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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家的亲戚其实不太懂这些,也不知道要什么好, 都是我在网上找资料自己研究的。”夏末笑了笑说了实话。“现在农村男人都进城打工,留在老家的大部分都是老人和女人,种地很辛苦。我跟我弟弟刚刚在乡下住了一个暑假,他是去支教的,头一次去乡下,觉得不帮乡下留守的老人小孩做点什么就不安。我想帮穷总不是个办法,授人以渔八成能行,打算以后每年都买点这些东西。”

“跟我想到一起去了。”老人笑了起来,“我也是这么想的。像我这样的老头子,老了就总想小时候那些事,想那些没走出来的同乡。不过我都是个老头子了,才稍微想想为别人做点事,你这个年轻人不得了啊。”

夏末被说得不好意思,“惭愧惭愧,我本来是要哄孩子才想出来的,被孩子逼的,没那么高尚。做这事的初衷是想小孩子别心血来潮地起高调,能把他按住就好。”

“赤子之心。”老人笑了,言谈依旧很谦和,“本来我们都不该忘的,要跟小孩子学习。”

夏末也就不跟老人客气了,“那我给您讲讲这些都是干什么的,您看哪些是您想要的?”

老人点头,说了一会就担心占用了夏末的时间,但是老人细致,又想弄得更清楚一些,很有些为难。夏末爽快,跟老人说完全没关系,一点时间不值当回事,而且也算他间接又多做点好事,回家跟小孩更好交差。

这么一耗就是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夏末干脆就帮老人订货,老人要的量还真是不少,夏末仔细帮他搭配妥当。完事之后老人一定要请喝茶,夏末推辞不了,再说老人头脑清晰,交谈起来也颇有趣,夏末闲人一个,对什么都兴致勃勃,跟老先生聊天的经历还没有过,所以也就答应了,跟他一起去附近一个茶楼喝了会茶。

老人问了夏末的求学经历,也去过夏末留学的城市,老人家记忆力非常好,说起那城市的种种旧事趣闻,有些连夏末都不清楚,听得有些入迷。

两人聊得多了,老人说起自己年轻时候也是读过大学的,当年学的是数学,可惜后来没有继续深造,浅尝辄止,造诣不深。又聊起年轻时候最喜欢读金庸的小说,而且读的固执,会把每次出场的人物数量记录下来,每看到被大侠干掉一个人,便在书页上记录下来。

夏末哈哈大笑,说他弟弟也是学数学的,这样的固执缜密确实有几分相像,说他弟弟读一套幻想小说,旁边放个纸单,每方势力有多少兵,在什么地方遭遇,损失了多少兵,还剩多少,都在纸上标注的清清楚楚。

老人听得有趣,要夏末下次一定要带弟弟来见面。

两人谈谈讲讲,不觉一个小时就过去了,聊得投缘,可说是忘年之交。夏末起身告辞,想先送老人回去,老人说约了人在这里下棋,执意不肯。不过互留了电话,老人名叫林劭,年轻时候是个小生意人,现在已经退休。

夏末走出茶楼的大门,傍晚的凉风吹在脸上,很是清爽。他边走边想着这么久没看见小舟了,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在做什么。从乡村回来以后,他才想起这城市原来这么大。两个人即使再亲密,可是却有各自的世界,如果不是晚上要回同一间房子,两个人的世界在一座城里竟然可以没有交集。

他想了一会,想不出什么去找小舟的由头,还是忍不住打个电话给小舟。有点心虚,担心小舟会嘲笑他虚长九岁还没事玩电话。

“喂,”小舟忍着笑的声音传出来,听着就觉得顽皮可爱。夏末常常纳闷为什么人人都说小舟成熟懂事,难道他们看不见他有多顽皮?

夏末忍不住笑了,“跟谁在玩什么呢?”

“什么?”小舟疑惑地问了一句,但他自己却忍不住笑了,笑声柔和地抚过夏末的耳朵。“哥在哪里呢?”

夏末迷糊地看看左右,“嗯……不太知道……我等下就打车。”

“哈哈。”小舟在电话里爽快地笑,“要不要我去接你?”

夏末笑得差一点又叫出“小宝贝”,这么叫一个18岁男生肯定是不大好,搞不好小舟又要咬他了,他赶紧咬住自己的舌头。

“你晚上去梁姐那里吗?”小舟问他。

“嗯。你也来吗?我跟你一起回家。”夏末说。

“ok。”小舟痛快地说,“走路要看车,注意安全。”

夏末笑着咬住嘴唇,“小舟。”

“嗯?”小舟的笑声停了,听起来是咬住了嘴唇,忍得连呼吸都没了。

“你心情好的时候可真可爱啊。”夏末稀里糊涂地说着实话。

“瞎说吧你。”小舟严厉地说,电话里听起来小舟在迅速走路,可能是要找个旁边人听不见的地方,“我哪天不高兴?”他说,又嘻嘻地笑了,“再说了,我什么时候不可爱?”

