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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朝堂乱成一锅粥。

虽然后宫之事前朝勿议,但仍旧有人拐着弯提起,说是廖太后作为新帝生母,理应在耕耤礼这日一同出行。如此不过是想逼傅元承妥协,放下寿恩宫一事;再有人提议,立后不急,便可先选嫔妃,后宫不能空置,王朝需要子嗣。

一时间,有适龄女子的世家生了开始跃跃欲试。

自然,也有人提起这件事情起因,后宫中那个来历不明的美人。现在更是添油加醋,说她狐媚天子,恃宠而骄,连太后都不放在眼中,太后教育两句,直接大闹寿恩宫。

一般臣子苦口婆心进谏,说这种祸水留不得,后宫不得安宁种种。更是搬出史上被口诛笔伐的妖妃苞姬,弱女子在他们口中成了十恶不赦之人。

眼看这群人越说越激愤,连一直对蔚茵有敌意的庞稷都听不下去。别人不知道,他从头到尾知道,这女子从没害过人。

“求陛下赐她出家!”老臣子深鞠一躬,情深意切。

高高御座之上,傅元承不语,整张脸掩在冕旒之后,看着殿里荒唐的表演。一日日的,他不做点什么,这群人是想上殿揭瓦?

“吴大人既然想通了,”他端坐着,下颌微扬,“朕准你告老还乡。”

一时间殿内静了,人人脸上神色各异,那些正慷慨激昂讨伐祸水的人也都闭了嘴。没人想辞官,不过拿此来表演,逼着新帝表态,料想过就是一个女子,新帝迫于压力定会送走。

可结果不是他们预想,那位吴大人更是呆若木鱼,成了哑巴。

傅元承眼角泄出冰霜,见没人再往外跳,又道:“朕记得适才丁侍郎也说要辞官回乡,一同准了。”

这可真是有趣,他还没腾出手来清理他们,一个个自己跳出来。真当自己是回事,了不得?

“还有哪位大人想要辞官,朕这边全准了!”他最后撂下一句,就看谁还会往外站。

官职而已,当年东宫养着那群幕僚随时可以接上,有什么可在意?

最终,没有人再往外跳,只是廖太师将话题回转到太后身上。直指蔚茵冲撞太后,要求说法。

“太师所言极是,”傅元承点头,眼中略带赞赏,“朕自然会给出说法。”

前朝的异动,后宫亦会听见风声。

蔚茵回了清莹宫,那日之后,傅元承将她的宫门开了,准她随意走动,但是必须有人跟着。

明着是自由许多,可昨日一个宫婢寻不到蔚茵,傅元承直接让人将宫婢拖了出去。

自从寿恩宫之事后,他似乎怕她再出事,放松了她的活动,却也看得更紧。

而蔚茵此时不在意出不出去,依旧留在清莹宫,大多时候还是整理花圃。左右都是牢笼,大小之分罢了。

一旁,青兰说着打听来的消息,间或骂着那群古板的老臣。

“分明娘子被她们算计,这帮迂腐老头睁眼瞎说。陛下宠爱娘子,怎会送去出家?”

蔚茵料想到会是这种结果,只要她没有名分做这个来历不明的美人,就一定会有人揪着不放,逼傅元承表态。

寿恩宫一闹,她这不就藏不住了吗?

众臣知道她的存在,傅元承神不知鬼不觉想为她换身份,就变得极为艰难。尤其加上廖家施压,她或许会有更好的收获,被傅元承送走出家,离开宫城。

这才刚开始,他可以凭借强硬压下,后面谁又能说得准?

寺庙也好,庵堂也罢,她觉得都不错。

“娘子在笑什么?”青兰问。

蔚茵从花圃中站起,衣裙垂下:“花要开了。”

果然,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的压下。朝臣哪堪被一个后宫美人折了面子,一本本请愿奏章像雪花片子一样送到傅元承手中。

御书房外,更有那搬出傅氏祖训来念的臣子。

傅元承也晓得,自己处理的那几个喽啰虽然走了,但是廖家还在。只要廖远中或者廖怀一句话,总有那往前伸脖子的。

因此,也就更加坚定尽早除掉廖家的想法。他的天下,何须他人来操控?从小到大,他唯一信奉的即使,强者胜弱者亡!

这件事不能拖,调查的结果也很快出来,傅元承在金銮殿上,让一干人等全部说出。有寿恩宫宫人,有当日的羽林卫,有那位疹病御医。

最后,还有被人搀扶着出来,据说病得厉害的予德仕。

众口一词,那日莹美人的确去了寿恩宫,是听说太后病了去探望。太后修养需要安静,大部分人留在殿外伺候。美人和廖家姑娘去了偏殿说话,也就是这时殿里着了火,顿时乱成一团。廖家姑娘一脚踩空摔倒,伤得厉害。

太后亦是受到惊吓,幸亏最后无碍。

羽林卫过去的时候,那火已被宫人灭掉,就是偏殿毁的不成样子,门扇都烂了。

众臣你看我我看你,都这么多证人出来,还有太后身边的大总管,他们还怎么再质疑?一时间,有人看去廖怀。

廖怀一声紫衣官袍,精美华贵的腰封显示着他有爵位在身。抬眼默默看着御座上的青年,眸光泛冷:“陛下何不请太后出来说两句?”

