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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骷髅们第一次发出怒吼时,三乌河的人们朝怨塔山的方向看去,察觉到前方有什么事正在发生,如此不同寻常的星之力波动,只能让他们想到朝圣者,明栗和书圣,和幽游族的族长。
千里仰着头朝传来黑骷髅怒吼声的方向看去,眼中有狰狞血丝,他有预感,那边一定会有岁秋叁。
强烈的情绪驱使下,千里的力量再次爆发,将星之力全部集中在天罗万象,自断血镰挣脱青樱的束缚。
想跑?
青樱见千里就地一滚退开,无形的音波再次追击而上,血线飞舞,却在快要触碰到千里时,被忽然出现的巨型血镰全数斩断。
巨型血镰映照着清冷月光,洒落的阴影将青樱整个覆盖,血镰朝她飞斩而来。
陈昼朝青樱看去,青樱瞬影躲开时说:“这小孩交给我就行。”
“刚发现他可能被心之脉影响了情绪,小心些。”陈昼提醒。
青樱纵身踩上追击的血镰,站在高处看往前跑的千里,若有所思。
陈昼转头去看黑狐面,却发现之前还在河道中的两人不见踪影,问付渊:“他人呢?”
“打到那边去了。”付渊眼神示意后方的芦苇丛,“不用管他,这事他肯定要自己解决。”
“那咱们就先把前边拦路的解决了。”陈昼活动着肩颈,对程敬白说,“地鬼就你们看着办啊。”
反正他们也杀不死。
周香与林枭同时出手,朝拦路的白衣地鬼们杀去。
前方仍有无数幽游族的战士。
陈昼看向拦路的幽游族战士们,战意高涨,五年前他来不及,今日可要将从前的遗憾给弥补。
心之脉·万叶飞花。
*
河岸边的战斗声响传至芦苇丛中,棍刀与长刀的碰撞,散开的刀气余波将随着夜风摇曳的芦苇拦腰斩断。
白绒芦花被风带到了天上。
秋朗侧耳听着河岸那边传来的声音,瞬影与黑狐面拉开距离,嘲笑道:“你是来救周子息的,可她却是把周子息抓回来的人。”
黑狐面声色冷淡道:“我会听丽娘自己说。”
秋朗冷笑声:“你会相信地鬼的话?相信曾欺骗过你、一直隐瞒自己身份的人?”
“这些也轮不到你来质问。”黑狐面持刀指秋朗,并不想跟他废话。
秋朗目光微闪,似笑非笑地漫步上前:“与其让你去找她,让她再绝望一次,不如就死在这。”
黑狐面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下,风声飒飒,他静心凝神,从秋朗之前的话中得出信息,丽娘就在幽游洲,而他也在找丽娘。
于是在秋朗阴阳怪气时,黑狐面拿出了与丽娘的传音符捏碎,看着传音符化作白色的飞鸟朝天空发出清悦的鸣叫。
秋朗朝飞鸟看去,黑狐面却随着飞鸟的指引瞬影前进。
巫良丽距离他并不远,就在这看不到边际的芦苇丛。
听从书圣命令追杀巫良丽的面具地鬼对她穷追不舍,这些地鬼已经失去自我思考的能力,只剩下对杀戮本能的追求。
巫良丽这一路逃得跌跌撞撞,她知道三乌河那边有北斗的人来幽游洲,而黑狐面很可能就在那边。
她也听见了黑骷髅们的嘶吼,感受到属于地鬼的怨恨飘荡在这天地间,这份怨恨影响着她,那嘶吼声勾起她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愤怒。
芦花划过她的脸颊,被汗水浸湿的发贴着肌肤,巫良丽还是担心黑狐面会有危险,拿出传音符捏碎。
这是黑狐面给她的。
因为巫良丽在他面前是一个感知不到星之力的普通人,黑狐面总是怕她出门在外遇到危险,于是在传音符里动了手脚,加了定位的法阵,不管巫良丽在哪,他都能找到。
从前有许多次,黑狐面都是靠着传音符定位及时赶到,替巫良丽化解危机。
黑狐面没有说过定位法阵的事,巫良丽也乐得装傻。
两人暧昧时,黑狐面又一次掐点赶来,找到因为商会问题被绑架的巫良丽。
他把人从山洞里救出来,背着走不动路的巫良丽,在山中任由月光领路。
丽娘伏在他宽阔的背上,好奇地歪头看他侧脸:“你怎么知道我被关在这?”
黑狐面:“猜的。”
“欸。”丽娘凑近他耳边,软声说,“不是因为我们心有灵犀吗?”
黑狐面听得低笑声,顺着她说:“嗯。”
丽娘又道:“有情人之间才会心有灵犀,你刚是承认了你喜欢我?”
黑狐面没答话。
丽娘慢吞吞道:“你不回话,我就当你不是这个意思哦。”
黑狐面却道:“是。”
伏在他背上的人无声笑起来,巫良丽借着月光看他认真的侧脸,笑道:“是什么呀?”
