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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纱布,她立刻指住问他,“这是什么?”
谢玉京瞬间侧身,挡住她的视线,冷淡道,“没事,之前不小心……”
“谢琼。”
他明显在隐瞒着什么,容凤笙强忍身上不适,语气有些执拗,喊着他的名字,“谢琼,我要知道真相。”
那纱布明显还在渗血,说明是新鲜的伤口。明明昨日都没有的,他到底都做了什么?!
谢玉京放下手,垂眸看着她。忽地笑了,是很温柔的笑,眸中若天山雪化、深涧落花。
“若你一觉不醒,我便来陪你。”
他的声音中,竟有几分甜蜜。
却让她头皮一阵发麻,感到深深的震惊。
“你……你是不是傻了,”容凤笙喉头哽着什么,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若去了,叫归玉怎么办?”
他的眼底出现了深深的阴霾。
弯下双膝,跪坐在她的面前,抬眼盯着她看。
满头乌发散落在肩侧,有些凌乱,像是没仔细打理过,望向她的双眼中,藏了极深的执念,有些病态。
“我不能失去你。”
他缓慢地、郑重地说。
他的神色,就好像在诉说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就在刚才,我想了很久,如果你醒不过来,我要怎么办。这种一直等待、一直等待,却等不到你醒来的情形,我已经经历过一次。”
“然而这次,与上次,又是完全不一样的心境。其实,很久以前,我做过一个梦。在那梦中,我仍旧手握权柄,将你囚禁在了我的身边。……可,在那个梦里,你永远地离开了我。”他的声音在最后有几分哽咽。
永远的意思是……
他嗓音放得很轻,说着说着眼里又有了泪意,“那个梦里,我愚蠢地以为,将这江山握在手中,可以与天对抗,与命相争。可以圈住你,护住你,永远地留住你。可惜,我什么也改变不了,也决定不了我们的结局。根本没有勘破生死的方法,我只是一介凡人,微如草芥。”
“我能做的,就是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所以,在那个她永远离开的梦里,他最后选择了什么,早就不言而喻。而现在的他,就正在朝着那个梦中的结局走去。
长久看着他的面庞,她轻叹了一口气,心底有些酸涩,艰难地伸出手到他面前,擦掉他眼角的泪。
“我不会弃你而去。”
她轻轻地抚过他的眉眼。
“这是我应诺你的。”
生死相许,永不分离。
但是即墨城还是要去。近来蛮族蠢蠢欲动,边关急需一位良将镇守四方。谢玉京武功不错,又是军侯之后,她相信他可以胜任。
归玉年满一岁,他便接过圣旨,准备启程。
那年初雪,城门之外,他一身铠甲掩不住容色惊艳。絮絮雪沫之中,他额心朱砂似藏着万千爱意,将她珍而重之,拥进怀中,呢喃的情话随风送入耳廓,只有她一个人可以听清。
“等我回来,我们天天见面好不好?”
女帝陛下沉吟良久,在他逐渐恼怒的目光中,点了点她尊贵的头颅。
而后,于三军目光之中,踮起脚尖,亲吻他的额头。
而他受了这一吻,脸上有些满足之意,他单膝跪在她的脚边,拉起她的手背,虔诚印上一吻。
“陛下,等我回来。”
*
归玉三岁了。
归玉长得很像他,有个小小的美人尖,眉眼还未长开,便已窥见将来的风华。额心同样的位置长着一颗朱砂,鲜红圆润,她时常望着望着就发起了呆。
不过归玉有一处最不像他,那就是,这孩子是个天生的话痨,小嘴叭叭叭特别会说。
她不禁想起了关于遗奴小时候的传闻,据说,可以一个字不说地待上一整天。捏了捏小归玉的脸颊,感到十分地不解,难道他儿子,把他小时候没说的话,都抢过去说了吗?
这不,今天刚吃过早膳,归玉便抱着她的脖子,叨叨起来了,从昨天吃的马蹄糕,到今天读了什么书。就算是再萌的小奶音,天天折磨着耳朵也不好受。
这小家伙不仅能说,且说得天花乱坠,把教他的书生给烦走了好几个。于是大家总能看见,御书房里隔三差五,就有一位七老八十的大儒跪在地上,一边抽抽,一边哭着求陛下放他回乡种田。
后来,还是顾泽芳亲自接过了教育太子的重任。
丞相大人耐心十足,又不失严厉,不知用了什么好办法,令太子的话少了许多,容凤笙心里刚松口气,归玉的另一个优点又展露出来。
语不惊人死不休。
譬如这一天,他抱着她的脖子,突然口齿清晰地说:
“母皇,可不可以让顾太傅做我的父君啊?”
