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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灼对晒黑倒是不怎么在意,反正回到国内养养还是会白回来的,至于鼻梁上的半永久眼镜,能逗得蒋随这么开心也算是有存在的价值了。

看到蒋随低头磨冰刀,段灼忽然想起来,“你是不是再有一个月就要比赛了?”

“嗯,对啊。”蒋随感慨时间过得快,“到时候你记得看直播,哦不对,你那边能看到国内的直播吗?”

“会有版权限制,”段灼想了想说,“到时候我问问看我教练能不能有什么别的办法。”

蒋随说:“实在不行你就注册个微博,官媒那边会发公告的。”

段灼没玩过微博,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儿,他问蒋随怎么弄,蒋随却说等一下,然后低头对着手机一顿操作,也不知道是在弄什么。

等了几分钟,总算是抬起了头,段灼问:“给谁发消息呢?”

“我挂个号,”蒋随放下手机说,“你刚不提起来我都快忘记了,现在的专家号都得提前好久预约。”

“挂号?”段灼愣了愣,“谁生病了?”

“没谁生病,我挂个骨科的号打封闭。”

“打封闭?”

段灼对于封闭的认识只来源于一些新闻报道,比如某位运动员曾为比赛打了多少支封闭。某某运动员靠打封闭坚持上场,拿下了人生第一个大满贯。

他以为的封闭就是普通的止痛药,得知蒋随要用,才认真地去搜了一下相关的医学解释。

弹出来的一系列后遗症让他觉得这件事情有必要慎重地和蒋随谈一谈。

“这上边说,封闭针会导致组织的退变,加快老化,这些你了解过吗?”

“我知道,医生都跟我说过了的。”

蒋随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但段灼不能不在乎这些,他继续翻看一些报道,越看眉头皱得越深。

封闭针里的激素有可能导致胃炎、胃溃疡,计量掌握得不好,还可能导致身体其他地方损伤。

而且疼痛本身是一种保护机制,人们靠痛觉才能知道身体的情况,从而减少活动,当身体感受不到疼痛,运动时就会变得放肆,很可能会造成二次损伤。

其中有一篇报道中还提到了著名的田径运动员刘翔,说他之前就是跟腱炎,同一个位置反复打封闭,致使他的损伤加重,最终在奥运赛场上跟腱断裂,痛到无法站起来,含泪告别赛场。

按着段灼对蒋随的了解,如果腰伤的疼痛消失,他一定豁出性命去比赛,等到药效过后,被折磨的还是蒋随自己,谁能帮他呢?

一想到蒋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的那些夜晚,段灼都觉得不能让他冒这个险。

“你还真是好了伤疤就忘了疼,我建议你还是放弃这个想法。”

说是建议,但段灼说这话时眉头紧皱,一脸严肃,蒋随认为他就是在下达命令,他不同意他打封闭。

他以为段灼同样身为运动员,还是国家队的,会比医生更了解他的,所以刚才才多嘴提了那么一句。

为了得到男友批准,他放软了语气:“你就不能让我试一次吗?就一次。”

段灼不吃这套:“成绩重要还是你身体重要?”

这话蒋随听着耳熟。

他刚做完手术那段时间想要上冰场,他爸妈也是这么劝他放弃的,没想到现在连段灼也这样了。

“都重要,”蒋随认真道,“但是在赛场上,我觉得成绩比身体重要,只要能赢,让我死在冰面上都行。”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只要能赢,别人的担惊受怕,你自己的下半辈子都没所谓了是吗?”

段灼很少这样拔高嗓音说话,蒋随知道他生气了。

他也承认自己刚才的那句话过于偏激了,想了想,换了一种方式说:“只是一针而已,如果这次比赛我能拿到名额,我就可以去北京和你一起训练了,这样难道不好吗?”

他以为段灼会因此动摇,但段灼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反驳道:“你才十九岁,未来还有大把的时间去尝试,人家打封闭都是为了奥运会拿成绩,迫不得已才打的。”

“我现在也是迫不得已啊,”蒋随苦恼道,“都说让我慢慢来慢慢来,可是哪有那么多机会等我啊,我之前查过,这个项目上的平均退役年龄是二十六岁,你说我还能有几次机会?实现不了自我价值你给我五十年又有什么用?”

眼看着这俩人隔着屏幕都要吵起来了,程子遥转回身拉了把蒋随:“好了好了,你俩打住,别吵了,他也是为你好。”

“为我好就该站在我的角度思考,如果这件事情发生在他的身上,是他被人拉着脚踝摔出冰场,是他的金牌被韩国人抢走,是他的腰伤在比赛前反复发作,是他连国家队的门槛都跨不回去,我就不信他也能说出这样的话!”蒋随红着眼眶,气都不带喘的蹦出这么一串。

段灼还想说些什么,蒋随已经气鼓鼓地把视频挂断了。

盯着逐渐暗下去的屏幕,段灼叹了口气,宽大的手掌盖住整张脸,使劲揉搓几下。

蒋随最后的那一番话像一块块石头砸落在他心口,堵得难受。

他不是不理解他的苦衷,只是舍不得。以前作为朋友他心疼,作为男朋友他更心疼。

段灼觉得有必要给彼此一点时间冷静下来,当晚没有再给蒋随发信息。等到第二天晚上,他照常给蒋随弹视频,却没想到被蒋随挂断了。

很显然是在赌气,段灼又拨过去,蒋随依然挂断,不过这次给他回了条信息,就两字——干啥?

段灼没有再提封闭针的事情,只聊了些其他的,蒋随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连续三天,他们都心照不宣地避开了这个话题。

到周六的时候,蒋随开始接他的视频。

一切看似都恢复正常,但距离冬运会越来越近,段灼心中仍感觉有根刺卡着,于是在视频挂断之前还是鼓起勇气提了一句:“那个针你还准备打吗?”

