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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和离到今天已经有几日过去了,谢文钊仍是下不来决心,他低头道,“您让我想想。”

老夫人微蹙起眉头,她道:“虽然说你是与孟弗刚和离,这立刻就娶妻有些不妥,但你们俩分得干净利落,也无争执,旁人不会说什么闲话的。”

谢文钊张了张唇,他想问老夫人如果那个人是孟弗的亲妹妹呢?

最终这话谢文钊还是没有说出来,他一直以为自己与孟瑜是两情相悦,他待孟瑜一片真心,孟瑜待他应该也是同样,但那日在孟府中得知了当年的事,谢文钊变得不确定起来。

孟瑜为什么非要让孟弗嫁给自己?那时候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呢?她在看到自己为她黯然神伤骨瘦形销时,她是不是觉得自己就是个被她玩弄在掌心里的傻子。

他喜欢的这个姑娘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老夫人见他还是一副犹犹豫豫的模样,拍着桌子骂道:“谢文钊,你真是要气死我啊!”

谢文钊知道自己理亏,站在老老实实地挨骂,不敢反驳半句。

老夫人觉得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心里更气了。

在孟弗与谢文钊和离后,众人都觉得孟弗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虽然不是被休弃,但也好到哪里去,在得知她被孟雁行赶出孟家后,众人对她更加同情,孟雁行不想女儿和离这事可以理解,但此举实在是太不近人情,孟弗离开侯府,这下连娘家也没有了,以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了。

只是让众人没有想到的时候,在这个时候太后会频频叫孟弗进宫,甚至在宴会上说小王爷现在愿意开口说话多亏了孟弗,自己都想收孟弗做义女,让皇帝多照顾照顾。

即使太后说的如此诚恳,皇上表现得也不热络,只淡淡应了一句,再没往孟弗的方向看去一眼。

当然,众人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陛下向来都是如此,对女色完全不感兴趣。

他们却不知道,在宴会结束后,紫宸殿里,对女色完全不感兴趣的陛下把孟弗抱在自己的腿上,亲了又亲,到后来,衣服差点都扯坏了。

时光如白驹过隙,匆匆而过,陛下一有时间就扮作车夫过来拉孟弗进宫,或是带她出去游玩,等孟弗在把手上《岐山夜谈》写完已经过去三个多月了。

《岐山夜谈》的最后一则字数最多,讲的是个弑神的故事,时年七月,蜀中大旱,赤地千里,白骨如山,天神与狐妖皆来到人间,前者是为自己的供奉来的,后者则是想要偷供奉的,他们你来我往闹出许多笑话,到后来狐妖被气得失去理智,干脆冒用天□□头行骗,为了让世人相信他,他将自己洞府里多年来积攒下来的粮食全部分发给那些将要易子而食的人,果然立刻得到世人的认可,天神大怒,放言要降下天罚,惩戒这些有眼无珠的蠢人,他话没说完就被人群打倒在地,与此同时,那庙中的雕像轰然倒塌,狐妖成为新神。

世人所奉者为谁?所求者为谁?

神耶?狐耶?鬼耶?人耶?

有所用者是也。

这则《狐神》是孟弗写得最用心的一篇,算是给这本《岐山夜谈》了一个完美的收尾,写完后她就将全部的书稿送去书坊。

而在这过去的三个多月里,孟瑜与谢文钊的事也在帝都中闹得沸沸扬扬。

起初众人并不知晓他们之间的私情,是孟瑜见谢文钊有心与自己断了关系,才一不做二不休摆了他一道,众人简直是小刀割屁股开了眼了,这才和人家姐姐和离,跟妹妹搞在一起了,宣平侯可真是好福气啊。

谢文钊先得知当年她想要取代孟弗嫁给先太子,后又被孟瑜如此设计,为此他与孟瑜大吵一架。

孟瑜站在他的面前没有丝毫悔意,她知道自己瞒不过谢文钊,干脆振振有词道,她是想要嫁给先太子怎么了?她是故意传出风声又怎么了?爱她不应该是爱她任何一面吗?他的爱是如此浅薄吗?

谢文钊被问的哑口无言。

他到底爱孟瑜什么呢?在得知这一切后,他还能一如既往地爱她吗?

“我是爱你的,谢文钊,当初你不是输给了先太子的人,你只是输给了他的权势地位,”孟瑜声音中带着蛊惑,她靠近些,轻声说,“而且你除了我,还能爱上其他人吗?”

谢文钊竟真回答不了孟瑜的这个问题,少年时听到的那道琴音已经成了他的魔障,加上府中老夫人每日都在催他快点成亲,而老侯爷的身体确实是一日不如一日,种种压力之下,谢文钊最终松了口。

他的人生已经过得这样坏了,还能再坏到哪里去呢?

