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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文寨这地方, 依山傍水、生态宜居,坐落在澜山的一座山峰上, 四周景色宜人,防卫易守难攻,是块实打实的风水宝地。刘僖姊和孟玊一路拖拉拽踹的被带回寨子, 沿途被人参观点评,承受了百十人的目光,十分的抛头露面,好不风光。刘僖姊还好, 有孟玊肩负着被一群骚娘们吃豆腐的重任,倒是让她落个暂时清静。至于为什么没有男的来骚扰她, 乃是因为她发现这寨子奇怪的很,女多男少, 比例十分不协调。十个女人里头只能挑出一个男的,看打扮多半还是个娘娘腔。
“进去!”梅娘一声吆喝,将他们两个推了进去。
屋内宽敞,格局大方, 不像是山匪的屋子,倒像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堂室。只是一进屋子,就有股浓浓的药味扑来, 刺得有些呛鼻。他们二人被束了双手,左右都有人直勾勾的盯看着。甫一进屋, 就被人强按着跪下, 没有一点儿发挥聪明才智的余地。
“一会儿见了大当家的, 都给我仔细着,声响不能太大,不能与我们当家的顶嘴,不能吓着我们当家的!”
梅娘瞅了他们两个几眼,尤其是孟玊,恐吓了些奇怪的话。刘僖姊心道,这贼匪头子若是没个雄心豹子敢入山为寇?他们两个,一个是柔弱女子,一个是文瘦书生,能将这大当家的给吓着?可心中即便是如此想的,她也不敢说出口,哪像旁边的人,简直是个奇葩。
只见孟玊顶着梅娘极其不信任的目光,平静张嘴:“你们当家的若是吓到我了怎么办?”
梅娘讥笑一声,凑近了他的脸,阴阳怪气道:“哟,你想怎么办啊?”
“不怎么办,只是我这人胆子小也经不住吓。尤其是被吓到以后,就写不好字。”
孟玊与她对峙,梅娘冷哼一声,不再跟他废话,扭头命人去里间通传。不多会儿,帘子被掀开,有几人从里间走出。
先露面的是几位侍女作扮的婢女,个个袅袅步伐,身姿窈窕,穿一身鹅黄小袄,端的是俏丽娇美。随后,又有两名婢女扶着一堪堪柔弱的女子出现,那女子一经现身,屋内所有人的目光皆是不由自主的被吸引过去。
“大当家。”梅娘上前,态度恭谨的扶着女子上座。
大当家?!
刘僖姊吃惊不少,话说她自打过了清闲日子以后就没少被那些街市烂俗的话本子荼毒。在那些写书的惯识里,但凡是个山匪掳走小娘子的戏码,那山匪一定得是个五大三粗,络腮胡子一把抓的伟岸汉子,这样才能衬托的起那从天而降的侠士,演一出撬动芳心的英雄救美。可是,眼前这个大当家,是个女子也就罢了,柔弱的楚楚可怜也就罢了,关键是这长相……她十分不服气。
古语有云:燕赵多佳人,美者颜如玉。美人一何丽,颜若芙蓉花。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面前这女子,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眉目淡淡如水墨画,不施粉黛却已是倾城之姿,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脸色略显苍白,唇色不足,但也因此,更添病娇怜弱。着一身白色的云雁广袖双丝绫鸾衣,外罩白狐大氅,周身气质淡雅出尘,令人不由神往。
一个贼匪能长成这般模样,看见老天安排投胎的时候一定是抽签决定的。刘僖姊往日也算是见惯了俊男美女,奉京那地方,只要肯砸银子,多少富贵气质的小姐都能养出来。但见多识广的她却也从未见过这般貌美的,似仙子跌落凡间,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梅娘见白衣女子已经靠上软榻,便指着地上的二人,开口道:“大当家,这二人一个形迹可疑,一个能仿孟字,似乎彼此相识。我怀疑他二人身份不简单,特来给当家的审问。”
