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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安郡, 官衙
“打开。”
何珩站在门前, 冷声吩咐一句。守在门口的侍卫立刻将房间的三把锁一一打开。他缓步踏入,门口的侍卫将门再次掩上。
“我还以为你能再憋上几日再来瞧我这妹夫呢。”屋内的人看清来人是谁后调侃一句, 声音轻浮。
何珩连正眼都不瞧这人, 只掀了衣袍坐在桌旁,背对床铺,沉声开口:“鲜丹,将她交出来, 我可饶你一命。”
“她?谁?少主说的明白些,我这耳朵不太好使。”
背后传来声音, 何珩不屑嗤声,猛然站起转身,走至榻前, 双眼如炬盯着床上的人。他一向不是个有耐心的人, 尤其是面对自己讨厌的人,恨不得一顿毒打完事便好。他也自问心胸不狭, 平生极少与人得罪, 可身后这个没皮没脸的人,算的上是一个他极度厌恶之人。
“鲜丹, 我父待你不薄,敬你为上宾,可你却恩将仇报, 拐走我妹妹, 焉是大丈夫所谓!”
床榻上, 鲜丹四肢被绑的结结实实,双手双脚皆带了镣铐。除此之外,床边还有些残留熄灭的迷香。面对何珩的呵斥指责,他只摆出一副玩笑神色,张嘴道:“我鲜丹就是一个小人,见利忘义,为色所迷,什么大丈夫君子的,于我而言,统统都是狗屁。”
何珩被激,双目怒意不掩,厉苒之色,疾风出手立时抓住了他的脖子,狠声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信……少主……是……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鲜丹脖颈被一股狠绝的力道掐住,满脸憋红,说话提不上气,但眼中意志不跨,语气也未软半分。
何珩手中力道加重,双眸微迷尽是危险意味,他恨不得现在就杀了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瞬间,鲜丹只觉胸中窒息,呼吸不得,脑中已然空白一片,眼前只剩下何珩一张愤然的脸。
“你……杀…..杀了我吧”他闭上眼睛,脑中浮现出一张清秀美丽的女子脸庞。
若是死了,我便来找你。你哥哥要杀我,我也不怨他。
“鲜丹!”
何珩到底没有被怒火冲昏了头脑,最后一刻松了手,怒吼一声,单手成掌,狠拍在他胸口上,对方立时一口鲜血吐出,沾染了床榻帷幔。
“呵……怎么,舍不得……杀我这个妹夫?”鲜丹胸口翻涌,疼痛剧烈,口中满是血腥,但饶是如此,也不肯落了嘴上便宜,得意的看着这无计可施的人。
何珩不杀他,但也决计不会让他好过,方才一掌足以令这人留下病疾,痛上十分。他双手负后,冷睨寒声:“若何喜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便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是吗?我猜……少主不杀我,怕是还有……其他原因吧。”鲜丹语气嘲讽,越是说话胸间疼痛越盛。他是大夫,自然知道这伤有多重。何珩防他如此,不仅镣铐加身,更是迷香软骨让他终日无力无神,眼下又一掌催命,可见心中恨意难平。
“鲜丹,从前你蛰伏在何府时,父亲便说过,你明明有国士无双之才,却始终不露圭角,实非池中之物。我当时半信半疑,只当你是骐骥奇才,难免行止不同常人,与你交心饮酒,结为知己从未半分隐瞒。可到头来,你不仅带走了我妹妹,还入室为贼。想我何珩也算英明,竟不识你这一头狼!”
何珩字字诛心,盯着他,一言一语皆是被背叛的痛恨。人生难得一知己,千古难觅一佳音。他少时喜武不喜文,最见不得父亲养在院中的那些门客谋士,心中暗自鄙夷这些酸儒只会空谈阔论,安邦定国全无实干之才,哪里有什么心高志坚的人,不过是一群群讨好主人家的趋炎附势之徒罢了。可鲜丹的出现,却让他有所改观,由最开始对这人古怪轻浪的不喜,到后来的引为知己兄弟,杯酒畅意,难得潇洒有人陪。未曾想,这人是故意接近与他,心怀不轨,另有所图。不仅仅是他,还有何喜他唯一的妹妹,也被他所惑,不惜毁约弃婚,离家出走,至今下落不明!可笑当时他还向父亲求情,以为这人只是因为门第之观才不得不毁妹妹清誉私奔而逃,求父亲成全这对苦命的鸳鸯。可后来,父亲拿出证据,他派出去暗寻的也人迟迟不归,他方才明白,自己与父亲是养了一头狼在身边!
