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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要找他问事?小的这就去请。”

这是人还在,当初城门军的人顶上守备军也皆是他的功劳,恐怕他被知州抬出牢房也是这位都城大内侍卫副统领的功劳,常伯樊有心知道这后面的事情,硬是顶着刺骨的头疼坐了起来,等着人来。

蔡昔武一进门就朝常当家偏头拱了拱手。

之前带护卫传旨

特使前来汾州,也以为他的职责就是把人安全送到安全送回,常姓商人把他留下的时候他还心有不悦,还以为这人还没起势就想狐假虎威,万万没料到他身边竟如此凶险,也是他大意了。

蔡昔武是顺安帝手下直接管豁的京畿都卫府中的一个贴身负责顺安帝安全的内营中人,他知晓皇帝有派人保护盐伯之后人的意思,但来之前未有上司跟他说过要他也留下,他在都城中还有事情要忙,也怕回去了贴身保护皇帝的事又轮不上他了,是万万不想留下耗费这时间的,压根儿没想到留下来还有功劳可挣。

蔡昔武是个善钻研的武将,从不做那无用之事,但事情一与前途有关,也是值得下力气拼功劳的,之前他为着护住常伯樊也是受了重伤,带着一身重伤上下跑到,这才把常伯樊从牢里捞了出来,若不是有他威力在,也轮不到常当家的家人出现去鬼门关抢人。

“蔡大人多礼。”常伯樊也拱手。

“欸,别动,你这还不能动。”见人还想下地回礼,蔡昔武赶忙拦下,上前在床边凳上坐下,率性道:“你这将将醒来就找我,是想问我情况罢?”

“正是,有劳蔡大人赐教。”

“刘守备那边还在他的守备营里,我这次是借的长春州知州肖德肖大人之力才把你从牢里提出来,刘司同不是我等之人能办的,这事只能等你明年去都城看着办了,”蔡昔武略略沉吟了一下,道:“我曾在宫里和肖大人见过一面,这事情倒也是办下来了,不过也颇费了我一番功夫才见到的他,你可知为何?”

“不想……得罪太尉?”常伯樊略有些迟疑道。

蔡昔武很是干脆颔首,“正是,你知为何?”

常伯樊缓缓摇头,“知,也不知。”

说是不知,他其实是知晓一些的,因着伍太尉虽擅玩弄权术,受结党营私,却也是做过于国有功之人,就如此次边境外敌来犯,他门下有人借战事中饱私囊,可常伯樊也从俞家堡处得知,伍太尉为个卫国最高的军事长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各守备处调集了十万精兵前往援军,太尉令一下,朝令夕至,以势不可挡之姿打了外敌一个措手不及,他的一个孙子还首当其冲立了头功,从草原上为卫国赢得了数千羊马。

伍太尉的不倒,自有他不倒的道理,正如常家世代盐伯的倒下,自有他们倒下的理由。

常当家也是油滑,蔡昔武摇了摇头,道:“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在这当口我把你从刘守备手里抢过来有多难,你还是养养身子,也不用回汾州了,从这里直接回都城,兴许还能保你一条命。”

要不然再来一次路上,半路中他也找不到援兵,到时候不止是常伯樊的命会丢掉,恐怕他也的生死也难料,蔡昔武可不想把他的命丢在这一个小人物身上。

“你的决定呢?”蔡昔武话后接话道。

常伯樊皱眉,就当蔡昔武以为他要答应的时候,且听他道:“蔡大人能不能给常某几天考虑的时间?”

“为何?”蔡昔武不禁皱眉。

“这一路上,蔡大人是不是要称做安排?”常伯樊不问反问道。

“自然。”

“蔡大人何不在这几天做安排的时候让常某和常某的家人商量一番?拙内不日就到。”

“你和她商量作甚?”蔡昔武甚觉可笑,“她一个妇道人家。”

“拙内之父乃德和郎苏谶。”常伯樊淡淡道,抬出了岳父。

德和郎算个什么,在都城众多大臣当中,他连个屁都算不上,也就在一小撮人当中有一点小声望罢了,蔡昔武心中不屑,但也不想太驳了常伯樊这个日后恐会得陛下器重一时的人的面子,扯了扯嘴角无声地嗤笑了一声,道:“你要商量就商量罢。”

