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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都不会说,何星火没好气地瞥他一眼,“有屁就放。”
他最是看不上谢家宝的,他娘死的早,为了他和妹妹,何三爷虽说女人不断,但那都是在外面,一个都没往他们面前带。前两年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抽风了,非要娶一个年龄和妹妹差不多大的女人当继室。
何星火和妹妹怎么闹都没用,家里祖母和大伯都不顶用,最后只得求助远在京都的姑姑。
后来姑姑写了封信过来,何三爷不闹着娶继室了,但还是把那女人弄了进来,抬了个贵妾。
那女人也是个忍辱负重的,进门时无论他和妹妹怎么作践嘲讽,她都笑呵呵的,从不生气。时间长了,他们也就没心思了。
眼前这讨人厌的谢家宝,就是那女人不知道过了几门亲的外甥,像只癞蛤、蟆一样,有事没事就来看看,撵都撵不走。
谢家宝呵呵笑道,“没事没事,表哥,姨夫在家吗,我找他有点事。”
“这你问我干什么,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他在哪。去问管家去,别来打扰我。”何星火烦躁道。
谢家宝点点头,“好的,那表哥我先走了,晚些再来找你玩啊。”
“快滚。”
谢家宝赔笑似的弯腰打哈哈,转过身来之后,整个神情顿时变得阴狠起来。
跨上花园的小路之后,他朝一旁开的正艳的红花上吐了口唾沫,“呸,贱人!要不是看在你还有几分用上,小爷我才懒得理你呢。”
他旁边的小厮连忙左右看看,劝道,“少爷慎言啊。这里可是何府!”
“滚蛋,小爷我不知道这是哪儿!”他伸脚踢了一下小厮,低声斥道,“闭上你的嘴,要不然小爷我就把你的舌头薅出来去喂狗。”
看褚高星老是‘小爷’的自称,谢家宝觉得特别威风,最近在其他不如他的人面前说话,也学会了这么用。
却不知道东施效颦,丑的只是自己。
一直到何三爷的书房门前,谢家宝才舒口气,又恢复那种吊儿郎当的模样,隔着门哭诉道,“姨夫,姨夫救我啊!”
何三爷一听这声音就觉得心疼,气的心肝疼。
他们家也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家里的儿子侄子加上外甥,就没有一个能省心的。每天不是穿街走巷偷鸡摸狗,就是吃喝玩乐浑浑噩噩,那是大祸没有,小祸不断。
二姐送来的宝贝疙瘩还没走,这又来一个!
他捏着眉头,放下手里的账本,对外道,“进来吧。”
谢家宝面上一喜,推门走了进去,哭丧着脸道,“姨夫你可要救我啊。”
“哭什么哭,男子汉大丈夫的,别给个娘们似的,整日里就知道哭哭啼啼的,有事就说事,没事就滚,别惹我心烦。”何三爷吼道。
谢家宝立刻收住表情,走到他跟前解释道,“姨夫,我之前在县里不是弄死过两个人吗,我小姨和你说了吧,现在他们的女儿跑到禹州城来了,就在刺史府呢,她还说要把我千刀万剐,火烤了去祭奠她爹娘呢。姨夫怎么办,那刺史大人肯定会把我抓起来的。”
何三爷把手中的毛笔撂下,溅起的墨水扬起来,滴到了旁边的白纸上。
他冷笑一声,“早知道现在,当时打人的时候手脚怎么不干净一点,现在给人抓到证据才知道着急了。”
第十一章
谢家宝见状,直接跑到何三爷的身边跪下,扯着他的衣服假哭道,“那我该怎么办啊姨夫,刺史大人他会不会把我抓进去千刀万剐了啊?姨夫求你救救我啊!”
何三爷从他手里抢过自己的腿,“行了,明天我找时间去一趟刺史府。谢家宝,我可是警告你,最近你给我老实一些。再过不久巡逻御史可就到禹州城了,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弄惹出事了,到时候别说我了,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
谢家宝立刻点头如捣蒜,“是是是姨夫,我都听姨夫的。”
“知道了就出去,别在我面前碍眼。”何三爷吼道。
眼看着谢家宝从书房里离开,何三爷靠在圈椅里,沉默地叹口气,“曹东,去备三,不,五万两银票吧,另外去约一下岳大人的时间。”
曹东是何府管家,从少年起就一直跟着何三爷。所以对他的心思,曹东早就摸了个熟。
他道,“老爷,您要帮谢少爷吗?”
