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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瑾瑜道:“我进去写作业了。”
林怀南一边开水一边道:“去吧,手机放外面,专心写,别关上门自己玩啊。”
林瑾瑜放了手机,回房间关上门,拿出作业开始磨。
他写了没一会儿,听见有人敲门,林瑾瑜放了笔过去开门,看见张信礼拿着作业站在门外。
“你妈说让我来和你一起写数学。”
客厅方向传来电视的新闻联播主持人字正腔圆的播报声,以及林怀南的说话声,林瑾瑜说:“哦……不过不用,我自己写就行。”说完不等张信礼回话就要关门。
张信礼用手拦住了,他抓着白色门板的边缘,道:“你妈说一定要我们一起写。”
“什么一起写,她就是想让你单方面教我,工具人。”林瑾瑜说:“我没那么无耻,来浪费你时间,所以用不着。”
按林瑾瑜以往对张信礼的了解,他不喜欢热脸贴冷屁股,出于礼貌来问一句,对方拒绝不说,态度还不温和,这会儿他该扭头就走了,可出乎他的意料,这次张信礼没走。
“你以为我写的都是标准答案吗,还教你,”张信礼道:“我没写完,一起写吧。”
门外,不知什么原因,林怀南的声音忽然大了一点,林瑾瑜有一些焦虑,他说:“我想自己写,你也自己写ok?”说完第二次试图关门。
张信礼再次抵住了门板,他和林瑾瑜角力了那么半秒钟,强硬地把门推开,然后挤进房间内,笔直朝他书桌方向走。
林瑾瑜在他身后问:“你干嘛?”
张信礼走到林瑾瑜的书桌前,试卷歪七扭八地躺在桌面上,旁边的草稿纸上堆满了毫无意义的鬼画符线条,乱七八糟的线条上还写了三个同样鬼画符一样的字:烦死了。
“这就是你说的自己写?”
“……”林瑾瑜道:“关你啥事。”
“是不关我事,”张信礼说:“但你有什么话能不能直说?”
“我直说什么……”林瑾瑜不太懂他的意思。
阖上的房门阻隔了来自客厅方向的嘈杂噪音,连带着连林怀南的声音也听不太到了,张信礼站在书桌前看着他,道:“那人到底跟你说了什么?你为什么老是这么阴晴不定的?”
“哪人啊……林烨吗?”林瑾瑜眼神躲闪,道:“没说什么啊,拿手机而已,说了‘谢谢’、‘麻烦了’和‘再见’。”
实际上确实说了些对他造成大震动的东西,林瑾瑜心里有鬼,眼神不是特别坚定。
“不可能,”张信礼道:“你整个人的状态跟放学那会儿就不一样。”
“你还能看出我状态怎么样了,”林瑾瑜说:“什么时候学会的技能,也教教我呗。”
他这句烂话没能模糊重点转移话题,张信礼依然问:“到底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重要吗?”林瑾瑜不明白他为什么老问这个:“我今天一天还和许钊说了话,和黄家耀说了话,和乔嫍还有全班同学说了话呢,难道要一条条向你报告?”
“怎么不重要,”张信礼说:“你知不知道他喜欢……”
后半句话他没有说,林瑾瑜却于无声中懂了。
他道:“哦……知道,所以那又怎么样。”
“你知道,知道还和他走那么近?”
林瑾瑜反问:“为什么要离他远?”
“他喜欢……”张信礼看他的眼神有点不可置信:“你明知道这一点,还要和他走得近?”
“他喜不喜欢是他的事,也是他的自由,关我什么事。”林瑾瑜轻描淡写地道:“我知道你很反感这个东西,可能觉得很……脏或者恶心什么的,无所谓,那也是你的自由。”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其实很难过,鼻腔里好似忽然溢满了酸涩的液体,可他还是要装作若无其事。
“我没……”张信礼说:“你就不怕自己有一天被他带得也……不喜欢就保持距离,不要给对方一种你和他一样的错觉。”
被他带得?林瑾瑜在心里笑了一声,他想:要是这种东西也能被人带得如何如何,那我这么喜欢你,怎么不见你有一点点喜欢我。
他用一种很不理解的语气说:“疯了吗,该喜欢谁就会去喜欢谁,什么带不带……如果我喜欢你,你就会喜欢我吗?无稽之谈。”
张信礼好似在品味他的话,他想了几秒,用一种半是陈述半是疑问的语气缓缓道:“……你喜欢我?”