蔡昔武也不知他商量个甚,他去安排了,这人不走也得走。

这人也是小家子气,连德和郎这种手中毫无实权的人也能扯出来当大旗用,也不知到了都城那个人人皆狐精的地方,能活下来几天。

次日常伯樊从床上到了地上,问到苑娘前来的消息,下人没有一个知道,常伯樊去看过这次保他命受了伤还在养的护镖人员,想通过杨家镖局的人去迎一迎前来长春州府路上的夫人,护镖当中最年长的大汉闻言便乐呵呵地与他道:“你家当家夫人要是前来,恐怕我们在临苏的兄弟都要出来个七七八八了,老状元郎回都城前可是我与我们老当家的说好了的,小娘子有事是定要全力以赴出手相助的,常大当家尽管放心。”

“是了。”常伯樊向他们拱手,心里忧虑不减,他自认在常家还有几个得心的族人,可那几户得心的都被他派了出去接手他手里重要的生意,留在临苏最让他放心的不过只有常六公一家人罢了,可让苑娘把他们的儿女托付给他们前来长春州看他,想来苑娘是不放心的,常府托付给他们无碍,那毕竟是个死物,儿女却是他们夫妻俩心中的心头肉,想来想去,唯有杨家镖局是能护得他们儿女的一家人,要是杨家的人马出动都送苑娘前来长春州来了,那留在临苏的杨家人可能抢得过一县城的常氏族人?

常伯樊出门多年跑商,低调谦逊为人和善,从不与人轻易结仇,他最多的敌人都留在临苏,还是留在自家的家族里。

常氏一族,早多年前内里就垮了。

常伯樊忧心忡忡,心里担忧着妻子儿女的安危,却不敢显露出来分毫,唯恐自己在已给他们造机危机的时候又给他们带去更多的危难,面上镇定自若,这天他沐浴换衣吃了顿饱饭喝了参汤,第二日袖口小袋里装着两片薄薄的吊命的参片,前往知州府衙拜访知州肖德,给人拜了个早年,上午又去了此前助过蔡昔武一臂之力的城门守备军的百夫长一家,送去了谢礼,下午又去了杨家镖局处,与驻守在此处的杨家老人拜了年。

这日他四处盘旋奔波之际,前往长春州路的苏苑娘抱着手中啼哭不止的小儿明则,见他哭得小脸通红,她别开襁褓的一边,把自己的脸贴了上去,嘴中轻声哄道:“我儿不哭,快要到了。”

快要到了,你父亲还在等着我们。

第326章

外面,杨家镖局的杨二爷听着后面马车里面不休的啼哭声,问身边镖局里走着汾州到长春州这条路的老镖师,“前头还有多久?”

“不远了,”寒风凛冽,杨家镖局的人却因着急赶路个个背后皆出了一身冷汗,镖局里负责走这条线的马爷也不例外,他回了二当家的话,缩了缩脖子,拿起腰间的酒壶灌了口烧酒,在喉口一热之后吐出一长口雾气,道:“就是那地方小,没多大地方给常当家夫人落脚。”

“打个尖就走,又不过夜,你找两个人赶快点去前面招呼着,让店家烧好水煮好饭菜,我们随后就到。”杨二爷道。

“好,二爷,那我就去了。”杨二爷早就不走镖了,但今年留在临苏的当家人里只有他镇得住场,年愈六旬的老家伙盘估了一下目前的局面,二话不说就取下了房里封了多年的老刀上了马,欲送苏家小娘子去长春,家里老当家的都出来镇场了,送回了一镖将将回到临苏就又赶上这镖的马老倌这厢在连续赶了六天路后已后继乏力,已是累极,可为着这份活计,他这厢又罐了一口烈酒,吆喝了两个健壮小伙计跟他前去打尖处查看安排。

“马大伯,我也去,等下你带着伙计落脚处忙和,我看看情况就回头来接我二爷他们,给他们领个路。”杨家只有十三岁的小辈杨进明上前,少年郎像模像样地朝马老倌拱手道。

马老倌犹豫着回过头去,看到了杨二爷点头,回过头朝杨进明点头,“好,走嘞。”

“哟喝……”

马鞭一挥,马儿嘶叫,三人骑快马而去,马车内,马叫声过后,苏苑娘手中的长子反倒不哭了,这厢她若有所悟,往孩儿身底下的尿布一探,果然摸到了一股炽热,苏苑娘当下松了一口气。