娶了孟瑜,至少算是圆了他年少时的一个梦。

众人对此真是大开眼界,谢文钊是不是对孟雁行有点意思啊?要不怎么放着那么多的好女子不娶,非要娶孟雁行的女儿?

侯府老夫人也没想到谢文钊的心上人会是孟瑜,气得连骂了谢文钊好几日,这事传扬出去,外人要怎么议论他们侯府?

而孟雁行在得知此事后,反应比那老夫人还要激烈,他气得直接中风,瘫在床上,能张嘴说话后,第一句说的就是“我不许”。

可他不许又有什么用呢?他现在瘫在床上,家中琐事由孟夫人来料理,孟夫人虽也不太赞成这门亲事,但架不住孟瑜的苦苦哀求,最后还是同意了。

老侯爷的身体情况愈发差了,说不定哪一日去了,谢文钊就得守孝三年,孟瑜的年纪可等不得,这亲事得早些订下,正好还能冲冲喜。

宣平侯府的老夫人再不情愿,看着谢文钊这副认准了孟瑜的架势,只能咬牙忍着恶心把这门亲事给认了,并且定在下个月就成亲。

只希望孟瑜嫁进侯府里能早日怀个孩子,才不枉侯府因她丢的这份面子。

宫中的李钺听到这个消息后直接笑出声,把正在给他把脉的庞华珍吓了一跳。

人家谢文钊要成亲,陛下在这里高兴个什么劲儿?

不懂,实在不懂。

第67章

庞华珍收回手,见陛下脸上的笑意还没有褪去,他实在太好奇了,便开口问道:“陛下您这是为宣平侯高兴?”

李钺像是看傻子一样看了庞华珍一眼,道:“朕又不是他爹,朕为他高兴什么。”

庞华珍嘴角抽搐,陛下刚才那副样子看起来可比老宣平侯都要高兴,他问:“那您高兴什么呀?”

李钺咳了一声,他正了正脸色,非常郑重地对庞华珍道:“朕要大婚了。”

庞华珍面露疑惑,虽然他之前觉得陛下可能是要红鸾星动,但是在不久后他就看到有新进宫的精心打扮的小宫女故意往陛下的身上撞,高公公及时上前一步,挡在陛下面前,那小宫女一屁股摔到地上,她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结果陛下直接让人把那宫女给拖走。

小宫女长得是真不错,听说还是靖国公的小孙女,靖国公也是老得糊涂了,才会想出这么一出来,结果陛下不仅没动任何怜香惜玉的心思,连靖国公的面子也是一点没给,在朝上将他狠狠训斥了一顿,可怜的靖国公今年都七十多了,跪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陛下有许久没在朝堂上发火,他们渐渐以为陛下是真改了性,这下他们算是明白过来,陛下还是那个陛下。

那小宫女虽没什么好可惜的,但庞华珍还是觉得,即便是换了个人,陛下的态度也不会有任何转好,这世上可能没有一朵花能沾到陛下的身上。

万花丛中过,陛下有特殊的躲避技巧。

那他这要跟谁大婚啊?他不会是自己一个人举办大婚吧!

庞华珍觉得也不是完全没有这个可能,他小心试探道:“……在梦里?”

李钺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找打是不是?”

庞华珍见李钺的表情不像是在玩笑,他刚想再打趣两句,突然想起来在好几个月前,皇上好像专门带自己出宫给个姑娘看诊,当时他还纳闷了好久,猜皇上与那姑娘到底是什么关系?因后来他再没在陛下身边见到这人,他就把这事给忘了。

他这一下明白过来,压低声音问:“您有心上人了?”

李钺嗯了一声,庞华珍还是不能理解,就算陛下有心上人了,要大婚了,那与谢文钊成亲又有什么关系呢?

而且这么大的事,皇上之前怎么一点风声都没透露出来?

庞华珍怀着满肚子的疑问被陛下赶出了紫宸殿,李钺换了身衣服,赶着马车去了孟弗那里。

关于谢文钊与孟瑜的事孟弗多多少少也听闻了些,不过孟雁行中风的事她倒是第一次听说的,孟雁行情况听起来似乎还挺严重。

孟弗被李钺抱在怀中,李钺温热的嘴唇擦过她的耳垂,她握着他的手低头沉思许多,最后轻轻叹了口气,说:“我该去看看的。”

李钺嗯了一声,世人对为人子女的要求向来是比对父母更加严格,孟雁行现在一副随时要离世的样子,孟弗回孟家看一眼也是应该。

他亲了亲孟弗的脸颊,对她道:“想去就去吧。”

孟弗对孟雁行并无多少感情,她只是在仔细分析了利弊后才做出的这个决定,她这个人的确是有些凉薄的。

她派青萍出去买了几样贵重的药材,下午便去了孟府,门口的下人见到她,愣了一愣,这是孟弗与谢文钊和离后,她第一次回到孟家,孟府中的下人们都知道孟雁行如今是不想认这个女儿的,但想到他们毕竟是血脉相连的父女,下人也不知道孟雁行日后会不会心软,故而见了孟弗还算客气,只是没敢让她直接进府。