黑狐面歪头看她,两人额头相贴,“我是喜欢你。”
被人喜爱这种事,一直是巫良丽最渴望的。
最初巫良丽只是想逗一逗这个看起来有些冷酷的刀客,却没想到这人却是认真的。
她也曾犹豫过怀疑过,可奇怪的是,黑狐面虽然什么都不知道,却给足了她安全感,让巫良丽能坚定地走向他。
被人爱着的感觉是如此奇妙又美好,无法因为恐惧而放手。
*
芦花被风带去了天上,巫良丽在月色中回首,白色的飞鸟为她指引黑狐面所在的方向,就在三乌河那边。
如果秋朗去了三乌河那边,肯定会对他动手。
巫良丽心中一狠,朝三乌河的方向赶去,却被芦苇丛中的面具地鬼们逼退。
体术脉·雷拳。
体术脉·天灵附身。
两名面具地鬼以芦苇藏身,与巫良丽拉近距离后毫不犹豫地使出体术脉杀招。
手持长剑的地鬼迎面直刺,巫良丽仰首堪堪避过,被其中一人的雷拳击中,吐血摔飞滚倒在地,身上雷光闪烁,疼得她眼中泪花闪烁。
她自封星脉多年,所有的修行知识,都是因为黑狐面没有避着她,反而常常讲给她听,自己也从中学会许多。
当年最拿手的八脉法阵,重新拾起来也还有些生疏。
更别提体术了,这一直都是她的弱项,只要被近身就很难逃脱。
可她不能死在这里!
巫良丽拼着被雷拳击碎五脏六腑的剧痛,撑着最后一口气缓缓抬手,朝持剑斩来的面具地鬼试图点出一道杀诀。
另一道行气字诀先她而出,是打出雷拳的面具地鬼,杀诀洞穿巫良丽的心脏,抬起的手无力摔下。
巫良丽在这瞬间看见被斩断的芦苇,熟悉的刀鸣声在耳边响起,被夜风带上天空的白绒芦花坠落在来人的衣肩上,在她逐渐视线逐渐模糊的眼眸中,倒映着远处瞬影而来的男人。
她从未见过那张俊美冷淡的脸上有过如此着急的表情,仿佛有什么宝贵的东西正在碎掉,纵使手中长刀的鸣叫充满杀意,也盖不过从他眼底深处蔓延而出的绝望与害怕。
为什么见他如此着急难过,自己却有些开心呢?
原来他是真的、真的很在乎我啊。
巫良丽倒在地上,芦花飘落在她染血的衣发。
手持长剑朝她斩去的面具地鬼已经看见了巫良丽的生脉,准备在她复活之前将其摧毁,剑刃接住飘落的芦花的瞬间被长刀斩断,携带杀意的星之力威压横扫,让还未落地的白绒芦花从风暴中心飞散远去。
黑狐面满身戾气,动作连贯快速,是对手重目脉运行极致之下也无法洞察的速度。
刀剑穿过血肉的声音在月色下响起,黑狐面毫不犹豫地抽刀再斩,将第二人杀退,血洒芦苇。
慢一步来到的秋朗迎面撞上被黑狐面斩飞的面具地鬼,手中棍刀一压,将其钉在地上,给他致命一击。
秋朗抬头,看见倒在血泊中的巫良丽沉了脸。
黑狐面转身将巫良丽抱起,手臂微微颤抖,感觉到她毫无声息,心中悲鸣到达顶点时,却见巫良丽眼睫轻颤,再现生机。
巫良丽在黑狐面怀中睁开眼,看见的并非厌恶恐惧她的脸,黑狐面将她视若珍宝,她看见的,是这个男人发现自己的珍宝失而复得的表情。
这人像是要哭了一样呐。
巫良丽想笑,却被黑狐面摁头紧紧地抱在怀中,力道之大,似要将她融入骨血,再不分离。
黑狐面垂首贴着她,巫良丽能感觉到他手臂的颤意,被人偏爱、重视的感觉是如此真切清晰,让她心软,缓缓伸出手抓着黑狐面的衣服,轻声说:“对不起,我没有告诉你,我是地鬼。”
巫良丽想给自己一个机会。
一个不会被人抛弃的机会。
黑狐面喉结微动,低哑着嗓音说:“还好你是地鬼。”
否则他将永失所爱。
这短短的一句话,却让巫良丽听得怔住,鼻尖涌来的酸楚根本无法抵挡,泪水不经过她的同意便溢出眼眶。
巫良丽抓着黑狐面衣襟的手逐渐收紧,骨节泛白,用尽全力也压不住心中翻涌的情绪,她靠在黑狐面怀里,双手搂着他的脖子,任由自己哭泣着。
她曾因为地鬼的身份失去了一切,在漫长的日夜中,努力说服自己这个世界容得下你。
可直到这瞬间,巫良丽才真的和过去和解了。
她抱着黑狐面的脖子带着哭腔道:“我答应去抓子息……是因为姥姥被秋朗控制,而我也想知道子息到底被关在哪里,那时候在帝都的只是他的影子。”
黑狐面的手掌轻轻抚摸着她的头,低声道:“我们会把子息带回去的。”
秋朗将复活的地鬼摁死在地上,缓缓站起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抱在一起的两人。
从天而降的白绒芦花飞舞,轻轻抚过他冰冷的脸颊,秋朗神色冷漠,却收敛了杀意。
也许人们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在有意识或无意识地反抗神谕。
善意只是一部分,恶意也只是一部分。
*
在怨塔山,还有黑骷髅不断从地面阴影中升起。
长鱼叶与岁秋叁的对话还在继续,书圣仍旧盯着祭台上的明栗与周子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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