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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恨的是上天的不公。
他的野性驱使着他一定要擒住襄王妃,让那个女人和他的丈夫痛不欲生的死去。
高悦行布在山道上绊马索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对于身经百战的汝子蔺来说,那都是小孩子的把戏。
他们在山坡上远远的望见了那座阿海棠行宫,披着夜色,冲了下去。
襄王带回了须墨尔公主的人头,回城第一句话便是让郑彦两兄弟点兵,准备回援京城。
他的一句回援,便是定下了京城有变。
任何人都不敢耽搁。
郑啸依然留守在襄城,看好他们最致命的咽喉之地。
李弗襄率自己的骁骑营先行一步。
而剩下的军马由郑氏兄弟领兵,照常班师回朝。
骁骑营的行进速度是其他军队的两倍。
到了驿站定点换马,李弗襄连自己的小红马都顾不上照顾了,托付给郑家兄弟牵回去,自己日夜兼程的赶路。
他的急迫简直都写在了脸上。
须墨尔的病冲到了海棠行宫的门前,毫不费力便破开了大门。
夜色彻底深了。
门内静悄悄的,事有反常,恐怕有诈。
汝子蔺打起十二分的谨慎和小心,踏进院中。
绕过了影壁。
面前是一道朱红门楣的长廊。
一步一阶,逐步向上,像是一条蜿蜒看不到尽头的山道。
夜色是最好的掩护。
汝子蔺提着刀,沿着那长廊,向上爬了有半刻钟,依然走不出去。
他忽然惊觉。
海棠行宫建在山脚处,从高处望着,地势一马平川,哪里来的这源源不断的台阶,再走下去,怕不是要升天 。
李弗襄亲自布下的精妙阵法,汝子蔺从未见识过,他大喝一声,扒出了刀,脚尖往台阶的方向踢了一下,竟踢了个空。
哪里有什么真台阶,都是平地。
妖术!中原人的妖术!
赵佟生带着弓箭趴在房顶上,说:“他发现了,不要给他机会,放箭。”
可惜海棠行宫前院这一块建得太窄,略显逼仄,箭的准头好,但对方也能在最快的时间内,跑到他们的视角盲区。
他们揣开了第一进院子的房门,终于躲开了箭雨。
须墨尔已有不少人负伤了。
汝子蔺愤怒地踹烂了门窗,却不敢轻易冲出去,因为只要他们一出门,便注定又暴露在弓箭的射程之内,束手束脚。
第135章
汝子蔺透过被踹烂了的门窗, 远远望见对面的河岸上,灯火通明处,人影往来繁忙, 他心中大喜,近在眼前了,可是目光缓缓下移,在碰触到乌黑河面的那那一瞬间, 他又沉下了脸色。
河面上没有倒影。
都是假的。
汝子蔺喘着粗气, 他带来的兵从清晨奔波到现在, 已经疲累不堪了。
他们的身体都在叫嚣着要休息。
汝子蔺上前跨一步, 却又顿住了,因为他忽然听到了头顶乱踩瓦片的声音。
赵佟生带着弓箭手尽数离开了这间屋子。
汝子蔺还没察觉到不对, 便听见脚下轰隆声响, 地面上的砖顺着缝隙开裂。汝子蔺正站在门前, 只要一抬脚就能迈出去, 他半边身子都已经在外面了,可是一回头,自己的兵却开始逐个下坠,他咬咬牙,又缩了回去,和自己的士兵们一起埋进了地下。
赵佟生乐呵乐呵地跑回去给王妃报信:“王妃, 可有意思, 您是没亲眼见着, 那一个个的, 跟下饺子似的, 哈哈哈哈——”
高悦行心里的忧虑不减。
援兵还要有几天才能到, 但是她们的地下机关却未必能当真困得住他们。
但是看见自己的兵们在开心, 高悦行不忍心泼他们冷水,也笑了笑,道:“让大家稍事休息,养经蓄锐。”
赵佟生憨憨地对她说:“那您也歇一歇吧,还有,我这还有个好消息,我的助力快到啦——”
高悦行:“你的?”
赵佟生道:“是啊,我的副统领嘛。”
是丁文甫。
高悦行乍然听到他的名字,还真好久没见着这个人了。
赵佟生道:“他在皇城变故之后,不服信王。信王将他们一干人等押进了天牢,但是前段日子,皇上的灵柩出城,顺便也把他给捎出来了。”
高悦行问:“是他一个人?”
