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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这徐家怎生想的,难不成她孙女儿还比不上一个傅长宜。

当初他夫君官至礼部尚书,徐家老太爷却无半点官职在身,不过是借着祖上的余荫过活,如今徐家仕途上强过了郑家,就轻看了他们,若是有他夫君在,徐家岂敢轻易悔婚……

郑太夫人想到这里就越发的憋闷,怒气一阵阵的直往头上冲。

长宜见郑太夫人脸色发绀,看上去很不对劲,从前父亲在太原府上任时,她曾亲眼见过一位老妇人突然红光满面,晕厥在地,当时她才不过十岁,那个场面实在吓人,以至于她这么多年都没能忘记。

这里是徐府,郑太夫人又是来讨公道的,可不能出了什么事,长宜皱了皱眉,看到碧玉侯在隔扇前面,朝她招了招手,片刻之间郑太夫人的脸色已是越来越难看,正前方就是熏炉,长宜怕她突然晕倒,连忙上前去扶她。

郑太夫人正在气头上,看到长宜接近她,伸手就推了一把,她力气极大,长宜又是不防备,向后趔趄了几步,后腰撞在熏炉上,郑太夫人指着她的鼻子就要破口大骂:“你是什么东西……”话还没说完,面部突然抽搐起来,头一栽整个身子直挺挺从暖炕上直坠下来。

事发突然,屋子里骤然一静,郑太夫人正好摔在来扶长宜的徐大太太身上,徐大太太吓得跳了一脚,郑太夫人‘扑通’一声摔在了铺了栽绒毯的地板上。

“这这这……”徐大太太惊得舌头都捋不直了,瞪大了眼看着晕厥过去的郑太夫人,后面才想起来说:“可不关我什么事……是她自个摔倒的。”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郑兰斋惊叫了一声:“祖母。”郑大太太也从圈椅上跳了下来,慌乱的手脚不知安放在哪里。

“快去叫大夫。”长宜朝徐大太太喊了一声,顾不得腰上的痛意,蹲下身试探郑太夫人的鼻息,还是徐太夫人先下了炕,吩咐碧玉:“快去闲芦馆看看张大夫走了没有,赶紧请过来。”

碧玉跑着出去,在门口碰到了崔嬷嬷带着四个婆子进来。小心翼翼的把郑太夫人抬到了暖炕上,长宜看到紧闭的窗棂倒是想起了什么,和崔嬷嬷道:“把窗户都打开。”

郑大太太慌的额头上都出了汗,问道:“四太太,这开窗是怎么一回事,外头这样冷,婆母的身子只怕受不住。”

徐太夫人也问道:“老四家的,这是怎么回事?”

长宜也不知如何解释,她也没学过医理,不过是比着葫芦画瓢,她只好把她十岁那年遇到的事说了一遍:“……那日大夫一过来就让人开了窗通风,想来是有道理的。”

张大夫是固安的名医,是徐大爷请过来给徐太夫人调理身子的,他今儿一早过来,徐大爷留了他在府上用了午饭再走,人还在闲芦馆里,听说有人晕厥过去,连忙带着药箱赶了过来。

屋子里人太多,徐大太太就和长宜去了西次间里等着,过了一会听到东次间里有人喊‘醒了醒了’,碧玉一脸喜色的从屏风后面走过来道:“张大夫扎了一针,郑太夫人醒过来了。”

长宜舒了一口气,越发觉得骨头痛得厉害,一牵扯就痛,徐大太太见长宜扶着腰,这才想起她磕在了熏炉上,说道:“你快去内室瞧瞧,可碰的厉害?”

那熏炉是铸铜的,正好撞在了凤嘴衔上……

碧玉扶着长宜进了内室查看,雪白的肌肤上硌的一片青紫,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碧玉过来给徐太夫人说了,徐太夫人脸色很是不好看,郑兰斋听了一脸的愧疚,忙拉着长宜的手道歉:“……祖母脾气急,刚才是在气头上,她也不是要故意推你的,四弟妹若要怪罪就怪罪我好了,都是因为我的事才伤着了四弟妹。”

长宜慢慢抽回手,笑了笑道:“我刚才也是瞧太夫人脸色不好,是突然了些,一点小伤而已,抹些化淤的药三五日便好了,三嫂不必放在心上,只要太夫人没什么大碍就好。”

