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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您再用点力,就快了,马上就能见着孩子头了。”

产婆焦急的喊着,又过来给她擦脸上的汗。

时文修很想使劲,可脱力的连口中布条都咬不住,更遑论是其他。

正眼前头漆黑,几乎又要晕厥之际,有液体似从喉间滑过。稍顷之后,她渐渐的好似恢复了些气力。

“夫人,您闭眼先缓缓,等奴婢喊用力的时候,您再千万加把劲。这次肯定能行的,您相信奴婢。”

她听见了,就闭了眼。

等听见声时,她攥了被褥,用尽了全身力气。

眼前漆黑的时候,她好似听见了有婴儿短促的啼哭声。

而后又似听见来去匆匆的脚步声,又似听见有人掩声惊呼什么死婴。

第85章 孩子

官路上,星夜疾驰的两队人马迎面相碰。

勒停跨下骏马,宁王赫然发问:“谁让你来的?不是让你看管府上吗?”

“是驿馆来信说您遇袭,我……”

“我没让驿馆去信。”宁王直接打断,“信上如何说?”

此行路上是遇了袭,不过事已解决,他自也没那闲工夫多耽搁时间找那驿馆报信。

曹兴朝这会也隐觉不妙:“就说了您遇袭,以及地点,旁的没提。”正因不知具体,他反而更心有惴惴胡思乱想,当时心急就乱了,想也没想的就直接点了人马过来。

宁王当机立断令人去驿馆拿人。

几乎是同时,他转头发问:“府上如何?”

曹兴朝这方猛地想到府里事,浑身就僵了下。

宁王犹似血液逆流,当场攥了马鞭冲他兜头挥来。

“说话!”

“是她临盆了,我来的时候,她在产房已经两天两夜……”

话未尽,鞭子就劈头盖脸的落下。

“你该死!”

宁王怒不可遏,这么关键的时候他敢离府,他将他的交代全都当了耳边风!

曹兴朝生受着,躲也不躲。

“她要出了事,你等着受死罢!驾!!”

发狠撂了句,宁王挥鞭又猛一打马腹,驾马风驰电掣的往京城方向疾驰而去。

瑞雪飘飞的清晨,当京都巍峨的城门在雪花飘坠中开启的时候,一大队人马迎着寒风凛雪呼啸极近,驾马直接越过关障,冲进城门,风一般刮了过去。

城门口的守卫捡过刚被砸到身上的令牌看过,当即神色一惊,赶忙双手托着禀了上官。上官遂令人趋马过来,亲自送那令牌往那乌衣巷子去。

轰隆的马蹄声震响在京城凛寒的街,惊起了冬日觅食的鸟。

马入王府,直奔正殿。

整个府上静的出奇,好似感染了凛冬的肃穆氛围,竟给人种萧索凄清之感。

宁王翻身下马,几步冲进了正殿,而后猝然停步。

殿里所有的奴才奴婢皆跪着,掩着低低的饮泣声。

殿中央则放置着口小棺木,里面用黄绸缎子包裹着形状。

尚握在掌心里的马鞭滑落,同时滑落于地的,还有他一直捧在怀里的三个小像。那是他在梁州寻的雕工最好的手艺人,用那佛庙寿石,照着他的画给雕刻的小像。

他踉跄半步,却生生将身体转了方向,一眼都不敢朝那方向再看。

管事的膝行叩头,悲声说着夫人产了死婴的事。又说了她接受不了小主子离世的事实,这两天一直神色恍惚,饮食不进。

宁王抹把脸,原地缓了半会后,抬步跨进寝屋。

“兰兰,我回来了。”

时文修直直的双目有了焦距。

直躺在暖榻上的她慢慢转过了脸,看他绕过屏风过来,就艰难抬起胳膊冲他伸手。

宁王强颜欢笑的近前,她却一把抓了他前襟。

她消瘦的手指如兽爪,死死揪着他前襟,起了皮的唇不断蠕动——孩子!孩子!

面灰发枯,单薄的身子颤的犹如风中衰草。

他心中大恸,抚着她那能清晰摸到脊骨的后背安抚着:“别想太多,这是缘分不够。以后,孩子还会有的。”

她激动的要直坐起来,手心在他颈项间拍打着,唇蠕动着,手指比划着,疯了似的告诉他孩子没死,没死!她分明就听到了孩子的啼哭声,不是死胎!

