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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此时,门外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咣”的一声,书房的门被重重推开,陈葛撞了进来:
“长孙春花,你为何又封我账?”
春花竟似一点也不意外,好整以暇地放下茶盏:
“例行查账而已,你急什么?”
“你查账我不管,但我刚和岭南的徐老板谈好了要开三家分店,你把账封了,我怎么开?”
春花掀起眼皮,看他一眼:
“新店的事情,你就先搁置几日,等我生辰过后,再说。”
陈葛面上现出不忿:“就是因为我把碧桃垆的事办砸了,你特意给我找不痛快,对不对?我惹了事,你出来收拾残局。如今人人骂我无能,却说你是个善心活菩萨,那么拧巴的女泼猴都被你收服了,过几日,恐怕真能把碧桃垆卖给你。春花老板,你好威风啊!”
寻静宜还沉浸在方才春花所说的话中,这会儿才惊醒过来,忙道:
“阿葛,你不要激动,先听春花怎么说。”
陈葛哼了一声,抱臂在胸前。
春花看一眼寻静宜,深吸口气:
“阿葛,碧桃垆的事,错全在我。你都是按我的意思去与侯樱交涉,你没有错。”
陈葛从鼻子里轻嗤出一声,但怒气稍平,一屁股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不过有一件事,我想再问你一次,我只问这最后一次。”
陈葛一怔:“什么?”
“那日,侯樱狂性大发,现出原形打伤了你,真的只是因为你失手打破了酒坛吗?”
陈葛错愕了一瞬,继而勃然大怒: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是我动了手脚,才让侯樱现了原形吗?”
春花高深莫测地盯着他:
“我只问你,是也不是?”
“不是!”陈葛大喝。
“我知道你去牢里见了那泼猴子几回,也不知她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咱们买她的碧桃垆,明码标价,有什么错?即便动用了些非常手段,但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终究没有掐着她脖子让她卖吧?她自己疯了烧房子,又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他越说越激动,霍然立起,指着春花的鼻子:
“春花,你手握旁人毕生都难以想象的资本,却如此妇人之仁,能成什么大事?不想做商人,难道要做圣人吗?”
春花沉默了。
良久,她迎着他的愤怒站起身:
“阿葛,我不想做圣人,只是想做自己罢了。”
“自古以来多少事情,都是毁在那些,以为只有自己才能成大事的人手里,从此公心成了私心,梦想成了妄想。若是忘了初心,你我,都不过是被时运裹挟的棋子罢了。”
她平和而笃定的神情反而令陈葛心中猛然一沉。
“春花,你想做什么?”
“我想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
陈葛有些恐慌,不禁放柔了声音,不确定地试探:
“你已经帮侯樱赔了钱,助她减罪,又答应帮她重开碧桃垆,还不够吗?”
“不,阿葛,这样还不够。”
陈葛倏然意识到了什么:
“春花,你可不要乱来。”
春花笑了笑:“阿葛,在许多事情上,你我可以说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不过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不会亏待你。”
陈葛死死地瞪着她,良久,愤然转身,摔门而去。
一室寂寂。
半晌,寻静宜叹了一声:
“阿葛若知道你真正想做的事,恐怕杀了你的心都有了。”
春花苦笑:
“无妨,他总有一日会明白的。”
她抿了一口茶,才发觉茶汤已凉。于是命人进来换茶,又笑嘻嘻道:
“还有一件好事。十哥捎回信来,说他已经在回京路上了,定能在我生辰前赶回来。”
寻静宜却还是满面忧虑:
“春花,你当真……考虑清楚了么?这可是天大的事。”
春花斜睨她:
“但你没有激烈反对,想必也是认同了其中的道理。”
寻静宜不做声了。忽然,她的手被春花握住。
“静宜,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最信赖的人。我已经做了决定,你可愿帮我?”
寻静宜默然良久,终于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说:
这章略短小,下章可能臭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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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沃野繁花
春花的二十三岁生辰, 以一个艳阳高照的冬日暖晨开始。
石渠和衡儿起了个大早,一大一小穿得花团锦簇,揣着手在檐下等她。春花一出闺门, 石渠就掏出提前封好的大红包:
“臭丫头, 生辰喜乐呀!”
衡儿笑成个小粉团儿,十分郑重地行了个礼:“姑姑生辰喜乐呀!”
春花接过红包, 捏捏衡儿的小脸蛋:
“哥哥哪来这么多的银子?”
石渠挺了挺胸脯:“来京后,我收了几个小弟子,这是人家给的束脩。……当然, 还有些是爷爷添的, 一起给你做个生辰礼。”
唯恐她嫌少,他又补充:“哥哥知道你日进斗金,但这次不同, 这是哥哥的血汗钱,你可要好好收用。”
一股暖流漫过心坎, 春花只觉心软得如幼时最馋的那一口麦饴。
“哥哥……”
爷爷从前数落石渠, 她很少替他说话, 后来因苏玠之事, 又拖了石渠做冤大头。但石渠从未说过半句埋怨她的话。
不论她如何选择,爷爷和哥哥都是最支持她的人。
“我自幼恃宠而骄,肆意妄为,……是不是让哥哥受了不少委屈?”
石渠咧开大大的笑容,伸手要摸春花的头顶,又见她今日盛装钗环,只好尴尬放下。
“你一出生就没了气息, 爷爷求遍了满天神佛, 才从阎王手里抢出你这条小命儿来, 当然要好好疼爱。小春花,被偏爱的常不自知,但你心地善良,总是替他人着想,带给哥哥的欢喜比委屈要多百倍千倍。反而是哥哥无能,将千斤的重担压在你一人身上。”
春花怔愣了一会儿。
“哥哥,我今日要做一件大事,也许对长孙家有不小的影响。”
石渠怔了怔,半晌笑道:
“你想做什么,拿定了主意,就去做吧。”
他握住春花的手:
“其实爷爷和哥哥并不需要你成为天下首富才能快乐。哪怕箪食壶浆,只要一家人平安团圆,就是人间乐土。”
目光落在在她微湿的眼眸上,石渠重重一拍脑袋:
“看我,说什么呢!一大早的,快把小寿星惹哭了!”
他一把拉起春花:“快走快走!我听说阿葛寻了好久,才寻到一坛二十三年的女儿红,给你做寿礼!”
“……二十三年的女儿红?”
“怎么,就不兴别家也有年纪大了不肯嫁人的姑娘?”
“长孙石渠!”
金明池畔,筵席大开。京中商界名流几乎全都到场,还有长孙家产业里一百多位精明强干的掌柜管事。为显示京城的豪奢作派,齐老板大手笔,开了八十余桌,满目皆是葡萄酒熟、膏腴鲜美,金盘异果,银瓮奇花。
春花被一路延请到首席,来回推辞了许久,还是请齐老板先坐了,才在他身侧坐下。举目一望,同席的有寻静宜、陈葛,还有几位京城商会的同行。
“怎么,十哥还没到?”她问寻静宜。
“本该昨晚就到京城的,现下还未有消息。我已命小厮去他府上催请了。”
春花向齐老板道:“可否再等片刻,待我家十哥到了,再开席?”
齐老板大手一挥:“那是自然!”
寻静宜的心思并不在祝十身上,她忧心忡忡地望着春花的笑颜,忍不住低声问:
“你可想好了么?踏出这一步,再无回头路。”
春花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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