徐大太太却有些听不过去,冷嘲热讽的道:“三弟妹是要好好谢谢四弟妹,刚才张大夫也说了,若不是四弟妹叫开了窗户,郑太夫人只怕醒不过来了呢。”

徐太夫人看了一眼郑兰斋,让她去和郑太夫人说几句话,又吩咐碧玉拿了祛瘀的药膏来,握住长宜的手和徐大太太说:“这里也用不着这么多人,你去送了你四弟妹回去吧。”

徐大爷今日正好在府上,听说后也来了清心堂。郑太夫人突然晕厥过去,虽说是醒过来了,但人还得好生送回去,徐大爷叫管事给郑大人传了信,套了四架的马车亲自护送郑太夫人回到郑府。

回到随安堂,青竺看到长宜腰上的淤青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掉下眼泪道:“夫人一片好心,郑太夫人也太狠心了些,竟使了这样的力气推你。”

长宜也觉得在清心堂的时候,郑太夫人看她的目光中带着冷意,她当时也没想这么多,以为郑太夫人心疼孙女,对徐家的人都有怒气,现在回头想来倒好像没这么简单。郑太夫人说徐家亏欠郑家的不止这一桩事,当时瞥了她一眼。

莫不是徐衍和郑兰斋的亲事没能成,郑太夫人把她记恨上了?这也不是没可能的。

……所以才看到是她,想都没想就把她推开了。

也不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一直没敢问。

从徐太夫人那里拿来的药涂在身上清清凉凉的,还有一股薄荷脑的气味,上了药长宜就穿上了亵衣,拿了一本书趴在床上看了起来。

等到天黑徐大爷才从京城赶了回来,一起回来的还有徐衍。在路上徐衍听徐大爷说了事情的经过,徐大爷不知道长宜受伤的事,只是听说四弟妹去扶郑太夫人的时候,郑太夫人推了四弟妹一把。

回到府上,徐大爷先和徐衍去了清心堂,徐太夫人刚从猗园看了长宜回来,和徐衍说:“我没什么事,倒是长宜磕到了腰,你快回去看看她吧,今日要不是有她,只怕要酿出大祸来。”

徐太夫人话还没说完,就见四子紧绷着脸,眼神一片冰冷。她很少见到四子有这样的时候,那一定是动了怒了。

徐衍向徐太夫人拱手行了一礼,声音还算平静:“那儿子就先告退了。”大步走出了清心堂。

小厨房糟了鸭掌,长宜很喜欢吃,晚饭又喝了半碗莲子粥,让木槿点了一盏油灯,坐在暖阁的炕上看书。她原本想等着徐衍回来的,看了一会书眼皮却越来越重。

木槿在一旁看着她直打瞌睡,劝道:“大人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夫人不如先去床上睡会。”

长宜揉了揉眼睛,看了一眼漏刻,才不过酉正,她摇了摇头道:“你把那本我昨日练的字帖拿过来,我还是练会字吧。”也不知怎么回事,她近些日子好像越来越嗜睡了,以往也没这样过。

徐衍从清心堂回来,就看到长宜趴在炕桌上已经睡着了,腿上盖了一床衾被,莹白的小脸透着粉意,好像脸颊上的肉比从前多了些。

他轻声的问侍立在一旁的木槿:“夫人睡了多久了?”

木槿就道:“夫人说是要练字,奴婢把纸墨拿过来就见夫人已经睡着了,差不多睡了半个时辰了。”

徐衍点了点头,抱着长宜去了内室,长宜迷迷糊糊的感觉到有人在她耳边说话,嘤咛了一声,睁开眼睛看到自己正在徐衍怀中。

“四爷。”长宜揉了揉眼睛,抓着徐衍的前襟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又睡着了?”

徐衍见她眼睛都不怎么睁得开,抱着她放在床上,开始解她的衣衫,声音低沉的问:“伤到哪里了?”

第61章 他就这样护着她吗?

长宜微微愣了一下, 望着他道:“你都知道了?”

