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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秦府的秦瑾瑶,卸下一身疲惫,懒懒躺在了榻上。脑海中却不断回想起白管事今日所说的话。
当年的事几乎已经呼之欲出,如今她缺的只有扳倒何氏的证据了。从前只是怀疑,因此不敢也无法对何氏下手。如今坐实了何氏与临安杀人一事,她的心里再没剩半点犹豫。
“小桃,花重金下去,查当年咱们府里出去的人。”
“姑娘,之前不是一直在查吗?”
“之前都是偷偷摸摸地查,人手有限,自然查不到什么。如今事情已经真相大白,咱们再不必顾忌何氏与临安,只管大胆地查下去。另外,花些银子买几个会功夫的丫鬟养在院里,免得何氏再生什么鬼心思。”
“姑娘有银子的事也不再瞒着旁人了?”小桃问道。
“不必刻意瞒着。”秦瑾瑶道。“如今到了撕破脸的时候,何必藏着掖着。让她知道咱们有银子也好,动起手来有些忌惮。对了,过两日是临安的生辰,备好东西,我要亲自去贺寿。”
“是。”小桃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晚膳早些用,我要去找父亲说话。”秦瑾瑶又吩咐了一句。自从江侍卫的事闹过之后,何氏似乎对自己也忌惮起来,几次试探自己的底细不说,甚至连早晚请安都免了。甚至连秦怀德也不准秦瑾瑶多见。
小院的晚膳从来都不差。特别是没了装穷的打算之后,小桃就更不在意了。傍晚特意出去买了筐螃蟹,加些姜丝煮好端上来。
这筐螃蟹她已经眼馋好几日了,要不是秦瑾瑶说不能张扬,她早买进来吃了。
依旧多备了两幅碗筷,照例倒过两杯酒,秦瑾瑶纤白的玉手这才取了一只螃蟹,用小剪子减了蟹腿,而后拨开蟹黄用醋淋了,这才入口。
“你买的东西果然好。”秦瑾瑶称赞道。小桃惯会吃,从来没让人失望过。此刻小桃正把白嫩的蟹肉挑出来塞进嘴里,听见秦瑾瑶如此说,她笑道:“那当然了。这筐蟹可是我精挑细选的。”
“我瞧着还剩半筐,明日正好给摄政王府也送去一些。”
“姑娘真是的,如今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王府,不知道还以为姑娘是惦记上殿下了呢?”小桃笑着打趣,没注意到秦瑾瑶的耳根一红。
“吃也堵不住嘴。”秦瑾瑶笑着嗔道。
小桃一吐舌头,笑嘻嘻道:“摄政王府也不缺咱们这口吃的。不过,话说回来,今年的螃蟹确实贵,这一筐要三两银子。若是寻常人家,只怕是真吃不起。”
“祥儿和贵儿吃着了吗?”秦瑾瑶问道。
“吃着了。一人分了七八只呢,足够的。”小桃替秦瑾瑶又挖了一块蟹黄放进碗里。“我过去买螃蟹的时候,咱们府里负责采买的小厮也过去问了,听说是三两银子一筐,便没买,似乎说府里这个月银钱吃紧呢。”
“银钱吃紧?”秦瑾瑶有些诧异。如今凭着秦怀德从一品的官位,怎么可能连花销的钱都不够。除非是何氏刻意克扣,要不然就是府里遇到了什么要紧事。
“你也打听打听。何氏身边的人口风紧,月瑶身边的宝音却是个好说话的。”秦瑾瑶嘱咐道。
“嗯。”小桃一边吃,一边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何氏的银钱确实短缺。自从凌月阁被染墨坊买下之后,温子然再生不出钱来,临安又一向开销大,光凭着手头的田地铺子自是不够,所以便打起几个儿女的主意。
虽说何芝香几个也都有钱,但架不住何芝兰想在临安面前表现,头一个送去了一万两现银。果然哄得临安高兴,赞叹何氏孝顺懂事,然而代价便是秦府的开销顿时缩紧,连几位主子每日一人一碗的燕窝都供不上了。
秦月瑶一向爱吃肉,又偏好甜食,如今府里银钱吃紧,最受苦的便是她。接连摔了三四碟素菜,秦月瑶撒着脾气道:“娘亲,我不要吃这些素菜了,炙羊肉呢?鱼脍呢?”