何三爷摇摇头,“那个兔崽子,起不了什么风浪。我担心的是这次的御史,听说是都察院的左督御史杨宁,这人可不是个善茬啊。”
曹东笑道,“管他左督右督,只要进了禹州的地界,早晚都要来咱们何府拜访的,到时候老爷您再试探他也不晚。”
何三爷把压在书下的信拿出来让他看,“二姐这次让高星带来的信,现在静王那边盯得紧,褚家也只是外表看起来风光,可在京都真正的局势里,他们早就处在危如累卵的地步了。”
曹东三下五除二的把信看完,吃惊道,“那这...可是禹州早已远离京都的权势之争,他们动手也扯不到咱们身上吧。”
“褚家根基深,要想连根拔起,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怕就怕对方只是试探,从身边的小事入手,一点点地清理干净褚家旁支,然后再一举打尽。”
曹东道,“老爷是怕这次杨御史过来,会从谢少爷的案子入手,抽丝剥茧地引到二小姐和高星少爷的身上?”
何三爷点头,“不乏有这个可能。”
如果二小姐势倒了,那他们何家距离倒台,也不远了。
联想到这个可能,曹东立刻道,“老爷放心,老奴这就去刺史府。”
***
陈芳玉不爱出门交际,往日里薛冬梅没来时,除了陪姗姗玩之后,她大部分时间也就养一些花草之类的打发时间。
自从薛冬梅来了之后,又加上她父母刚过世,陈芳玉怕她老是想起来影响心情,就找了许多事和薛冬梅一起做。
这天天气好,陈芳玉便拉着她在厨房里做点心。糕点名叫雪玉糕,需得用筛子筛选出最细腻的糯米粉后,才能开始第二步,制作过程复杂繁琐,两人在厨房里忙了许久,结束的时候外面的天气已经渐渐昏暗下来。
姗姗在一旁玩面粉,整的身上和脸上头发上都是白的。陈芳玉蹲下来嫌弃地拍着她,仰头对薛冬梅说,“这雪玉糕凉了就不好吃了,团团,这两盘你端过去,一盘给你伯伯,一盘给浚竹。他快下学回来了,给伯伯送完之后,你直接去他那边吧。”
薛冬梅解下围裙,“好,那我先去了伯母。”
岳光祈今日休沐,下午一直在书房里看书。
她到了书房外敲了敲门,却没人应声。左右院中也无人,薛冬梅走了一圈,才看到管家刘叔在待客厅外面站着。她提着食盒走过去,还未靠近,刘叔就离开向外走去。好像是远处家丁有事情找他。
薛冬梅没去打扰,既然他在这,那伯伯应该就在待客厅里。
不知道厅里有没有客人,如果还有人的话,她这么直接闯进去可不好。
薛冬梅想着,便提着食盒悄悄的走到了待客厅门口的一旁,悄悄听里面的动静。
果真,有人在和伯伯说话。
她起身想走,双腿却不听话的蹲着不肯动。
只听到里面那人说,“不过是旧友而已,又是多年未见,世事变迁,谁知道他们还是不是大人心中的模样。可是眼前不同,听说令郎正在准备明年的秋闱吧,听吾兄说令郎才华卓越,风姿绰绰,秋闱高中是迟早的事情。到时候不远千里去京都殿试,光是银两打点,就不是一笔小的费用。岳大人,这孰轻孰重,可就在您的思量之间了。”
此人正是何三爷何越新,他大哥目前正在云上书院教书,对岳浚竹很是赞赏。
厅内传来一声冷笑,接着是岳光祈的声音,“何越新!你也太小瞧本官了!薛兄可是本官的足下之友,吾辈之间的情谊,岂是用银钱来衡量的。”
何三爷笑呵呵地劝道,“岳大人莫生气,在下也是为岳大人着想,心疼令郎令爱啊。在下早就听闻岳大人刚正不阿,为官清廉两袖清风,是咱们普通百姓所信赖仰重的好官。可是岳大人啊,人生在世,每时每刻都在和人接触,这人心复杂,你总要和人来往的吧,既然到了官场,不管是何方,没有人能够置身事外的,这一点,想必您来禹州城的时候,应该也接受过提点吧。”
