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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觉得我们合起伙来,把真正的粮食替换成了劣粮,这一把火少了劣粮,好粮被孤换走,正好有沈大人先前打好的招呼,最后把罪责都推到原先准备好的替罪羊身上。”
太子面色微沉,闭了闭眼睛,不再开口说话了。
他心中不愿意父皇是这么想自己的,但除了这样的猜测,他实在想不出为何不让自己在汝宁查明真相,反而要把他召回去,他不担心案情,只担心父皇对自己的态度。
他不说话,沈伯文亦是如此,不过他面色温煦,望着棋盘不语,虽然要回京坐一回真正的诏狱牢房,不过他心中却没有多少紧张的情绪,回忆起这些天的进展,他拈起一颗白子,在手中摩挲着。
能做的已经做了,剩下的,便见招拆招吧。
……
牟指挥使亲自带着沈伯文进了诏狱。
诏狱很出名,虽然是不好的名头,里面光线不好,十分昏暗,沈伯文刚一进来,鼻端便嗅到一股血腥气,突然从光亮的地方进来,过了一会儿才适应,看清周围的环境。
牟远显然是对这里极为熟悉的,带着他左拐右拐,走到一间牢房门前,出声唤了声:“老六。”
里面那个披散着头发,侧躺在稻草上的人忽然起身,拨开头发几步就走了过来,随即就瞧见了牟远和他身边的沈伯文,不由得兴冲冲地道:“指挥使,卑职能出去了?”
牟远“嗯”了一声,点头示意他出来。
牢门已经被打开,老六一个健步踏了出来,沈伯文却先对他拱了拱手,温声道:“多谢小兄弟,这些日子辛苦了。”
说罢这才踏入牢房之中。
老六被他这一谢给搞得有点儿懵,他没记错的话,自己替代坐牢的这人,应当是个文官?他以前见过朝廷里的那些文官儿,一个个的看到他们锦衣卫,都要摆出一副看不起又警惕的模样,色厉内荏的。
这还是老六见到的第一个对自己态度这么好的文官呢。
他赶忙摆了摆手,:“没事儿没事儿。”
忽然觉得半个多月没能活动身子也不算什么大事儿了。
牢门重新被锁上,沈伯文对牟远拱手道谢:“这一路上多谢指挥使照料。”
牟远摇头不受,只道:“奉旨行事罢了。”
说罢,便带着老六离开。
沈伯文收回视线,转身走到角落,撩起袍角坐下,开始闭目养神。
……
在他安心坐牢的时候,诏狱外也没怎么消停过。
太子回京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去拜见景德帝。
景德帝放下手中的折子,疲惫地揉了揉额角,对刘用道:“去告诉太子,他刚回来,回东宫歇着吧。”
这是不见的意思了。
刘用应声,往外走去。
见了太子把这话一说,只见对方面色不变地颔首,随即又道:“还要麻烦刘公公替孤跟父皇说一声,这次是儿臣没办好事,让父皇失望了,但儿臣决计没有做不该做的事。”
“殿下放心。”
刘用答应下来,又不由得在心里替自己捏了把汗。
太子殿下这是也不高兴了啊,不过也难怪,一向重视爱护他的陛下忽然变了,别说他这个做儿子的一时之间接受不了,就连自己在边上伺候的,都想不明白。
不过伴君如伴虎,帝王的心思不定,皇家的父子感情,自然也与别处不同。
刘用瞧着太子离开的背影,也摇着头回到殿中。
刚一回去站好,就听见陛下问:“他说什么了?”
刘用正色,将太子方才那番话转述句一遍。
景德帝听罢,神色复杂,半晌后才道:“不该做的没做吗?”
“等到查完就知道了。”
说罢,便不再开口,又低头去看奏折。
……
案子拖的越长,就越难查清,好在陆翌在职多年,手底下经过的案子多不胜数,眼下这件案子,自然也难不倒他。
查来查去,那个杀人又放火的歹人,竟然查到了锦衣卫的身上。
抓到人的时候,那人当即便想要自尽,被他愤怒的同僚当场卸掉下巴,用绳子捆了起来。
陆翌办案讲求证据,口供倒是其次的,他抓到这人,案子便算是告一段落,他要将这些人都带回京城再审,刑部侍郎虽不同意,却被他一句夜长梦多给堵了回来,只得捏着鼻子应了。
一干人等进了京,牟远自然也收到了消息,当即便捏碎了手里的核桃,随即便黑着脸进宫请罪。
锦衣卫中出了问题,他这个指挥使难辞其咎。
景德帝听罢,倒也没有当即就罚他,只道:“先存着,安心把差事办完了,再过来领罚。”
“多谢陛下!”