他觉得以蒋随那么犟的性子,字典里多半不会有“妥协”这两个字,甚至会刻意绕开这个话题,但出乎意料的,蒋随用很温和的态度丢给他三个字:“不打了。”

段灼笑了笑:“你想通了?”

“没,我本来想先斩后奏的,但我觉得如果今天欺骗了你,就算拿到名额去北京你也不会开心,想想算了咯。”他沉了口气说,“我再努力努力,实在不行就……”

段灼知道他的下半句是什么。

“放弃”这两个字于运动员而言太过沉重,蒋随甚至连开口提它的勇气都没有。

他乖乖听话的样子让段灼有了一种订机票飞回国内的冲动,但理智最终还是抑制住了冲动。

段灼伸手靠向镜头说:“靠过来我摸摸。”

蒋随很配合地歪了歪脑袋。

“真乖。”

矛盾最终以一方妥协化解,段灼以为自己不会再去想这件事情了,但事实并不是这样,他不忙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去查关于封闭针的例子,看看有没有正面的报道。又问了国外的队医,询问他们国家打封闭针的运动员有没有出现什么副作用。

他总害怕自己对这个药物了解得不够全面,让蒋随错失掉机会,那样他就真的罪该万死了。

国外队医的那套说法和国内还是有区别的,医生告诉他,像肠胃犯病这类副作用出现的概率极低,根本不用考虑,至于会不会使得组织加速退变,医生的答案是,只要掌握计量就行。

不过真正让段灼产生动摇的并不完全是医生的这番话,而是周五那天,意外遇见了一个小孩。

那天他们和俱乐部的运动员一起到黄金海岸训练,沙滩上聚着许多旅客,有一家三口与他们离得最近。

小男生大约十岁左右,坐在沙堆里堆城堡,他父亲是白人,母亲是中国人,沟通时中英文切换着来。

段灼的英语听力还凑合,大致能听懂他们在聊补习班的事情,父母给小孩报了钢琴和橄榄球的课程,从下周开始。

小孩听了却很不高兴,噘着嘴巴说:“but i don’t like it.”

母亲笑得温柔:“you’ll like it.”

“no,i won’t.”小男生像是要哭了,连城堡也不堆了,脏兮兮的小手抹着眼睛说,“that’s just your choice. i’m tired of your conversation.”

最后一句莫名戳进了段灼的心口,在封闭针这件事情上,他又何尝不是云淡风轻地替蒋随做了选择。

并且同样是以爱的名义绑架了蒋随,要他为他妥协。

他担心蒋随受伤,担心副作用,担心蒋随打了针也拿不到冠军白白遭罪,却没有认真思考过,蒋随会不会因为丢失这个机会,一辈子都活在遗憾和痛苦之中。

蒋随那天以祈求的方式问他能不能给一个机会,是在和他商量,是因为把他当成了很重要的人,而他却完全否定了蒋随的想法。

他的独断同样也是在把蒋随往外推吧?蒋随会不会也因此而难过呢?

当晚的视频通话就以这桩事情为开头,段灼认真剖析了一下小孩爸妈做法的不当之处,有可能导致的后果,然后提了口气,郑重其事地告诉蒋随:“我决定不再干涉你的决定,你想打就打吧。”

那一刻,他看到喜悦之情从蒋随的眼睛里迸射出来。

“真的吗?”

段灼点了点头:“我觉得你的想法也很重要。”

“哇……”蒋随毫不吝啬他的夸赞,“你说得我好感动。”

段灼正色道:“作为你的男朋友,支持你是我应该做的,但是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嗯嗯,你说。”

“药物的计量不能超过一毫升,另外,在赛场上,要保护好自己,不能因为打了针就肆无忌惮。冠军没了我们还有机会,身体垮了就什么都没了。”

蒋随比了个ok的手势,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道缝,朝着镜头猛亲好几口。

“你就放心吧,我这次只求名额,保三争一。”

月光洒进屋里,把心照得透亮,甜腻的感觉满溢到整个房间。

这件事让段灼有了一个新的领悟,一个人的妥协是让步,是难过,而两个人的妥协是跨越,是拥抱。

月中,蒋随期盼了很久的比赛正式开始了。

澳大利亚可以登录国内的网站,但是许多频道访问受限,没办法看冬运会直播,段灼找了几个人都没有办法解决,至于蒋随说的那个微博,他也没搞明白该怎么用,查到的成绩竟然都是去年的。

蒋随在比赛期间手机是关机且上交的,段灼完全联系不上他,只能在异国他乡替他默默祈祷。

十二月初,泳队的训练周期结束,段灼正坐在基地的办公室听领导发表演讲,兜里的手机振了振。

他的微信收到一条新的消费信息,来自于他给蒋随开通的那张亲属卡。

他偷摸点开一瞧,嘴角不自觉弯了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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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惊!情侣久别重逢竟然做出这种事

这次冬运会蒋随收获了男子500米、1500米的一枚金牌和银牌,程子遥也算是超常发挥,拿到了两枚银牌,一起入选到了国家集训队,要备战的是明年的短道速滑世界杯,世界杯一共六站,分别在六个不同的国家,这注定是很漫长的征程。

虽然蒋随已经不是第一次去北京集训了,但家里人依然很不放心,临别前一晚,他都要准备睡了,赵芮之敲开了他房门。

她手里拎着一个很大的礼品袋,上头印着羽绒服品牌的logo。

“哟,”蒋随起身接过,迫不及待地把里边的衣服抽出来,总共两件,一件短款,一件中长款,看着都挺潮,“这谁送的啊?”

“谁送的?我刚去商场给你买的。”赵芮之眼睛瞪得老大,气呼呼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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