徐衍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把她身上穿着的湖绸的亵衣脱下。长宜背对着他, 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明显感受到他手上的动作一顿。

长宜并不想让他太担心, 翻过身面对他道:“只是看上去有些吓人罢了,其实没什么大碍, 母亲还让碧玉送来了祛瘀的伤药, 现在已经不疼了。”

徐衍看着她纤细白嫩的肌肤上, 那一片触目惊心的淤青……她皮肤一向娇气的很, 有时候他手上重一些她都忍不住喊痛, 伤成了这样怎么会不疼呢。

他目光微沉。

长宜浑身上下只着一件肚兜,虽说徐衍早已把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看光, 但还是羞的脸色通红,拿了亵衣穿上, 见他身上还穿着常服,道:“我让木槿进来服侍你换衣裳吧……”

徐衍沉默了一下, 握住她的手, 表情才有所触动:“不用了,我自己换就行。”他重新替她穿上衣裳,从黄花梨木大衣柜找了一件衣服去了净室。

没一会回来, 看到长宜倚着靠枕正在看游记, 他走过来摸了摸她的头, 含笑道:“刚才不是困的厉害,怎么又看起书来了?”

长宜见他换了一件暗竹叶纹青布直身,在昏黄的灯烛下更显身姿俊朗,眉目俊朗深邃, 倒叫她想起诗经中的一句‘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她不由低头轻笑,徐衍却捉了她的手,把书抽掉道:“别看书了,快睡吧。”

长宜的确是又累又困的,她刚才也是怕自己睡过去才拿了本书看。她见徐衍还要出去的样子,说道:“四爷,你也早些歇息,别看那么晚的书。”

徐衍轻轻‘嗯’了一声,亲了亲她的脸颊,等长宜睡下他才拿了一件披风出去。陈应正在书房里站着等他。

“大人。”陈应拱手回道:“三爷和世子爷一直都有书信来往,就是您和他说过之后,三爷又和世子爷写过两封信,信上尽数都是恭维的话语,世子爷看过之后很是高兴,说要帮他引荐赵王。”

书房里亮起了灯烛,徐衍脸色阴沉的坐在书案前面,屋内气氛十分压抑。过了片刻他才叫了万春进来,问道:“三爷回来了吗?”

“刚才回来,太夫人把他叫了过去,还让四爷您和大爷也去一趟。”万春道。

“嗯,我知道了。”徐衍提笔蘸墨,写完了信,折成三叠放进信封里,递给陈应:“把这封信交到刑科的曹给事中手上,让他弹劾就是。”

陈应接过信握在手中,犹豫了下道:“大人,这也会伤到您的。”

徐衍却朝他挥了挥手:“也好过他一错再错,毁了整个徐家。”

陈应紧抿着唇走了出去,徐衍捏了捏眉心,吩咐万春:“去叫姚嬷嬷过来。”他还有件事要吩咐。

姚嬷嬷就住在随安堂前面的倒座房里,听说四爷要见她,很快就过来了。夫人受伤的事她是知道的,所以对四爷传唤他过来并没有感到意外,不过听到徐衍说叫她去一趟留榭院的时候她还是愣了一下。

她在徐家这么久,知道四爷向来是不耐烦三房的事的,当年发生了什么,这么多年过去四爷从来没提过一嘴,这次却叫她去留榭院告诫三太太,还让三太太好自为之。看样子今天的事,让四爷真的生气了。

姚嬷嬷倒是想起了一件事,说道:“四爷,夫人前些日子向老奴打听了一件事……是有关于当年猗园遣散丫头的,那日夫人从园子里回来脸色就不太好,想来是听说了什么。”

她也只是这样猜测,但若不是听到了什么,夫人应该不会这样问她,她这些日子也在留意,“好像是从留榭院厨房里的王婆子那里传出来的……老奴还没打听清楚。”

徐衍眉头紧皱,脸色更加阴沉了些,出声道:“这样的事以后早些告诉我。”他想起那一日长宜早早的睡了,那是成亲后她第一次没有等他回来……他早就该察觉到不对劲的。

徐三爷还没有从清心堂回来,郑兰斋刚刚哄睡蓁姐儿,从厢房出来看到高妈妈侯在门外,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不由蹙眉问道:“怎么了,又出什么事了?”

高妈妈回道:“四太太身边的姚嬷嬷说要见您。”

郑兰斋有些意外,她没记错的话姚嬷嬷是徐太夫人拨给伺候徐衍的,后来被遣到外面去了,徐衍和傅长宜定亲后才把姚嬷嬷接了回来,这姚嬷嬷可是徐衍的人,这么晚她来做什么?