即使知道对方只是单纯地在试图通过机械性重复来理解他的类比,林瑾瑜心里还是荡起了一丝波澜……那种无比熟悉的、半是酸涩半是甜蜜的感觉又冒出来了。
干他娘,他忽然很想疯一次,冲动地承认这件事。喜欢又怎么样,喜欢就喜欢,就算你不喜欢我,觉得我不正常,我也想告诉你我的感觉……什么后果,什么朋友都做不成,都留给明天。
林瑾瑜说:“我……”
房门外忽然响起三声有节奏的敲门声,林怀南站在门口,道:“小瑜,写没写作业?不会又在里面玩吧?”
如果说出来的后果只需要一个人承担,林瑾瑜已经有了孤注一掷的勇气,可后果却不如他期许,单单在他肩上降落。
林瑾瑜说:“我……怎么可能是那个意思,你疯了吧,后面还有‘无稽之谈’四个字没听见吗,我这是类比懂不?”
他爸还在门口问他,林瑾瑜大声道:“在写啊!手机都放外面了!别吵我行不行?”
门外没声了,林瑾瑜推张信礼的胳膊肘,开门示意他也赶紧回去写他自己的作业:“就这样,你该说的也说完了吧?我作业一大堆没写,你再找我瞎聊天我爸都要揍我了,别害我谢谢。”
他说:“……我跟谁交朋友也是我的自由,我不介意他们喜欢谁,你不喜欢就自已保持距离吧。”
张信礼似乎还想对他说些什么,但林瑾瑜把他推出去,直接把门关上了。
林瑾瑜看着那扇紧闭的、刷着匀称白漆的房门,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没动。
他在心里说:对不起,我只是想保护你。
林瑾瑜想:假如我是个女孩就好了,假如我是个女孩,那些话就可以脱口而出,有些事就可以正大光明……不必遮遮掩掩,不需要偷偷摸摸。
这次不太愉快的对话就这样画上了句号……其实很久之后,林瑾瑜才知道那时候他其实误会了,张信礼那句没说完的话其实是“你知不知道他喜欢你”,可林瑾瑜却以为那句话是“你知不知道他喜欢男人”。
第133章 张哥的小情绪
一场秋雨一场寒,连着下过几场雨之后,上海重新被潮湿与凉意笼罩了。
林瑾瑜的生活从以前家——学校的两点一线变成了宿舍——教室——食堂,三点一线。
同宿舍的人基本早有了自己的圈子,大部分还和他不是一个班,因此也就点头之交,只有王秀跟他算关系比较近的那个。
临近国庆,大部分住学生都在收拾东西,抱着一摞摞三四十厘米高的书准备回家,王秀也不例外,他一边把那些暂时用不着的书码到行李箱里,一边把他那些什么指甲油、爽肤水之类的小东西宝贝一样塞到书包里轻轻放好。
“鲸鱼,”王秀道:“你怎么不收拾东西呀?”
林瑾瑜没什么心思地答道:“就收。”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回家这件事已经提不起什么兴趣了,自从那天他的日记被他爸发现,又被他爸察觉就算林瑾瑜读住学,可周末回家,他和张信礼还是自然而然地会经常待在一起之后,每逢那一天,林怀南都尽量抽出时间回家。
虽然没有关禁闭、没有戒同所、没有电击、没有催吐疗法,可他爸委婉透露出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希望林瑾瑜尽量减少和张信礼的接触,最好完全不要接触……就和上次那顿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的晚饭一样。
那种气氛让林瑾瑜感到压抑和窒息,他甚至不想回家了,想出去随便找个什么地方窝完这个长假,然后回来接着过他三点一线的日子。
王秀催他:“快点收拾东西啦,下午还要上课,你等放学再收肯定来不及。”
“嗯嗯嗯,知道了。”林瑾瑜机器一样起身。
人在长期纠结之中会逐渐变得麻木,林瑾瑜觉得从前那些困扰着他的、麻线一样缠在一起的思绪变成了一堆死结,解又解不开,剪也舍不得剪。
一开始他纠结自己喜不喜欢张信礼,后来纠结张信礼喜不喜欢他,现在又多了条为什么同样是爱一个人,但有些人不能说。
王秀在一边哼着歌叠衣服,首首不带重样的,还尽是些嗨歌,一首苦情歌都没有,林瑾瑜后知后觉问:“你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放假当然开心啦!”王秀其实雀跃了一天,又不好表现得太明显,心里一直小小地期待着林瑾瑜来问他,他道:“我要去西安旅游惹!”