赵佟生又道:“皇帝的仪仗里,不净是些太监宫女嘛,那可都不是寻常的太监,是徐掌印的亲信,关键时候且充当劳力一用吧。”
高悦行心里感慨:“皆是忠良。”
李弗襄在下面建的地牢,是仿了东宫地牢的形态,出口处在水下。
但是当时李弗襄建这东西是用来玩的,轻易要不了人命,虽能困个一时半刻,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丁文甫混在皇上的灵柩旁边,走了一半的路,确定已经远离了京城,即使孔世戍有眼线,无法再及时将消息传回京里,便带着人快马加鞭,去找自家统领会和。
仪仗里面混着几个不知情的人,顿时乱做了一团。
路边半人高的枯草丛中,一人忽然骑着高头大马踱出来,所有人的视线都望向了他,他摘下了帽子,露出一张威严的面孔。
不知谁开了头,噗通一声跪下,哆哆嗦嗦地叫了一声:“许掌印?”
于是,稀里哗啦跪了一片。
正是那传闻中在自尽在乾坤殿,然后被扔进了乱葬岗喂狗的许修德。
他怎会出现在这里?还活的好好的?
正当众人慌乱之时,人群中有人亮出了刀,在许修德的命令下,押着他们抬着灵柩继续行进,前往皇陵。
孔世戍在府中小憩,外面风卷起枯叶砸在了窗户上,他蓦然惊醒,一摸头上全是冷汗。
“父亲,何故睡不安稳?”
孔家长子侍立在榻前,手里端着汤药。
孔世戍把汤药推开,撑在榻上平复了喘息,才道:“我做了个梦,梦见有人要杀我。那张脸我认识,你猜是谁?”
平庸的长子道:“儿子不知。”
孔世戍咧开嘴笑了:“是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你说怪不怪?”
长子安慰道:“父亲最近太累了,再睡一会吧,天还没亮呢。”
孔世戍摇头,披衣走到窗旁,问:“城外有动静了吗?”
长子摇头:“没有,一切平静。”
孔世戍点点头,挥手叫儿子退下了,汝子蔺要做什么不会向他报备,但他有自己的眼线和消息,他早知道,汝子蔺要在潞涉山耽搁一程,先收拾了襄王妃。
问题在于,他真能收拾的了么?
钦天监正正在孔世戍的府上做客,是皇宫沦陷的那日被孔世戍强行“请”来的。钦天监正大人姓明,明一舟,据说祖上追溯几代是明崇俨的后人,来头不小的。
孔世戍整理了一番,亲自到客房去探望他。
明一舟正在院里煮茶。
孔世戍倚在门口瞧了他一会儿:“你倒是清闲?”
明一舟见了他,情绪无波无澜,既不起身,也不怒骂,只道:“珍惜最后的清闲吧,再有几日,今年的雪要下来了。”
孔世戍问:“是雪?还是血?”
明一舟抚着须髯,笑了:“孔尚书,你也在害怕啊……”
孔世戍被他戳破了心事,非但不恼羞成怒,反而不请自来坐到了明一舟的对面,看架势是想讨一杯茶喝。他望着在那滚水里舒展的嫩茶,道:“我让你算算大旭朝的国运,你说至少还有百年昌盛,我让你算襄王的命格,你说他杀孽缠身,在命中自有贵人替他纾灾解难。”
明一舟问:“您还想让我算什么呢?”
孔世戍:“襄王是否有帝王之命?”
明一舟笑着说:“他的命数从西边来,并非紫徽,而是白虎,白虎主战,他是将星。”
孔世戍:“我问你他是否有帝王之命!?”
明一舟无奈:“孔大人非要让人把话说明白么……有,他能主天下。”
孔世戍道:“那你再给我算算襄王妃高氏女,我曾经听闻清凉寺的住持给她起过盘,说她凤唳云霄,是当皇后的命。”
明一舟却闭上了眼,说:“她我算不了。”
孔世戍:“为什么?”
茶水滚了两番,煮出了又苦又涩的味道,明一舟闭上眼睛冥想了一个小周天,再睁眼,见孔世戍依旧在对面瞪着他,今天不问出个结果,他是不会罢休的。
明一舟只好道:“襄王妃百岁宴时,我受高大人之邀,上门道贺时见了那女娃一面,当时我便起了一卦,且断言她是早夭之命,活不过九岁。”
孔世戍:“高景没打死你?”
明一舟:“呵,这样的话当然不会说出口。”他平静地望着孔世戍:“可是你见着了,她九岁那年是遇了一难,但她还好好地活着呢。孔尚书,我劝你,见了她远远地避着走。”
孔世戍沉下了眉眼。
可惜的是,汝子蔺没能得到这样的忠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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