“……”
空气骤然冰冷。
意识到什么,她连忙捂住了小包子的嘴。
有人缓步走来,逆着光,深红色的武官服衬得他腰窄腿长、气度非凡,他没有以前白了,可那张脸依旧是好看得不像话,多了几分历经磨砺的沉稳,宛如藏锋的利剑,倒是可以用一句英俊来形容了。
走到近前,他跪了下来,语气低沉,“微臣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85章 085  大结局(下)
085
她清了清嗓子, “咳。爱卿不必多礼。”
其实她早就知道他回京了,前些日子上的折子提及过此事,只是没想到会回来的这么快。
谢玉京起身, 正好与容归玉对上视线。二人不约而同,静默了一会儿。归玉一岁的时候他就离开了,是以印象不深,却敏锐地, 从这个与自己长得极为相似的男子身上,嗅到了危机感。
他从容凤笙的怀里下来,站在这个人面前, 眼眸冷冷的, 赫然就是一个缩小版的谢玉京,“你是谁?”
谢玉京垂眸,长腿迈开走近一步,无奈气场实在强大,愣是把小归玉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呲溜,躲到容凤笙的背后。
他探出脑袋, 皱着眉问, “你……也是我母皇的男侍吗?”
“……”
容凤笙大惊失色。
“男侍?”谢玉京用很淡的语气说,然后望了望她, 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 “阿笙,我是你的男侍吗?”
容凤笙冷汗直冒,“这……都是误会。归玉,不要胡说,这位是——”她连忙拉出小归玉, 企图用他们父子相认,蒙混过关。
“微臣倒不觉得是什么误会,”谢玉京十分自然地摸了摸容归玉的脑袋,又从怀中掏出给儿子准备的礼物。这才看向她,嘴角微微含着笑意。
但她觉得那笑容凉飕飕的。
“陛下在京中的日子,想来过的很是潇洒惬意。”
“潇洒惬意”四个字一出,她分明觉得后脖颈一凉。他这两年虽然在即墨城,山高水远,可她身边的情形,他未必半点不知。
她心里七上八下,偏偏要装着淡定,皱着眉,好似细细思索了一会儿,“此事说来话长,爱卿且听我狡辩,额,听我细细分说。这绝非我本意,这都是追意公主的意思。”
清莺啊清莺,委实对不住了。
谢玉京撩起眼皮,看向远处三两秀美男子,他们打扮得十分出挑,正有说有笑地走过,清朗的声音在这春日洒落,竟是分外令人舒心。
容凤笙的淡定维持不住了,她哪知道这几个少年郎竟会出现在这里。
谢玉京这才看向她,口吻还是很淡,“若陛下不是早有此意,追意公主如何能够钻了空子?”
“这……”容凤笙嗫嚅着说,“这其中是有原因的。他们几个身世堪怜,若是不收,便要被净身为奴。我看了看,都是清清白白的好儿郎,何必受此折辱?若是在宫中跟着几位大人学习,说不准将来成材,还能为我大兴所用。”
“……”
气氛陷入难言的沉默。
“归玉,你先去玩好不好?”谢玉京半俯下身,表情温和俨然一副慈父相,容归玉刚得了他的礼物,正是好说话的时候,犹豫了一下,便高高兴兴地走了。
容凤笙眨了眨眼,看着儿子头也不回的背影感到心酸,忽然被他一把攥住手腕,往殿内走去。
她刚刚站稳,他便松开手,冷冷看着她。
“你这昏君。”谢玉京一掌拍在桌子上,上好的紫檀木瞬间四分五裂,看得她胆战心惊。
“朕是皇帝,你……放肆。”她板起脸,却因为心虚而显得中气不足,见他还是一脸恼怒,到底是许久不见的思念占据上风,她叹了口气,主动上前握住他的手,“这……我没有碰他们,真的,我心里时时刻刻念的是你,想的是你,又哪来心思跟旁人如何呢?你难道不信我吗?”
谢玉京垂下眼,直勾勾地盯着她,
忽然捏住她的后颈,在她耳边咬牙切齿,“要让谁做归玉的父君?”
原来,最在意的竟然是这个。
“你,你做,”躲着他的亲吻,容凤笙心里暗暗懊悔,归玉啊归玉,你害死你母皇了!
她委屈极了,久别重逢,谁知道他就这样待她啊?
军旅生活大约是不好受的,但必定是特别锻炼人的,反正容凤笙最后,被他亲着亲着就往榻上带,最后都差点死在榻上了。他还生龙活虎,看上去半点都不虚。
容凤笙欲哭无泪。
容归玉小小年纪,就有不一般的本事,他记性极好,嘴巴又特别甜,很会讨人欢心。
容凤笙觉得有些担忧,小小年纪,就有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也不知是喜是忧。
这天傍晚。
容归玉一手抱着他的陶响球,一手抓着她的衣角,用那双大大的眼睛看着她,“母皇,今天陪儿臣睡觉,好不好?”
“不要任性。”她摸了摸他的脸颊,想要严厉却还是忍不住柔声说,“归玉长大了,该学会一个人就寝了。”
归玉摇了摇头,红红的小嘴扁着,那小表情委屈的很。
“归玉没有姐姐,没有妹妹,也没有兄弟,归玉只有母皇了。若是连母皇都不要归玉,归玉就只有一个人了。”
这家伙好的不学,学他爹泪眼汪汪。眼泪珠子扑簌簌地往下掉,这可怜的,她的心当时就化了,正要被他牵着走。
“让他哭。”谢玉京却是出现在她身后,冷冷地说,“看他能哭到什么时候。男子汉大丈夫,动不动就掉眼泪,像什么样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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