明则从昨晚就开始不进食,不吃奶也不喝水,也不尿,小人儿还有点发烧,苏苑娘生怕他身体哪儿堵住了不通恐会生大病,已做好了改道就近找个有大夫的地方给他看病的准备。

“加两块炭,催一下火。”苏苑娘吩咐通秋道。

明夏过来伸手,“娘子,我来抱小公子罢。”

“不用了。”苏苑娘看了眼安安静静躺在身边的小女儿,许是知道为娘的难处,小娘子不哭不闹睡的香喷喷,醒来从奶娘处那吃饱了还会朝苏苑娘露出笑脸抚慰母亲,这厢齐风正骨碌碌转着眼睛在看空气,等眼睛转到母亲脸上,她那黑黑的眼珠子顿时不动了。

苏苑娘腾出一手,在嘴边哈了口气,爱怜地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脸。

“娘子,您喝口。”明夏见不用替娘子接手小公子,忙把煨在火上的陶壶拿起倒出亲杯养生汤,送到了娘子的嘴边。

汤还有点烫,苏苑娘一口饮下,也是怕身体撑不住,这长春州还没到,她却是先倒下了。

这厢通秋已把火加焰,幸好他们带上了府中最上等的银炭,烟少,马车内不太通气也不是很憋气,苏苑娘让明夏去把坐在后面的奶娘喊来,她带着通秋快快把明则的尿布换了,等到奶娘上了她们这辆马车,明则咬上了奶娘的奶,苏苑娘这才松了口气,身子情不自禁地往后倒,眼睛亦不自禁地往

下垂。

她拿指甲掐着手心,打算眯一会儿,迷迷糊糊当中听到丫鬟喊她的声音,她便立即坐了起来,朝外面看去。

“娘子,打尖的地方到了。”

“好,你们下去,明夏去买熟食,能买的都买了,多几个钱也不要紧。”上路上得太匆忙,苏苑娘听到消息脑子又有些糊涂,事情又多,急急忙忙只带上了那些顾得上想的东西,这一路她又着急催着人赶路,没想成往往赶到下午,大家的脚步就慢了,路上太冷了。

她懊悔自己的不当事,但这厢后悔也无济于事,是以她一路但凡能碰到买熟食烧酒的地方都会悉然买尽,路上分发下去,赶路的人肚子是饱的,又有烧酒热身,脚程也是明显快了,是以苏苑娘这一路着急之余,也是盼着路上多几个能买到东西填饱肚子的地方。

她这次把常府意欲拉上都城的家什皆拉上了,前前后后十几辆马车,连夜发动出城,便连临苏的新县令也是被她吓着了,追上她的马车问她意欲如何。

苏苑娘是受亚父澜亭点醒,带着家私儿女与去长春州与丈夫相会,她澜叔叔的意思是既然她丈夫已经回不来了,这年也过不成了,那她就去找他,以最快的速度相会速去都城,也许到了那里有父亲兄长相护,他们一家人还能留下一家性命谋划以后。

一定要尽快,趁伍太尉目前的注意力尚还在西北大战那边,这时沿路的守备军皆多还留在西北拼功,前去都城尚还有路,而他则带着几个下人从汾州那边先走一步,看路上能不能给他们找些援手护他们一程。

苏苑娘顾不上多想,听罢亚父的分析,带上儿女拉上了杨家就出了门,听到新县令之问之时,她沉了沉神,仅道了一句:“我听我夫传回来的消息说,伤他的人是中南五州守备刘守备。”

她言语一毕,马车外面良久无声,半晌她听外面的人道:“那本官就不送夫人了,在此预祝常夫人一路顺风,与常当家早日相会。”

“谢大人。”

苏苑娘就此往长春州急驰,冬天日短,她往往是天黑了才停脚,天亮就起程,如此很难赶到沿路打尖的客栈,夜宿野外的时候居多,好在杨家这次派出了家里所有能用得上的人马护她上路,有着一班走南闯北的老镖师相助,她方能一路走到如今。

以为为着明则就要耽误了,没想孩儿也助了父母一臂之力,这厢安静了下来,苏苑娘看了眼放在她腿上的明则,听外头有人道:“我听说明则好了,他要是吹不得风,你拿披风包了他,我来抱他,侄姑娘你下来松动松动。”