听他的话,岳光祈忽然想起来接到调令时,恩师在给他写的信里提到的话,让他圆滑一些,不要那么耿直,哪怕为了夫人,为了浚竹和姗姗。
岳光祈呼口气,□□的脊背也慢慢的松懈下来,仿佛上面扛着的两座大山,被人搬走了一般。
轻松。
也罢,也罢。
他的手无力地搭下来,神情也开始推搡妥协。
何三爷见状,脸上笑意更甚,他从袖中又掏出了一沓银票,连着之前的一起推到了岳光祈的手边,“在下知道岳大人看重名声。请岳大人放心,在下也不是来钻营奔竞的,只是想着岳大人初临禹州,想来是对这里的利场不大熟悉,想和大人一起吃个饭,留个交情而已。”
他说完,起身挥袖,朝岳光祈拱手道,“日已垂暮,在下就不打扰大人了。如若日后有用到在下的地方,大人只管吩咐,在下定当全力奔赴。大人留步,告辞。”
岳光祈没说话,何三爷言罢,直接转身走出了待客厅。
薛冬梅被看到听到的消息所震惊,一时躲闪不及,在院外和何三爷直愣愣的对上。
何三爷张口就要呵斥,可下瞬间看她装扮,又想到谢家宝的话,他变了神色,温和地笑笑,肯定地问道,“想来你就是那薛家的女儿吧?”
薛冬梅睁大眼睛看着他,有些说不出来话。
何三爷也不急,慈眉善目地道,“你都看到了?呵,小姑娘,你一个人在外面好好活着也不容易,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依靠,可得好好的抓住啊。”
他盯着薛冬梅的眼睛,带着压迫性的气势,一字一句地道,“你也别怪岳大人,他那一大家子人要养活,既然住到了人家家里,自然要为人家考虑的,对不对?”
薛冬梅眼珠微动,里面含满了水汽,好像下瞬间就要滚落下来。
何三爷嘲弄地笑了下,闻了一下空中的香味,“这味道,是雪玉糕吧?这可是好东西,轻易人家吃不得的,好好珍惜吧。”
他说完,呵呵地低笑了两声,才背着手离开。
薛冬梅这瞬间却是什么都听不到了。她的眼皮动了一下,两行清泪像是流水一般,从她的眼睛里流出,一路流到下巴上,成滴成滴地往下掉。
第十二章
待客厅里,有脚步声传来。
薛冬梅握着食盒的提手,转身向后跑去。
耳边风声呼啸,犹如劈天惊雷一样,同时向薛冬梅打来。
她跑到岳浚竹房间后面的那片人迹罕至的竹林里,才蹲下来,还不敢放声大哭,只得小声地呜咽着,用手抹着脸上的泪。
为什么,伯伯明明不是那样的人,他都答应自己为父母喊冤查案报仇的,为什么要收人家的银子?
难道他和那县令一下,拿了银子准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吗?
那自己呢,自己会被他如何处置,和娘一样关到牢里,然后悄无声息地被抹了药死去吗?
薛冬梅坐在地上,倚着一根竹竿,无助地望着头顶的竹叶。
清风吹过,繁茂的望不到天色的竹叶扑簌簌乱颤,有不少叶子随着这阵风而飘摇落下。
她睁眼看着一片叶子,直往她的眼睛而来。薛冬梅不想闭眼,她真想自己被这竹叶划瞎,好逃避这可怕的现实。
可终究抵不过本能。
在竹叶接触的瞬间,她闭上了眼睛。
竹叶经过,在她的眼皮上滑过一条细微的红痕,又在她的耳边停下。
她不想再忍,小声地哭了出来。
为自己的怯懦,盲目和无助。
她不知道该以何面目去面对伯伯,是去质问他吗,可自己又有什么理由呢。那个人说得对,伯伯不光是一个人,他也有伯母,姗姗和浚竹兄要照顾,要为他们考量。他不能为了两个死去的人,来让活着的人受罪。
更何况,更何况爹娘于伯伯,也只是多年不见的旧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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