下人躬身道:“大小姐,小的先进去为您通传一声。”

后面的青萍听了这话立即露出不忿的表情,孟弗倒是很平静,淡淡道:“去吧。”

下人立刻转身往孟府里跑去,青萍气得跺了跺脚,却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床上的孟雁行听到下人说孟弗来了,他想也没想直接道:“不见,让她走。”

坐在床边伺候孟雁行喝药的孟夫人听到这话,她张开唇欲言又止了一会儿,最后什么也没说。

孟弗听到下人的回报,不觉得有任何意外,她让下人将药材送进去,算是她的一点心意。

下人提着两盒药材走进来时,孟夫人正在与孟雁行商量孟瑜与谢文钊两人的亲事,她轻声轻语地劝说道:“我知道你是为了面子不同意这门亲事,可是面子能有阿瑜的幸福重要吗?她当年是一时糊涂做了错事,她也吃到苦头了,这么多年过去,她一直放不下谢文钊,我们做爹娘的,不就是让想儿女过的好些吗?”

孟雁行的病才刚好些,说话的时候会伴随着粗重的呼吸声,像是在拉风匣子,呼哧呼哧的,他道:“她放不下也得放下,那是她姐夫!”

孟夫人凝眉道:“都是过去的事了,阿弗与谢文钊已经和离了。”

孟雁行声音忍不住提高了些,他道:“和离了也不行,我孟雁行的两个女儿先后嫁给同一个男人,是天下的男人都死绝了吗?还是我们孟府一定要扒着他们侯府不放?外人要怎么想?”

“外人怎么想是他们的事,我们将自己的日子过好了便够了,”说到这里,孟夫人顿了一顿,又道,“其实大家族联姻,若是出了意外,再娶个姐妹做继室那也是常有的事。”

孟雁行气得双手抖个不停,声音里带着一种扒拉树皮的粗糙与含糊,他道:“那能一样吗?我宁愿她到庙里当姑子去,也不想她嫁给谢文钊!”

“你就只顾着你自己的面子!这种话也说得出来!”孟夫人将手中的药碗放下,转过身,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孟雁行最见不得她露出这副样子,但也不想服软,见下人提着个匣子站在门口,就向下人撒气道:“你怎么又进来了?孟弗还没离开吗?”

不等下人开口,孟雁行继续道:“她是不是遇见什么麻烦了?知道和离后日子不好过了?她这还有脸回孟家?若是她不与谢文钊和离,怎么会有这样的事!这下孟家的脸面都要被丢尽了!”

下人开口道:“大小姐——”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孟雁行给打断:“孟府里还有什么大小姐?”

孟夫人转过身轻轻抚摸着孟雁行的后背,安抚他说:“你消消气,消消气,身体才好些,怎么好再生这么大的气。”

然后又对门口的下人说:“你让孟弗回去吧。”

“那这些?”下人指了指自己手里的盒子。

孟夫人道:“让孟弗一道带回去。”

不久后,下人将这些东西都送了出来,青萍气得小脸通红,她没想到孟雁行真能如此狠心,都这样了还不愿见小姐一面,他们算是白来一趟了。

孟弗听着青萍的抱怨始终没有说话,这怎么算是白来呢?

孟家今日待她是怎么个态度,够让外人看个分明,下人直接将那两个盒子扔出来才好。

世人总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可总有些父母没有将自己当成父母。

李钺从青萍那里得知下午在孟府外面发生的事,他担心孟弗会伤心,从后面走过来,将孟弗轻轻揽入怀中。

孟弗转过头,见陛下一脸心疼,她笑道:“我没事,挺好的,我看下人的态度,父亲应该还说了不少难听的话,可见他的身体还不错,《男德》也能继续编写下去。”

李钺听完孟弗的话,却是将她抱得更紧一些。

当天晚上,宫里派了人到孟府慰问孟雁行,孟雁行简直受宠若惊,结果那宫人还没说上两句好话,话锋一转,向孟雁行问道:“不知孟大人的《男德》写得怎么样了?陛下正急着要呢,孟大人若是身体不舒服写不了,陛下也不会让孟大人你为难,已经找好人替您了。”

孟雁行听到这话,是又气又急,那《男德》里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他的心血,他怎么能将自己的心血拱手让人?还由着别人随意更改?

孟雁行立刻向宫人表示自己的身体没有问题,一定不会辜负陛下的期望。

宫人一离开孟府,孟雁行便让人把他书房里的几本书都搬进卧室,躺在床上琢磨《男德》该怎么往下写,一旦想到佳句,立刻让孟夫人过来帮他记下。

孟夫人见他这样也很心疼,但知道他是在做一桩大事,只能更尽心的照顾他,几日过去,也跟着他一起消瘦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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