“二爷,”苏苑娘朝外道:“叫个哥哥过来也帮我抱抱齐风罢,她也在马车里闷一天了。”

“好,我把我家小子给你叫过来。”杨二爷回身就找自家人去了。

苏苑娘放心把儿女交给了杨家的人,这才去找了出恭的地方,回来也顾上不仔细吞咽,就着丫鬟端来的东西吃了一顿饭就在大家还在进食前回了马车,等着这些人吃好快快上路。

她一路掐着时间赶路,在大年初三这日赶到了离长春州州府不远的一个小县城,在城门门口碰到了在

那里等候她的旁马功和杨家镖局的一些人。

“夫人……”乍见到当家主母,旁马功很是吃了一惊,主母小脸尖尖,坐月子那段时日养出来的肉不见了不说,看着似是比以前瘦的时候还清减了几分,那小脸藏在浓毛狐毛披风当中,如若不看她的眼神,稚嫩孱弱得竟像少女一般。

“你怎么在这?”听说旁管家在外面,苏苑娘顾不上外面传来的细语打探声,探出头来与旁管家见面说话,“上来说话罢。”

“不敢。”旁管家忙道。

“我们要前去城里云来客栈打尖休整,你先上来在外边坐着,我问你些话。”苏苑娘道。

“是。”原来如此,旁马功连忙上了马车坐上了外檐,与里面放下了车帘的主母道:“爷让我来的,他说这几日您可能就快要到了,让我们在此等候,接您一程。”

说罢,他又忙道:“小的也在云来客栈给您订了房。”

闻言,苏苑娘鼻子蓦地酸涩,险些流出泪来,她探手捏了捏鼻子,道:“爷如何了?”

“身体大好,就是有点为着您来的事挂心。”

“是了,”人快要见到了,苏苑娘别过眼去,把张着大眼睛无辜看着她的小娘子抱到怀里,把所有的眼泪都咽回了肚中,淡淡道:“我们一路赶路有些乏了,今天就不进长春了,想来他也担心,你这边若是有脚快的家人就谴回去通报他一声,就说我和明则齐风都来了,明天就回了。”

“小公子,小娘子……”他们也来了?旁马功险些失声,又转头去看前方身后那十多辆的马车,刹那又哑口无言。

他不知出了什么情况,让主母做出了此举。

*

次日,常伯樊在长春州的门口见到了带着儿女匆匆而来的妻子,外面不停有长春州的来往百姓在打量他们这一行人,以为是哪家过年为着发财还在奔忙的商队,马车里,常伯樊看着他一进去就握着他的手看着他坐下的苑娘,他不停看着她的小脸,想要说话,未料一张口先是咳嗽声。

他连咳了数声,苏苑娘胸口疼得就像被人生揪着心口一样,她慌忙提起了陶壶,接过通秋递来的茶碗的手不停颤抖,常伯樊咳嗽着握住了她的手,夫妻人同握着一盏杯,看着丫鬟把满是药味的汤汁倒入了碗中。

“圣医给的?”小手微凉,碰到手中心口却是极暖,常伯樊闻着满室的药味微微一笑,探头去喝完了一口,喝完才道:“我可喝得?”

“喝得。”旁边放在襁褓篮中的小儿又在啼哭,苏苑娘双手抓住他的腿,扭过身三心二意朝摇篮望去。

常伯樊接过茶碗吹了吹,速速把汤汁喝入了口中,正要去抱儿女之时,却见苑娘已探手把大声哭泣的孩儿抱入了怀里,未想此子一入娘亲怀中先是停了一下,接着更是号啕大哭,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的模样。

“这怕是明则罢?”常当家当下便叹息道。

他还以为初见到苑娘便会抱着她互诉辛苦,未曾想到这一见面就有小儿作梗,夫妻二人连句话也不能好好言道,连“辛苦”二字也得含于舌下,看着眼前这确确实实的辛苦,暂且不提也罢。

第327章

相比小娘子的甜美安稳,小公子就要娇气许多,两相相较,常当家倒也能理解苑娘为何喜爱时时把小娘子抱在怀中。

“是。”苏苑娘把孩儿小心往当家手中放,见他手足无措接过孩儿,眼中闪过一道笑意。

常伯樊抬头就看到了这抹笑容,他怔了怔,方道:“我身上有病气。”

“无妨。”明则身上也有着病气,父子俩也莫嫌弃对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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