“旅游?”林瑾瑜一愣:“你一个人?”
“还有别人,”王秀眨了眨眼,道:“我前男友又来找我了。”
???
这还是林瑾瑜头一次从他嘴里听到这个名词,王秀从来不说这个词,他只会说‘某一个男人’、‘上一个男人’……诸如此类的。
“你前男友不是本地人?”林瑾瑜吃惊:“怎么认识的?”
“打游戏认识的~”王秀把他几套白衣服叠在一起,放进箱子里,把每一寸褶皱都压平压整齐:“狗男人,现在知道回来找我了,看老娘不撕烂他的嘴。”
林瑾瑜有点猜不透他对这次见面到底什么态度,王秀看起来怒气冲冲,可眼底似乎又满含期待。
“想穿白衣服去,可是飞机上弄脏了怎么办啊,白衣服一脏一点都不好看了……”王秀一直在那里碎碎念:“要不带在箱子里,到酒店再换好了。”
林瑾瑜其实不是很想听他念来念去,说一些有的没的,但又不好意思直接让他闭嘴,便转移了话题,问:“你一个人跑那么远,你爸妈都不问一句啊?”
“爸妈?”王秀眼朝天想了下:“不问啊,”他说:“我妈跟我后爸过得应该挺愉快,巴不得我不插足厚~”
“你是重组家庭?”林瑾瑜第一次听这事,不免有些吃惊,王秀完全不像他印象里‘重组家庭’的孩子,他老觉得重组家庭的小孩应该多少有点阴郁什么的。
“应该算吧,”王秀开心地把他的隐形眼镜放到书包夹层里:“反正我没见过我爸啦,我还在我妈肚子里他就跑了来着。”
“……”林瑾瑜觉得这个事应该算是比较沉重,需要人去安慰下的那一类吧,但王秀语调稀松平常,就像茶余饭后谈起一件别人家的八卦。
“好啦,搞定!”王秀收完了自己的,看林瑾瑜这边还是一滩,过来帮他简单收了下,然后赶在打铃前拉着他出门,救火一样赶去教室。
再四节课就放假了,全班都显得有点不在状态,已经打铃了,说小话的声音还此起彼伏。
林瑾瑜趴窗户口给同学使了个眼色,让人给他开了后门,自己偷偷溜进去,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了座位上。
文娱委员在台上讲事情,林瑾瑜作为一个中途溜进来的,只听了一半,似乎是关于艺术节的,说十一月底要送校上审核,所以想参加的同学国庆假期就可以开始排节目了,到时候班上也要审一遍,选那么两三个送校上,不管最后上不上台,报名的都加小组分。
这事一听就少不了许钊的,他每天都在被迫用尽各种奇葩或者不奇葩的方式给他们小组扣分,他们组长——那个短头发、戴发卡的女生每次瞪他都跟眼睛里要冒火一样,许钊老想将功折罪,从来不放过任何一个加分的机会。
而少不了许钊的,也就少不了他的。
果不其然,下课铃刚打,全班一阵欢呼,夏老师也不废话,签了假期安全责任书以后直接就放学了。
张信礼这段时间处于康复期,放学后的训练不用参加,得去做针灸,他如往常放假一般来找林瑾瑜时,看见教室里包括文娱委员在内,七八个人围成一圈,不知在商量些什么。
“你们几个是一起排吗?”文娱委员问坐得近的那几个女生:“因为班上最多也只能选两三个节目送上去,所以能搭伴儿的最好都搭伴。”
那几个女生是学跳舞的,想了想说可以。
“我们也想排个节目!”许钊搂着林瑾瑜,在另一边道:“哎,到底加几分啊?能多加点不!”
文娱委员是个小女生,对许钊这种既张扬,学习又不好的男生没什么好感,道:“报名加一分,送校上加两分,选上了加四分……谁有本事谁加得多。”
“那我和鲸鱼报名,”许钊说:“我俩一个节目。”
林瑾瑜会拉小提琴不少同学都知道,许钊嘛就……文娱委员狐疑地扫了他一眼,用一种很不信任的语气说:“你?你会啥……难不成你俩要表演小提琴伴奏的诗歌朗诵?”
“他学过吉他的,”林瑾瑜帮许钊说话道:“我俩到时候想一下排个什么吧。”
文娱委员偷偷看了他眼,很乖地说:“哦。”把他俩名字写上了。
张信礼见他们商量得差不多了,走进来道:“瑾瑜,可以回家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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