可是她太过激动,连她自己此刻都不知自己比划的是什么,更何况是旁人。

他心痛难当,在眼眶泛红之前,将脸深埋入她肩上。

她又揪又拍,他也任由她拍打抓挠。

等她脱力昏睡过去,他将她轻放躺下来,给她掖好被角。又让人端了汤药过来,他坐榻边搅着汤匙,舀药吹凉喂她口中。

她再次睁眼时天已暗了,昏暗暗的眼前坐了个人影,侧对着她坐在榻沿上,俯低着脸用双手撑着头,一动不动的。

“兰兰,你醒了?”

察觉出动静,他第一时间抬了脸,拨开帷幔朝她凑近些。

从外头透来的光亮让她的视线清晰了许多,得以看清他眼底的青黑,倦怠的眉目,还有面上强挂的笑容。

‘孩子,没死。’

她盯着他双眼,慢慢蠕动着唇。

“兰兰!”他的强颜欢笑再也难维持,手掌抚着她消瘦的脸,他几乎恳求:“别再想了,好不好?就让这事过去,好不好?”

她摇了摇头,慢慢呼吸着缓和着情绪,尽量让自己别表象的像个痛失孩子的疯子。她要冷静,她要告诉他这件事的疑点,他能尽早一步去查探,或许孩子就能快一步有了着落。

‘生下孩子那瞬,我明显听见了孩子的啼哭声。’

她拉过他的手,一笔一划,清清楚楚的写,‘不是幻听,我那会还有清醒意识,听得很清楚。所以,我生下的不是因滞留母体过久而胎死腹中的死婴,是活的孩子!你相信我,相信我!’

他盯着那些字,神色变幻。

‘产子后,有人挡我身前,阻断我视线。我能感知到,她是故意的!’

啼哭声响起的那刹,她的视线就被人严严实实挡住,她伸手去拨那人,那人却纹丝不动。随后就听见有人喊死胎,本就脱力的她,受这一刺激就熬不住眼黑晕死过去。

他脸色几经变换,脑中突然就浮现驿馆擅自报信的蹊跷。同时浮现的,还有他在她快要临盆之际,被调离京城的事。

两件事几乎都指向了一点,调虎离山。

“此事我来查,你只管安心养好身子。”

给她盖好了被子,他起了身,一刻不等的走出了寝屋。

她直待他消失在视线中,方闭了眼沉沉的又睡去。

“确定是死胎?”

府里大夫肯定道:“确是死胎,我与御医都仔细查看过,确定是胎中便死去的。”

宁王细目微眯,敲击着掌心踱步片刻,掀眸问曹兴朝:“禹王府近来可有异常?”

曹兴朝:“倒有一桩,刚有人来报,他府上侍妾生了。”

“什么?”宁王倏地看他:“早产了?”

“是,听说是去院子赏景,天冷路滑,不小心摔了一跤。”

“可是男婴?”

“是男婴。”

殿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中。

宁王杵在原地一动不动,心却狂跳了起来。

所有的事情,好似正在被一根线,给从头到尾的串联起来。

所谓巧合,那是建立在一件事情的基础上。

两件之上,便无疑是阴谋了。

“去把孩子,给我抱过来。”

曹兴朝就去小棺木那,俯身连着黄绸缎一道抱了过来。

宁王强逼自己看过去,目光不错分毫的逡巡在那青紫的五官上,与自己跟她比较着。

“你看有几分像。”

曹兴朝遂盯着努力去分辨,可孩子皮肤皱皱巴巴,也青紫着,着实看不大出具体来。

“我却看分毫不像。”

宁王收回了眼,挥挥手让他抱开。

不知是否为先入为主的缘故,他越看越觉不像,这个孩子的模样太平庸,委实不像她与他的孩子。

他微目眯起,凶相毕露。

若事情真如他所猜测,那有人真是作大死了!

“曹兴朝,给我封锁王府,别放跑一个!等我回头确认了事情再说。”

最后一个音落下时,他人已出了大殿,拉过缰绳踩蹬上马,扬鞭直冲府外。

禹王府里,禹王四两拨千斤的把话推了回去。

“九弟是来贺喜还是找茬?若是前者,我府上有好酒相待,倘若是后者,那就恕我不远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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