“啊哈哈。”夏末大笑起来,“我在街上,你想不想吃什么?蛋糕?面包?巧克力?”

“不想吃。”小舟有本事把这三个字也说得兴冲冲的,夏末跟着高兴,张开嘴刚吸了口气,听筒里嘟的一声电话就被挂了,他要说的废话还噎在喉咙里。

夏末拿着手机,莫名其妙地兴高采烈,原因还是被人挂了电话。不知是不是越来越恬不知耻了,不过反正也是他先打的没营养电话,小舟挂他也是有道理。

但也不知道小舟在跟谁玩?他想再打个电话找小舟去吃饭,幸好想起来晚饭已经约了跟梁澜一起吃。夏末有时候想是不是陪女朋友吃饭,永远不会像跟朋友在一起时那么高兴,毕竟跟女朋友聊天总是话不投机。女生的琐碎话题他听不进去,他想谈的话她要么听不懂,要么不感兴趣。不过他看别人也是这样,大概这就是常态,谁的婚姻不是忍耐和谅解。

梁澜今天穿了白色的套装,下身是条时装短裤,显得既端庄又俏皮。她的心情不错,吃饭的时候一直在兴致勃勃地说话。吵了那一架之后,梁澜比从前更粘他了。可能谈恋爱就是互相看清对方并且摸清对方底线在哪里的过程。

夏末对婚姻没有感觉,他在生活里随波逐流,现在时间的洪流就在把他往这条路上推,他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龄。说实话他不觉得自己十分喜欢他的女朋友,但也不觉得不喜欢她。

梁澜在餐桌边长篇大论地说原来一个高中女同学,其貌不扬,专科出身,但是特别有心机,花了不少钱去读mba,没等毕业就跟一个富二代同学结婚生孩子了。那女孩说老公不喜欢没有品味的,她出身平常,所以时时刻刻都要特别注意自己的言行,只读老公感兴趣的书,只说老公感兴趣的话题。

夏末听着听着就走神了,梁澜似乎对这个女孩颇为不齿,说她活得累,说她没有女性尊严,说到自己都快动气了。夏末没想那么多,他听到女孩读老公的书的时候突然想起来自己好久都没读什么新书了?似乎小舟把《冰与火之歌》的第五卷三本书都背到了乡下,闲暇时候认认真真地看完,似乎很是喜爱。那熊孩子曾经几次讳莫如深地跟他说的“you know nothing jon snow”,那句话似乎就出自那本书,他是不是应该偷偷把他的书看一遍,看看到底是什么意思,到底是什么语境下的一句话啊。

梁澜似乎问了他一个问题,夏末回过神来,认真听梁澜说话,可是没持续多久又开始游离。女孩子怎么会有这么多事呢,什么都生气,什么都看不惯,不过平心而论,他交过的那两个男朋友也没给他留下多少美好的记忆。

男生似乎跟女生完全相反,女生侧重精神的契合,男生看重肉体的美好,男人一旦相爱之后重要的是肉体的刺激。另一方面,跟女生的喋喋不休相反,他们平时几乎零交流。不过最最糟糕的是,男人间的关系永远是短暂的,有一天他们突然想到了父母,或是想到了未来,甚至是想到了遥不可及的未曾谋面的孩子,那一切就成了过眼云烟。夏末到现在最厌恶的一句话始终是,“我不想我父母白养我。”

只是再美好的肉体刺激,在几次失望之后,就在回忆里变成了厌恶,甚至是后悔。

不可思议的是,软软的女孩子们反而更勇敢,“我就是我,我不会为了别人而不做自己,哪怕是父母都不行。”初次见面时梁澜说了这么一句话,他怦然心动,某处自己都不曾感觉到的伤口,突然隐隐作痛了一瞬,但同时又被覆上了一层清凉。