难道是徐衍派她来的……郑兰斋想到这里不知为何全身的血液忽然沸腾起来。

今天下午在清心堂闹的动静太大,又伤到了傅长宜,徐衍一定是知道了。她从来未见过他会如此的在意一个人,发生了这样的事,他应该是恼了她吧。

郑兰斋在次间见了姚嬷嬷,姚嬷嬷屈膝给郑氏行了一礼,郑兰斋让她坐下说话,姚嬷嬷却摆了摆手,开门见山的道:“……三太太,四爷让老奴给您传句话来。”

该来的总是会来,郑兰斋笑着道:“嬷嬷直说就是,四爷传了什么话来?”

姚嬷嬷便道:“四爷说,到底是我们夫人救了郑太夫人一命,他希望郑家能够登门道谢。”她一面说一面打量郑氏的脸色。

郑兰斋听到这话却慢慢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当年徐衍悔了和她的亲事,祖母和母亲本来就对他不满,这些年言语上多有怨怼,如今却让郑家的人过来给傅长宜道谢。

那傅长宜虽说是帮了忙,但还是张大夫过来的及时,救了祖母一命,又关她傅长宜什么事,徐衍这是想把功劳都安到傅长宜的头上,让他们郑家对她感恩戴德?

他就这样护着她吗?

郑兰斋心中苦涩,半晌才道:“这是自然,四爷不说,我们郑家也会对四弟妹心存感激,不过祖母身子不好,恐要休养多日,母亲要在身边奉养,不能离身,我明日就亲自到猗园给四弟妹道谢,嬷嬷你看成不成?”

姚嬷嬷笑了一下说:“这是三太太的诚意,老奴不好评价什么,四爷还说,当年的事三太太您再清楚不过,郑太夫人为何会推我们夫人,让您还给说明白了。”

姚嬷嬷说完这些郑氏脸色都白了,当年发生了什么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虽然是徐衍出面悔了她和他的这门亲事,却保下了她,保全了郑家的名声。

徐衍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当真是不顾一点旧日的情分了。难道还要把以前的事挑明白了说……

等姚嬷嬷走后,郑兰斋望着黑漆漆的窗外,低落的道:“乳娘,我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祖母的脾气你也知道,她一定要替我讨公道,我也阻拦不住……何况那也是傅氏自个撞上去的,她不去扶祖母,祖母哪里会推她呢,他们四房也太欺负人了。”

高妈妈听了欲言又止。

长宜一觉睡到了天亮,醒来的时候徐衍已经出门了,青竺今日当值,一面揭开床帘一面笑道:“夫人这两日可越发起的晚了,这会子都辰时了。”

长宜也觉得她这些日子身上很疲倦,明明昨儿很早就歇下了,可身上还是懒懒的。

用过早饭她去了清心堂给徐太夫人请安,夏府送来了下定的礼单,徐二太太拿了过来给徐太夫人过目。

徐二太太听说徐二爷要回来后,心情都好了起来,就是看到傅长宜脸上也笑盈盈的,往日的那些不快也抛到了后脑勺去。

她昨日不在家中,回来后才听说了郑太夫人的事,听说长宜受了伤,拉着她的手道:“可好些了?”

长宜点头笑道:“多谢二嫂关心,已经好多了。”

徐太夫人看过礼单,递给长宜道:“你也瞧瞧,以后你也是有儿子女儿媳妇的,先跟着你二嫂见见世面。”

长宜红着脸抿了嘴笑,夏家是诚心想把女儿嫁过来的,要的聘礼并不算过分。

徐太夫人和徐二太太说:“你按着礼单上面的去备就是,夏家的族人不多,喜饼先做一千个,多添些抬盒,礼金再加二百两,咱们两家也都是要面子的。”

徐珵是孙辈里最长的,那夏若娴娶进来也是做宗妇的,自是比平常娶亲更要隆重些。

长宜坐在一旁听他们说话,碧玉端了她喜欢吃的油炸果子来,她吃了一口觉得有些腻就放下了。

东次间里烧了地龙,暖烘烘的倒叫人昏昏欲睡,徐太夫人也看出长宜精神头不好,招了手让她过去,问道:“长宜,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长宜只是说:“这几日身上总懒懒的,没什么事。”

徐二太太闻言眸子闪了闪,问道:“你除了身上懒,是不是一闻到油腻的东西还呕吐反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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