也还是会有人巴巴替他去安排这事儿。
可他是为了什么,宴淮当然再清楚不过。
宴淮实在是没想到辛弛的不可理喻竟到了这样的地步,不由得笑出了声,率先打招呼道:“辛少爷也在。”
他拉了季安的手,捏了捏他的指根才又放开。
主人家还以为宴淮同辛弛关系很好,特特留了辛弛身侧位置给宴淮,见他来了便请他入座:“宴兄,请。”
辛弛要比自己以为更糟糕一些。
他爹打他的那一顿是真的下了死手了,后身的伤惨不忍睹,他好几日都不能躺着入睡,就算是趴着,也稍微动一下就会牵着伤处而疼醒。
翠禾怀了孩子,一下子成了全家最金贵的那个,母亲派了两个小丫鬟来跟着伺候,云宿将她自己闺中常见的一位女医官直接叫到家中来常住,他爹更是一日三餐都要派人特意给翠禾单独做,他反倒是没什么人关注了。
身边用惯的人只剩下齐三一个,可齐三夜里睡得死,他痛醒了叫人经常叫不醒齐三。
大冬天里,辛弛痛出来一身冷汗,隐约听见季安的声音:“少爷。”
季安又哭了,辛弛知道,他都被他爹打成这样了,季安肯定会心疼得哭出来,以往他仗着季安满心都是他经常随意发火,痛得心烦就冲季安甩脸子,他知道自己错了,所以这一次他忍着痛对季安伸出手,撑起来一个勉强的笑:“安安过来,不哭了,少爷不痛。”
季安很乖地走过来,挂着一脸的泪。
辛弛挣扎着探起来上半身,伸手去给季安擦眼泪,季安的脸很软,和他记忆里面一模一样,辛弛在碰到季安眼泪的瞬间自己也差一点哭出来,忍耐着泪意说:“安安,回来吧,回来好不好?我真的很想你。”
可季安露出来很不解地表情:“少爷,我没有走呀,为什么要回来?”
辛弛懵了:“你没有走?那宴淮……”
季安露出来很茫然的表情,摇了摇头说:“什么宴淮,我不认识呀…… 少爷,我死了呀,我会一直留在这里,不会离开少爷了。”
辛弛这时才意识到季安穿的是一身红裙,是…… 是他买来的那身嫁衣。
那嫁衣很乱,很脏,季安抱住辛弛给他擦眼泪的手指,眼泪越掉越多:“少爷,你不痛,可是我好痛啊…… 痛……”
辛弛感觉手上有黏腻的感觉,目光看过去,头皮就是一炸,激灵一下清醒了过来。
屋子里一片漆黑,竟只是一个梦。
辛弛躺在那里大口喘气,眼前明明是自己的床头,可他只觉得那是一片血红,是梦中的季安流到他手上的血。
他想到之前宴淮的话——没有我,安安三个月前就已经被你害死了。
那一夜他再也没能成功睡过去,清晨起来便让人去想办法筹谋这次的聚会,他想见季安,他想得快要发疯了。
可现在季安来了,他见着了,却直直僵在了那里。
他不敢动,也不知道要怎么同季安讲话,像个傻子似的谁也看不见了,目光直直落在季安身上。
明明也不算太久未见,可他觉得自己已经与季安分开好久好久了。
季安似乎是胖了一些,穿的不是宴家下人的衣服,棉衣上带了一圈毛,衬得他脸小又可爱,很乖地跟在宴淮的身后。
然后他看见了宴淮牵了季安的手。
那一瞬间他嫉妒得几乎要发狂,明明,明明在半年前,季安还是这样跟在他身后的,他也是可以牵住季安的。
可他什么也不能做,眼睁睁看着季安躲开他,缩在了宴淮的另一侧。
有婢女上前将煮好的暖酒倒上,主人一一递给客人,到宴淮的时候忽然顿了一下,疑惑道:“诶?这不是辛兄之前的书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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