傅元承高处俯瞰他,嘴角淡淡一扯:“太后病还未好,前次又受到惊吓,此时在寿恩宫修养。不若,平西候去看看太后,劝她两句,放下二十年前的心结。”

一句话,满大殿只有他们二人知道。二十年前,指的必就是双生子。

廖怀脸色越发阴沉:“臣,会过去。”

“下朝后,同朕一道吧。”傅元承收回视线。

他可不怕廖太后向廖怀说出实情。当年廖太后将小儿子交给廖怀处理掉,廖怀阴奉阳违将孩子带回西北,私下里养大,打得可不是一般的心思。两人看似还是一线,其实已经割裂,生出龃龉。

廖太后此时什么都没有,跟寿恩宫的一处死物没什么分别。

寿恩宫的事暂时搁下,迎来另一件事,耕耤礼。

春分这日,天子需要亲架田中,拽耙扶犁,鼓励耕种。

正逢西域一使团来京,希望学习大恒耕种,回本国后推广。因此提前两日,天子倚仗出城,进驻皇庄。

天子六驾,偌大的马车奢华,平稳行与官道之上。

傅元承看完一本文书,随手在上面批注两笔,便就看见窗边乖静的身影,简单的宫女装束也藏不住她的娇色。

以前的她,少女纯净柔美,现在则更多了女子的靡艳妩媚,眼尾多少显出几丝妖媚颜色。身段也在变化,腰身越发细巧,该长的地方也是丰盈圆满起来。

可预见两三年下去,褪去青涩后,她会是怎样的风姿卓越。

“陛下不必非带我前来。”蔚茵见他盯着自己衣襟处,恼得皱了眉,“诸位朝臣眼中,我已十恶不赦。”

傅元承扔下文书,伸手过去:“当初朕答应过你,一定会做到。再说,朕还护不住你一个小女子?”

蔚茵权当没看见他的手,拽拽身上的粉色衣装。

“过来。”他见她不理,口气一冷。

蔚茵瞅他一眼,心知他不过装一下罢了,并不是真生气,便就慢腾腾的往他身边移。

“无法无天。”他揽上她,手里捏着小巧下颌,在上面留下自己指印,“你这宫女装扮不错,以后可以时常穿给朕看。”

蔚茵知道,前朝那边给傅元承的压力大了,他才把她扮成宫女带上。放在之前,他可不会管。

“陛下想看,宫中那样多女子,肯定让您满意。”

傅元承的手指去勾她的唇,低声道:“朕会以为你在吃醋。”

蔚茵抬头对上他,张嘴:“我没……唔唔。”

那两根手指趁机顺着开启的齿关滑了进去,指尖勾着她的小舌。

“你没什么?朕没听清。”他笑着看她,指上全是温暖的黏柔,以及那细微的哼声。

蔚茵眼中沁出水汽,双手抓上他的袖子。

“让你牙尖嘴利,”他抽回手指,见她双唇莹润殷红,如雨水滋润后的樱桃,低头啄了下,“或者,有时你也可扮做小太监,朕也喜欢看。”

他去捏她的痒肉,见她颤抖着趴在自己腿上。

蔚茵贝齿咬唇,想忽视他手上刻意的撩逗,腰间麻意让她打了个激灵。他已经摸透了她,知道该去拿捏她的哪一处,如何卸掉她的气力。

心中生出悲哀,她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身子不争气的在他手里变软。

“怎么了?”傅元承捧上她的脸,看到眼角的湿润,“这么快就哭了?”

蔚茵深吸一口气,一只手撑在他的腿上,幽幽道:“雀屏山。”

他看她,嘴角的笑冷了下去,指肚摁上她尤带水渍的唇瓣,用力抹了下:“如何?”

“想去看看她。”蔚茵跪坐在他面前,轻易看到他瞬间冷却的双眸,“我不会跑,只是去看看。”

傅元承盯上她的眼睛,有一瞬在想,当初或许真的该杀了她。她总能轻易让他发怒,给他火上浇油。

“可以,”他薄唇一动,随即放开她的脸,“你想跑就试试,反正雀屏山跑不了。”

蔚茵往后移了下,端秀的弯腰:“谢陛下。”

仗队出城行至半道雀屏山下,帝王下令暂停前行,说要上山进香参拜。

顾名思义,雀屏山形似开屏孔雀,山上有座雀屏观。本也是平常,只是观众修道的人都不一般,有清修的贵家女眷,也有太上皇昔日的嫔妃。

其中有一位是蔚茵一直记挂的,原庆德侯府的太夫人,那个当初拼力想送她逃出的老人家。

雀屏观内很清静,偌大的香炉摆在正殿外,两个女道正在洒扫。这里不接受一般香客,大都是皇家贵族才可进来。

傅元承带着几名大臣去了正殿参拜,此举换来臣子们的赞颂。

蔚茵只作是一个宫女,趁了空挡去到后院,在女道的带领下,进了一间道房。

午后的阳光正是猛烈的时候,那间道房前有两棵小柏树,绿油油的在地上落下影子。

这是后院最偏僻的角落,小小的道房门窗紧闭,里面没有一点声音。

“咳咳。”房内传来两声轻咳。

蔚茵脚步僵硬站在门前,终是抬手敲了敲门。傅元承不会给她很多时候,她不能在这边犹豫。

“哒哒”,门被轻轻敲响,她的脑海中一瞬恍惚。侯府的事好像已经很遥远,又好像就是昨日之事。

物是人非,什么都变了。

“进来罢。”一道苍老的声音。

蔚茵轻轻推门,门扇吱呀一响。

光线透进阴暗的道房,盘腿坐在炕上的老人眯着眼看去门边。逆着光线,一个女子缓缓踏进来。

“太夫人。”蔚茵唤了声,眼睛一涩。

土炕上,老人一身宽大灰色道袍,身子伛偻,面前守着一个黑乎乎的木鱼,正是昔日的侯府太夫人。

“吧嗒”,她手里敲木鱼的犍稚滑落,身子往前移着:“茵,茵娘?”

蔚茵两步跑过去,扶上太夫人,蹲在炕沿下:“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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