幸亏,他不是一个完完全全的gay,在几次失望以后,他对同性恋的世界开始厌恶。不过也有人说双性恋是最恶心的,因为可男可女,完全没有节操,对哪一种性别都可以发情。

“我有没有变老?”他突然听见梁澜问他。他回过神来,四目相对,梁澜的杏核眼没有任何岁月的痕迹,本来就是二十五岁大学刚毕业两年的女孩子,哪有变老的可能。

“你觉得变老了吗?”夏末反问她。

“还是那个同学会,我见到学医的女同学,她跟我同岁,书还没念完呢,可是上夜班上的皱纹都出来了。”梁澜叹了口气,“我家里催我考公务员,可是我不愿意。”

梁澜停下来出了一会神,半晌说,“不过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事业有成。现在看看我的同学,更觉得有人帮和没人帮很不一样。”

“想放弃现在的工作?”夏末一直以为她对自己的事业引以为傲,他有些惊讶。不过梁澜个性很强,有些话还是由她自己说出来比较好。“你有什么想法吗?”

梁澜也没说什么,夏末安慰了她几句,但是他也感觉到话都没说到点上,好像没什么用处。

不过梁澜一向都不太容易沉浸在负能量里,自诩智商虽然败给夏末,但情商绝对可以完败他。

“小舟是你叔叔家的堂弟?”

“不是亲叔叔。”夏末简单地解释了一句。

梁澜想了想,“我就是挺奇怪他为什么要出来打工,燕子昨天聊天的时候说有次无聊要看小舟弟弟的照片,结果被照片背景的房子和车给吓着了。”

“啊哈哈。”夏末笑了出来,兴致高了一些,“对,他父母条件不错。”

“那可不仅仅是条件不错。”梁澜诧异夏末竟然说的这么云淡风轻,“那可分明就是个小公子哥,我听说他一共打了好几份工,他是要干嘛?”

“社会实践。”

梁澜没话可接了。夏末跟他弟弟感情很深,这谁都看得出来,可只要说起小舟,他就格外吝惜言语,今天好容易开了个头。她打算继续问下去,“那他父母到底是做什么的?看他教养很好,是官二代吗?”

“不是。”夏末说,“他父母是做生意的。”

梁澜还想再问,饭已经吃完了,夏末起身去叫服务员结账,话就叉开了。

晚上的活还是一场婚礼彩排,夏末陪梁澜先到了酒店,梁澜跟几个同事简单地重新核对了一遍流程。夏末在旁边百无聊赖,有一搭没一搭地想自己是不是也有一天要站在这么个地方,承诺一生照顾他的新娘。

一生……

如果他再一次去忙自己的一生了,小舟就又一次没人照管了。小舟可并不像他自己以为的那样坚强独立……

不过再过一年,两年,最多三年,小舟就会嫌他这个当哥的烦人了。小舟站在婚礼的聚光灯下总是丰神俊朗,万一新娘配不上他,夏末觉得自己一定会上火。宗珊就太过普通了,小舟可千万不要决定娶她。小舟应该找个漂亮的女孩,足够配的上他的外表,生个漂亮的小孩子,血缘的纽带比一切来得都强烈,一个孩子能给小舟的安全感或许大得无法形容。不过那个女孩还要善良有同情心才行,小舟有时候还是会跟一般的孩子不太一样,虽然不容易看出来,但是一起生活的话,希望那个女孩能够有足够的智慧对小舟有耐心。

“哥。”有人突然大声叫他,他被吓得心口扑腾了一下。

他站起身,看见正在门口左右乱看的小舟,连忙抬了抬手,远远看见小舟笑起来,那双漂亮的眼睛一下变得很明亮。

“快点,我哥在这边,你不是要看我哥吗?”远远地他听见那孩子似乎是在说这么几句话,但又不太确定。小舟扯起的是一个男生,那男生在屋里还带着一副夸张的太阳镜,走路的姿态拽得惹人厌。

走近了男生也没摘太阳镜,夏末瞥见眼镜上gucci的大logo,男生得意洋洋吊儿郎当地伸过来要跟他握手,手指上带着bvlgari的黑色陶瓷戒指。夏末非常勉强地跟他握手,就他这屁大点的年纪,这么随便的场合,有什么手可握的。

“夏哥您好,”男生说,“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何唯,跟小舟是发小。”

夏末只是向他点了点头,他知趣地摘下太阳镜,夏末看他长得还算不错,不过比小舟糙太多了,搞得像是比小舟大上四五岁,他要不说自己是发小,夏末还真想不到。不过那通身的傻逼富二代气质,倒确实很合小舟养父母的社交范围。

“吃晚饭了吗?”夏末直接越过他去,眼里只有他弟弟,这一个多月就今天晚上没给他弟弟做饭,他还真有点不太习惯。

“吃过了。”小舟说,往他身边凑了两步。

夏末蹙眉,突然伸出手扒拉开小舟耳朵边的头发,小舟最近的发型,耳朵是若隐若现的,小舟猛然意识到什么,要躲已经来不及了。

“你这是什么?”夏末的声音都变了,盯着他的左耳,他刚刚扎了耳洞,耳朵上戴了一个黑色的耳钉。

小舟有些窘迫,也有些恼火了,“什么是什么,老板说是黑曜石。”

“你少转移注意力,我说你竟然敢在耳朵上打孔!”