白衣女子听了这话,神色淡漠,将目光打量在二人身上,眼神十分平静,令人瞧不出任何情绪。最后她直直的盯着孟玊,良久后才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刘僖姊偷偷瞥了眼身旁的孟玊,这人行事一贯放肆,就算是张口道出真实身份来她也不觉稀奇。但若是假身份,这群贼匪怕也不好糊弄。
孟玊自进门便是寻常面色,连那恍若仙女的白衣女子出现都没能吸引他多少目光。此刻被人提问,也就看了对方一眼便启唇回答,只有淡淡二字。
“何喜。”
刘僖姊猛地转头看他,眼睛顿眯。这人说她的名字做甚?!孟玊承受着她这堂而皇之的目光,身体却纹丝不动,从容的坦荡,一点儿也不像是谎话新手拈来的人。
“那你又叫什么名字?”白衣女子问过孟玊,又看向刘僖姊。
“我……”她脑子一时有些接不上,总不能说自己也叫何喜吧。
“连名字都要想想再说,可见是在肚中编排好说辞来糊弄我们,这女人果真是形迹可疑。”梅娘自认有理的分析,看向刘僖姊的眼神又添不少怀疑。
“小女名唤苏珮,方才不过一时害怕,还请各位不要猜疑,我与那些人确实没有干系。”刘僖姊说话辩解时暗瞪了孟玊一眼,这人就是成心的!不就是结了那点儿梁子么,一个大男人如此小肚鸡肠,连这点儿便宜都要讨,实在可恶。对方回她一眼,意料之中的不要脸,还有些微微的得意之色。
“你们二人似乎认识。”白衣女子不动声色的将二人的微妙交流看在眼中。
“认识!”
“不认识!”
两人默契的互剜一眼,各自气势张扬,若非手脚不便,恐是要互相掐着对方的脖子打上一架才好。
“啪!”一记鞭响利落清脆
“放肆!你们两个拿这里当什么地方了,菜市场吗?!”梅娘怒骂出声,手中的鞭子将地板生生鞭出一道裂缝来,可见其武功不弱。
刘僖姊看着脚边的裂痕咽了咽口水,识趣的缩缩脖子不再开口。但身边这废柴家伙就不那么识趣了,竟顶上梅娘凶狠的目光,义正言辞的开口。
“不是说好不吓人的吗!”
“你!”
梅娘气结,正打算再举起鞭子给他点儿教训尝尝,可被这小子猛一提醒,也想到大当家还在身边,自己不能如此没分寸。无奈之下,她只得硬生生的将鞭子放下,只憋了这口气等有机会再报。
白衣女子面对这闹剧,神色始终淡漠,自始至终的清冷态度,并未出口阻止,也并未示意梅娘做些什么。面对这样的人,刘僖姊心中有些习惯的警惕。这世上最不令人害怕的是那些将贪婪欲望都写在脸上的人,最令人忌惮的却是那些什么都不在乎的人。
“给他纸笔。”良久后,白衣女子才又缓缓开口。
这次,刘僖姊学聪明将头别开,绝不好奇这人写什么,总之不是什么好话。可令她无语的是,这白衣女子拿到了字以后神色终于有所松动,竟然哭了!
孟玊也被吓了一跳,他不过随意写了自己的名字(何喜),这人怎就被吓哭了?难不成自己的字还当真有惊天地泣鬼神的作用?
那白衣女子原本周身给人以冰冷感觉,拒人以千里之外,难以接近。可看字之后,她的眼睛内像是在酝酿惊涛骇浪,面不改而神色崩,那层冰面终是裂开,良久后才有一颗清泪从眼角落下,滴在那张素白的纸上。
“大当家……”梅娘在旁担心询问,她不知大当家为何对孟字情有独钟,也不看懂这些字究竟有哪些精妙的地方。她只知这是自己第一次见她如此失态。
被梅娘唤回神来,白衣女子知自己失态,立刻敛了神色,将纸递到婢女手中,再次看向孟玊时,眼神终究还是有了些不可言说的复杂。
“何姓在这周围并不常见,关内的何家与你是什么干系?”