何氏可以训斥奴才,但对月瑶却没法子:“月瑶再忍一忍,等到年底你爹发了银子,就能好一些了。”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去。”秦月瑶甩着胳膊道。
“也就两三个月的功夫。”何氏蹙眉。她何尝不烦躁,负责采买的小厮都换了四个了,人人都说这点子银子干不了全府采买的活计,可她有什么法子,总不能生出钱来吧。府里的确有田产铺子,可那些都是过了明路了,她又不敢卖,只能拿公中的钱填补娘家。
“我也是为了咱们秦府好。”何氏叹道。“要没有你外祖母护着,咱们哪来这么大家业。”
“上回母亲不是还说如今父亲已经是从一品大员,不必像从前一样忌惮外祖母了吗?娘亲,我看是你故意想讨好自己的母亲,不愿在舅舅姨母面前跌份吧。”
秦月瑶一语中的,说得何氏很快脸色涨得通红。“你胡说些什么,要不是我,你跟你爹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么。要不是我打理着秦府,大事小情都抓得紧,你跟你爹早就喝西北风去了。如今我填补填补娘家怎么了,那也是你外祖母家。”
秦月瑶一把推了眼前的饭菜。“你填补娘家是你的事,让我吃糠咽菜就是你的不对。哼。”说完话,她把筷子丢在地上,转头离开了自己的小院。
留下何氏一个人,面对着几碟诸如酱茄条之类的菜发呆。
自己的亲生骨肉说出这些话来,还真是让人心口刺痛。
出了院门,秦月瑶忽然想去秦瑾瑶那看看。自己吃不上好的,只怕秦瑾瑶那如今已经是啃馊窝头了吧。
自从结交高弼之事被秦瑾瑶发现后,秦月瑶一直没怎么跟自己的长姐过不去,今日便起了兴致,想过去看看她过得是什么日子。
说实话,自己手里还有千八百两银子。
若是秦瑾瑶真的肯服软,跪下来求自己,没准她还能伸出援手帮帮她。
想到这,秦月瑶的心情好了一些。“挑一件好看的衣裳,要织云锦的。”
“姑娘,这个月没新做衣裳,上个月也没做织云锦,倒是上上个月有一件织云锦的衣裳,不过颜色不太鲜亮,因为是便宜,夫人才买给您的。”
倒不是秦府没钱,只是这几个月何氏要么是在给临安准备寿礼,要么是给临安筹钱供她花销,所以不太宽裕。
“罢了,不鲜亮就不鲜亮吧,好歹是新的。”秦月瑶不乐意。“那头面呢?头面总有新的吧,近来不是做了一套镶黑珍珠的吗?”
“是是是。”宝音赶紧答应下来。“您那套织云锦的外袍是银灰色的,这套头面又是黑珍珠的,正好相配。”
“那就好。”秦月瑶满意地换上了衣裳。不过,她总觉得颜色不太好。
“是不是显得有些老?”
宝音没有宝珠忠心,又不如宝珠有耐心,摇摇头敷衍道:“一点也不。”
秦月瑶信了,带着宝音笑呵呵地来到了秦瑾瑶的小院。
一进门,刚好碰上贵儿和祥儿笑呵呵地坐在院里的石桌旁嗑螃蟹。
??
“你们去打渔了?”秦月瑶下意识地觉得她们的螃蟹是在河里捞的。
贵儿怔住,祥儿反应快,赶紧道:“禹州外头的长春河里,螃蟹是最好的。”
“哦。”秦月瑶听她这么说,便真的认定她们是下河去捞螃蟹了。这螃蟹虽然看上去肥美好吃,但一想到是她们豁出性命捞出来的,秦月瑶不禁有些同情。
她们果然比自己可怜多了。
“算了,咱们走吧。”秦月瑶看她们的日子同样不好过,心里也就放心了。
“姑娘出去散散心吧,今天难得穿得这么好看。”宝音劝道。
“也好。听说凌月阁换了老板,变成了染墨坊?要是我没记错,崔宝宁她们几个是经常去染墨坊的。今天正好没事,我也去看看,顺便给高公子挑一些笔墨。”
宝音点头道:“我也听几个外院的丫鬟念叨了,说染墨坊重新装饰过,比原来的凌月阁简朴素雅,是文人的好去处。”
“那高弼哥哥肯定喜欢。”秦月瑶一笑,一双眼眯成月牙。
秦瑾瑶并没在意秦月瑶的到来。对她来说,秦月瑶始终是局外人一样的存在。如今既然已经查明临安和何氏有嫌疑,秦瑾瑶要做的便只剩最后两件事。
一是找证据。
二是让临安和何氏认罪。
当然,她也没忘了写话本赚银子。虽然如今已快入冬,但秦瑾瑶每日都要写上四个时辰。上回从官府手里盘下凌月阁,再加上一些买书印书的钱,秦瑾瑶足足花了一万两银子。