牟远又是愧疚又是感恩,神情复杂极了,决心一定要把这件事查得清清楚楚,决计不再让陛下蒙羞。
……
渠府。
有人跪在地上,头磕得砰砰砰的,急声认错:“大人,我们也是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
渠恺扯着嘴角,阴阳怪气地道:“没想到陆翌真能查到这个人身上?”
说罢,就把手中用来修剪盆栽的简单用力一扔,正好落在这人身前不远的地方,吓得这人登时便瑟缩了一下。
“本官有没有给你说过,做事仔细些,莫要轻视旁人?”
这人闻声便打了个寒颤,“说,说过。”
“你们是怎么听的?”
“属下知罪,属下该死!”
随即又是一阵接连不断的磕头声。
半晌后,渠恺才悠悠地叹了口气,道::“行了,回去吧,另一件事若是再办不好,也不必再来见我了。”
这人顿时一凛,忙道:“属下明白!”
待到这人走后,从书房的屏风后走出一个人来,他面上隐有担忧之色,不由得轻声问道:“父亲,可还要紧?”
渠恺闻言便笑着摇了摇头,安慰他:“我儿不必担心,虽然这人暴露了有些可惜,不过为父早有后招,不算什么大事。”
赵松源听罢,这才放下心来。
然而渠恺内心却没有面上表现出来的这般云淡风轻,事实上已经恼怒得不行,那牟远把锦衣卫看得如同铁桶一般,他也是好不容易才收买了一个自己人,没想到这么快就折了进去。
相较于那些被抓的运粮伙计和九黎山粮食集市上的边缘人物,这个锦衣卫才是真正知道不少东西的。
虽然没人告诉他是在为渠恺办事,但渠恺却不能冒着个险,所以这个人必须死,必须死在刑部大牢里。
若是再晚,被转移到诏狱里头,就不保证这人会招出来些什么了。
他已经成功地把景德帝对太子的疑心勾了上来,甚至这件事的进展比他预想的效果还要好,虽不知是什么原因加速了这个过程,但对他的谋划来说却是一件好事。
想必按照自己的谋划和先前就准备好的东西,很快就能达成目的了。
行百里者半九十,越到这个紧要关头,越不能放松警惕,能早点闭嘴的人,还是不要活着开口了。
渠恺目光沉沉地看着窗外。
……
翌日中午,刑部大牢。
负责看守犯人们的狱卒到了交班的时候,上半夜的狱卒把钥匙递给前来换班的同僚,就打着哈欠走了出去,因为太困,压根儿没注意到同僚略带颤抖的手和紧张的神色。
他竭力平静下来,若无其事地往牢里走去,努力不去想先前用家人威胁自己的那人现下是不是就跟在自己附近。
他手中提着犯人们的饭菜,一份一份地发下去,走到这次的目标跟前,他也尽量目不斜视,放下饭菜就走,若是忽略他额头上的汗,仿佛就跟平时没什么区别。
当晚,便传出刑部大牢死了一个犯人的消息。
渠恺舒心地饮了一杯酒。
而还在诏狱中的沈伯文,却迎来了一个邻居。
第一百三十七章
昭阳宫。
郑皇后刚抄完一卷佛经, 上面的字迹端正整齐,十分漂亮,她身边伺候笔墨的大宫女不由得赞道:“娘娘的字越发好看了, 奴婢帮您供到小佛堂去。”
“去吧。”
郑皇后没有拒绝,放下笔便由着她去了。
就在这时,另一个大宫女从门外走了进来, 将打听来的消息轻声汇报给郑皇后。
“娘娘,太子殿下今日求见陛下, 陛下又没见。”
只这一句话,郑皇后的心便沉了下去,只是面上还保持着镇定, 交代道:“让他安心待在东宫,在案子查明之前不要再动。”
待宫女应下,又问起:“陛下这几日都歇在哪儿?”
大宫女显然对这些事都了然于心,闻言便不假思索地答道:“回娘娘的话,陛下这几日都歇在西苑,并未涉足过后宫。”
见自家娘娘若有所思, 她又接着道:“容妃和容妃都带着羹汤和糕点去求见过, 陛下都没有召见呢, 听说容妃娘娘原本是兴高采烈地过去的,后面却是面色不好地回来了。”
她语气中透着一丝幸灾乐祸和扬眉吐气。
谁让自家太子殿下差事不利, 那边儿就抖起来了,活该被陛下训斥。
郑皇后的心思却不在容妃受挫这件小事上,原本皱起的眉又松开。
她摩挲着手上的迦南木手串, 一边思索着。
——谁都不见, 总比单单不见太子的好。
旋即她又想起景德帝的病, 先前病倒了一天一夜, 竟不让她们去探望,细问也不许,问就只说没什么大事,可这样的话能瞒得过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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