鲜丹听他提起以往,眸底一道痛楚闪过,收了先前那副玩世模样,喘声道:“宋灵儿的病……只有我能治,你……若杀我,她自然……也活不成。”
何珩听他如此威胁,冷笑一声,宋灵儿曾经于他的重要性,鲜丹是最清楚的人,所以此时才会想着拿那女人的性命要挟他。其实,就算没有这一层,他也要从这人口中撬出妹妹的消息。
“鲜丹,你不就是想查明当年你陈家举族被灭的真相嘛。在何府里,你没有找到你想找的东西,是不是有些失望,怀疑自己之前的猜测都是错的,怀疑你背后的人究竟有什么意图。如今,我便告诉你,我何家没有做过那件事!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你若是想找出证据,眼下便有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当年陈家被灭,与当朝长公主的身世有关。此刻,这位长公主也在上安郡,你或许还见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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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谷
刘僖姊猛受打击,一时身心局疲,不得缓解,在树上足呆了了半日才下。黄昏时分,她摸索着在附近丛中找了处隐秘的浅洞,准备在此休息一晚再做打算。山洞太浅,她不敢升火,只借月光铺了干草,吃些附近的野果子草草睡下。后半夜,外间突有响声,她立时惊起,隐在暗中。
孟玊,是你吗?你回来了……
你这家伙,还有脸回来!若真是你,非剥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方泄本公主心头只恨!
“快些进来吧,今日咱们运气好,逮了一只兔子呢。一会儿生火烤了它,就有肉吃了。”
一道清脆熟悉的少女声在洞口传来,并不是孟玊,她心中先是失望,可又立刻惊诧,只怕是自己听错了,不敢轻易现身。
“洞里有人!”
哪知少女声音刚落,一道男子的声音便立刻响起,警惕十足。
“什么!”少女一时听不真切,语气有些失措。
“快走!”男子声音再起,明显是催促少女离开。
此刻,刘僖姊心中再无疑虑,立刻站出将自己暴露在月光下,大叫一声:“金缨!”
孟金缨听此呼唤,脚下顿停,颤声道:“这是……喜夫子的声音!”
岑越拉着孟金缨,忽然听到这声音,也觉异常熟悉,只是他不如孟金缨与刘僖姊相熟,一时辨别不出,待孟金缨说出口,才意识到这确实是那湘水河畔女夫子的声音。
“是喜夫子!”孟金缨甩开岑越的手,折身跑回洞中,一眼就看到月光萦绕下的人。
“夫子!”
待真正看清此人相貌,她自是忍不得,一下扑上前去,钻进了对方的怀中,登时痛哭流涕,多日来的心酸顿时奔泻而出,再也忍不得。
刘僖姊被她这么一撞,险些站不住,好在身后是岩壁,她这才能受得住这份师徒之情。此刻,她心中其实也激动不小。那日在客栈内,将小丫头送走,她虽然另有打算,可也害怕柳怀那些人出尔反尔,多有忧心。此刻见她安然无恙,总归是欣慰的。
“好了好了,姑胥孟家的大小姐难不成是个爱哭鼻子的小孩子?即便孟家小姐真是个鼻涕虫,我何喜的学生,也不能是个经不住世面的。”她拍背安慰这丫头,只觉胸前一片濡湿,显是被泪水浸透了。
孟金缨还是那个傲娇的小丫头,这一招百试百灵,登时就收了哭声,从她怀中钻出,犟声张口:“才不是!我只是想夫子想的紧,这叫尊师孝道!”
二人身后,岑越见这丫头如此模样,忍不住莞尔。可下一刻,他的视线便与那位女夫子对上。之前,他与孟金缨说这位女夫子他瞧着有些眼熟,其实并非空口胡诌。此时看来,确有一股难言的熟悉之感,只觉在哪里见过。
湘水之畔,醉酒而卧,这位女夫子,到底是哪里让他觉得不对?
刘僖姊与少年视线对上,脑中只想到一人,岑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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