不过好处是,凌月阁后院是可以自己印书的,所以秦瑾瑶不必再从灵州进书了。当然,灵州那头也不会介意。对他们来说,能有秦瑾瑶的书,已经很满足了。
所以,虽说如今手里只剩了四万多两银子,但从此刻起,她能赚到的银子也是翻了番的。
次日,秦瑾瑶前去摄政王府谢恩。小桃拎了半筐鲜活的螃蟹,祥儿则拿了一个小篮子,里头装得是秦瑾瑶自己做的润发油和槐花蜜。
灵州虽然地方偏,但历史却也久远,有很多留下的老方子可以用。秦瑾瑶古书读得不少,因此在写话本之余时常做一些小玩意当做消遣。润发油可以滋润长发,槐花蜜可以浇在点心上,都是些简单但又精心的小玩意。
秦瑾瑶自己很喜欢。
第52章
午膳吃的便是螃蟹。虽然昨个晚上刚吃过,但秦瑾瑶并不觉得腻,因为摄政王府的厨娘精心,从小桃口中得知秦瑾瑶昨儿吃得是清蒸,今儿便做成了辣炒。
又怕吃起来不方便,厨娘特意又把螃蟹切开,蟹腿单放一盘,蟹肉另放一盘。
在外人面前吃这个,其实是不雅观的事。但顾修延不在意,秦瑾瑶也就没在乎。说起来,这是二人一起吃过的第二次饭。
“你有什么话要问?”顾修延拿锦帕擦了手,看向秦瑾瑶,耳根旋即微红。
秦瑾瑶也不客气,一边拿小勺子把蟹肉挖出来,一边轻声问道:“上回我与江侍卫的事,那位陈柏草陈太医,可是殿下安排到秦府的?”
顾修延点了点头,嗓音低沉道:“是。”
随后,他抬眸。“你想嫁他?”
秦瑾瑶轻轻蹙眉,又觉得好笑,反问道:“殿下觉得呢?”
顾修延清了清喉咙。“你不会这么傻。”
秦瑾瑶被他逗笑,一张清丽出尘的面孔足以让顾修延心动。“我要谢谢殿下。若没有殿下,我真不知此事该如何办才好。”
“你我不必客气。”顾修延唯恐耳根更红,稍稍收回些眼神。
秦瑾瑶便再问。“上回赵广之之女赵晚宁与秦月瑶生事,大人早知我是无辜的,为何又要叫我去解释呢?”
顾修延默然。
外头的小厮听着二人的对话,不由得替秦瑾瑶心惊胆战。这么多年,谁敢反驳摄政王?偏偏,一向冷漠如山的摄政王大人似乎并不生气,而是在细细思量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顾修延的确不知道答案。他回想起当时的场景,似乎他只是心里想着看秦瑾瑶一眼,看她倔强反驳的样子,而没有旁的念头。
“大人做事,自然有大人的道理。”秦瑾瑶并不打算刨根问底,反而给顾修延递了台阶。“上回送的菖蒲,大人可还喜欢?”
顾修延淡淡舒了一口气。“菖蒲翠绿,长得特别喜人。”
小厮蹙眉。大人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这些小玩意了。
“这回给大人带了槐花蜜。”秦瑾瑶笑得娇俏惊艳道。
顾修延不喜甜食,但却能想到小小的玉手淘漉槐花的场景,心头不由得一动,再开口时嗓音便有些低沉嘶哑。“上回白管事与你说的事,你不必难过。”
秦瑾瑶没想到他提起这个话题,长长的睫毛旋即垂下来,语气也变得轻柔起来。“早已猜到是这样,如今做实,只是让我更有理由报仇罢了。”
顾修延从来没注意过女子黯然神伤的样子。或许有过,但他并不在意,也不能做到感同身受。但今日却不知是为何,见她垂眸,心里竟然有些收紧。
似乎被什么东西抓了一把。
他有些慌,但外人看上去,摄政王一如既往地高贵淡漠。
外头的小厮不知何时被白管事叫走,顾修延吸了一口气,感受到怀中一向平和安稳的心此时砰砰跳个不停。
连杀人时都不曾有过的紧张感觉一阵阵袭来。
再开口时,嗓音几乎紧得说不出话来。“秦瑾瑶。”
秦瑾瑶有些讶异,抬眸看向眼前人。鲜明的棱角,剑眉星目,宽厚的胸膛,她的心不由得漏了一拍。“殿下。”
“我在。”顾修延总算从扼人的心跳中挣脱出来,声音低沉有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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