虽不是问自己的,但刘僖姊心中还是猛一扑腾。这女子好尖的一双眼睛,一个名字和一手字便能想这么远。
“出了五服的亲戚,连旁支子弟也够不着。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孟玊懒懒答道,听语气像是有些不耐烦在这里与人瞎耗了。
“没了。”白衣女子盯着他淡道。
“那换我问了?”
……
刘僖姊暗暗忧心,万一这些人真的以为她跟这傻子认识,且交情匪浅,那怎么办?如果真是这样,就算自己洗脱了嫌隙,也会被人按照物以类聚的想法给同样看成傻子,受尽折磨吧。
“大当家,这人脑子……”
梅娘话未说完,被白衣女子打断:“让他问。”
“为什么抓我?”孟玊一口质问的语气,他晓得这是与贼匪对话惯常的开场白。
“似乎,是你自己死活要来的。”白衣女子难得嘴角有了丝几不可查的笑意,不过却是讥笑。
“呃……那为什么非要抓会模仿孟字之人?”
“因为喜欢”
“那为什么抓她?”孟玊指了指身边的刘僖姊。
“她很可能与我要抓的人是一伙儿的。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白衣女子的语气有些冷了,任谁都能听出这是不愿意玩下去的意思了。
“还有最后一句。你长得这么好看,如若能弃贼从妓,至少还算是正当营生,也能挣钱不少,却偏偏入草为寇,令妓女界少了位花魁,岂非耽误了这副皮囊,那些嫖客委实遗憾啊。”
俩人被赶出屋子的时候,刘僖姊很想申请一下,不跟这人关在同一处。可那梅娘摆了一张臭脸,她也就不敢开口自讨没趣了。孟玊这人,嘴贱的简直塞十桶粪水都堵不住。老天有眼,这是她第一次背后如此说人,实在是心中憋不住了。
牢房内,刘僖姊刻意与他坐远了些,想静下心来想些事情。可这厮却是个打肿脸都非要往上凑的。
“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孟玊蹭坐在她身边,翘着二郎腿坐在墙角,嘴里叼着干草,以闲话家常的方式开口。
“似乎是你非要来这虎狼窝,而我是被抓过来的。”刘僖姊翻翻白眼,纠正他的语病,自己也懒得看他,索性闭上眼睛。这天底下哪里有贼匪抓人,你却跑来问我为什么来的,岂非好笑。
他摇摇头,把嘴里的干草拿出来掏耳朵,吹了吹上面的耳屎,随意道:“别装了,咱俩半斤八两啊。你在客栈做的那点子事我可都看见了。你能将那些掌柜和伙计们都神不知鬼不觉的弄出去,自己却偏偏呆在柴房里等着被捉。这么一比,我还算光明磊落的。”
“你一直都在那里!”刘僖姊惊问,转头看他。
“对啊,一直在。”某人点点头,十分真诚。
“那你为何不将金缨救下?”
“他们人那么多,我又不傻。”某人耸耸肩,觉得这个问题实在有些白痴了。
“那你明知金缨已经逃脱,为何还要来这里?”
“因为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来这里,好奇的厉害。”
“……”
刘僖姊沉了气,认真看着他,道:“我有要紧事,你莫要捣乱。”
“捣乱?那女人很喜欢我的字,或许我可以帮你,不考虑一下?”孟玊同样认真的看她,眼睛清澈的很,只是这认真怎么看都有些不可信任。
“她喜欢的是孟玊的字。”她一口反驳。
“我就是孟玊。”某人自豪昂起头。
“不,你是何喜,她喜欢的是孟玊。”她挑挑眉,眨眨眼。让你抢我身份!
“多谢夸奖,我是挺招人喜欢的。”某人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滚!”她彻底爆发。
可某人非但不滚,还乘胜追击的开口:“我现在可是何喜,牛文寨本事不小,查个人还是简单的。何家小姐的名字被我用了,你要做的事就有些难了。既然你是有意图才来这里的,而我是为了知道你的意图才来的,这就说明大家都是有目的的。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合作一下呢?那些话是怎么说来着,一条船上的人,一根绳上的蚂蚱。”
刘僖姊嘴角起了丝假笑,诡异莫测的看着他,语气低沉:“你究竟知道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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