“怎么着,你姥姥家隔壁的小石头还有耳洞呢,姥姥说了,好养活。”小舟立刻顶了一句,看到旁边何唯惊恐万状地望着他,仿佛不认识他了。

“你……”夏末没说出来话,突然拉他手,“你给我过来,咱们去没人的地方说。”

“说什么呀,”小舟要甩他,没摔开,被他拎向大厅的一角。“大惊小怪,讨厌鬼,别拽我。”

何唯好半天才把嘴闭上,意识到有个漂亮女人走到他身边来,他才回过神来。也不知道那女人是谁,可他总要缓解一下自己受到的惊吓。“我从没见过小舟跟谁撒娇,太骇人了。那小子一向都拿自己当爷的,特别自负,哪有让别人说的时候。”

女人笑笑,“我也没见夏末跟别人认过真,除非是这个弟弟的事,有时候简直有点神经过敏。”

何唯叹了口气,不知道远远墙角边的两个人在说什么,表情都挺夸张,似乎是很激烈地低声争论,但说着说着不知道夏末说了句什么,小舟突然笑了起来。他哥抬手捅了一下他的额头,手指顺着他的鬓角抚摸下去,轻轻抚他戴着耳钉的耳朵,神情柔和地说着什么。

何唯看不下去了,再看就要瞎眼睛,难道别人都是睁眼瞎,看不出来他们俩都暧昧到什么程度了吗?

“你是小舟的朋友?”女人问他。

他转过头仔细看了一眼那美女,猜她一定是夏末的女朋友,那种男人不可能委屈自己,看上眼的都不会太平凡。

“你好,我叫何唯。”他说,心里有点闷,决定不再去看小舟。

第27章

九月天气开始有了些微的凉意,婚礼也开始增多。小舟每周末都有主持婚礼的工作,他渐渐喜欢这个工作,任何一场婚礼上别出心裁的浪漫桥段都不如女孩子们穿着婚纱容光焕发地走过的那一刻更美好,即便只是看着也会心情大好。小舟在很多场婚礼上讲过动人的故事,他擅长把新郎和新娘平凡的故事讲述的动人心扉,把女孩讲哭是他的拿手好戏。但像今天这样,男生在婚礼开始前的大堂门外就捧着新娘的手哭个不停的还是第一次。喜极而泣。

小舟差点笑废,不过回过神来心里生发出丝丝缕缕的嫉妒。新郎一定是得偿所愿,才会幸福的像个呆瓜。

婚礼刚一结束,小舟跳下台就急忙从西装口袋里掏出手机,斟酌再三,写了发给夏末的短信:晚上我要吃小鱼!!

口气要硬,越是仗义,越是显得没什么别的意思。

夏末的短信瞬间就回来:没问题!!!

小舟的手指抚过手机的屏幕,轻轻捏了捏,装回口袋。

回头看到了梁澜,她似乎是在叫他的名字,他糊涂地“嗯”了一声,还收不回脸上的微笑。

“要走了吗?”梁澜笑着问他。

“嗯。”他说,剩下的工作一般不归他管。

“你等一会。”梁澜快步走近他,姐姐一样亲昵地拉起他的手,拉他到酒店外堂。

小舟不知道她有什么事,但希望她能长话短说,最好有话都去跟夏末说。他们的关系都仅仅存在于各自跟夏末的联系,他没有心力跟她做朋友。可是梁澜却拉他在酒店大厅的沙发上坐下,像有长篇大套的话要跟他聊。

“梁姐有什么事?”小舟对梁澜一向客气疏远。

梁澜本来是想唠一会,循序渐进,结果小舟上来就直接问,她被问得顿了一下,随即便露出包容谅解的微笑。小舟没有笑,梁澜的神情就像被熊孩子的水枪喷了一身水,分明心里非常介意,面上还能微笑说小孩子不懂事,结果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暗叹自己大气有教养。

“是这样。”梁澜叹了口气,不管她怎么微笑,夏小舟都没有任何面部表情跟着她走,她只好直来直去,“听说,你跟宗珊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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